“一炮能轰掉三品?”
林逸的语气里没有悲伤,田世友手里的人大多数是亡命之徒,基本各个手上都沾有人命,真要是死光了,世道就能清净了。
他一点都不会惋惜。
他心里更多的是惊诧与兴奋!
可以轰死武功高手的大炮,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这玩意要是落到自己手里,岂不是更好?
“王爷,千真万确,”
葛老山信誓旦旦的道,“小的看过那尸体,被轰的找不到渣了,惨不忍睹,太厉害了些。
最后田世友忌惮这大炮,在夜里带的人去给端了的,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倒霉呢。
还有这火枪,比咱的也厉害,我也差点没打着了,那玩意很凶,简直是防不胜防。”
“还有火枪啊,”
林逸更高兴了,“看来这些洋鬼子,还是有点水平的。”
这个时空,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惊喜。
“洋鬼子?
还是王爷这词用的贴切,可不就长的跟鬼差不多嘛,挺吓人的,”
葛老山继续道,“他们仗着船坚炮利,把南洋南边都给占了,奴役这土人,让他们做活,这土人想反抗都做不到。”
林逸笑着道,“船比咱们的厉害?”
葛老山点点头道,“那船具体哪里厉害还真看不出来,反正真跑起来,咱们的大船赶不上。
在海上较量,杜三河都不是他们对手,还吃过一次败仗呢,最后杜三河还是等着他们上岸,在岸上解决的他们。”
“杜三河都吃过亏?”
林逸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看来这帮子洋人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是的,杜三河的船也得躲着一点那洋鬼子的大炮,不然九品又怎么样,落海里了,十天半个月游不到岸上,淹不死也得饿死,”
葛老山又接着道,“而且这洋人和洋人还不一样,好像是属于不同的国家,说话口音都是两样,有两拨洋鬼子在南洋的海上还掐了好几次架。
就好比咱们跟阿育人。”
“这个我明白,”
林逸笑着道,“你们缴获的大船、大炮、火枪给善琦大人看看,让他找船坞的人去好生研究一下,做人呢,不能目光短浅,一定要多学别人的长处。”
“王爷......”
葛老山的脸拉的老长。
大船是他们缴获的,不能白给布政司吧?
“瞧你这出息,”
林逸没好气地道,“当初你做海贸,本王好像没收你航运牌照的钱吧?”
听见林逸这么说,葛老山赶忙道,“王爷放心,草民这就去见善大人!”
与航运牌照相比,一条破船才几个钱?
所以答应的也毫不犹豫。
“等下,”
林逸喊住他,“本王问你,这次到底抓了多少洋人?”
葛老山道,“草民这里一百多人,田世友那里五百多,另外其它家还有四百多,林林总总应该有一千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梁根、邱武进等人的大船还没回来,如果再加上他们的,恐怕就更多了。”
林逸站起身,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后,沉声道,“小喜子,给善大人递话,从即日起,三和禁止人口买卖,不管是是洋人,还是土人,都是一样。”
“王爷.....”
葛老山直接愣住了。
停止人口买卖,这可不光是一句话,一个条令的事情!
许多三和人在土人买卖上都是有利益的!
一个处理不好,恐怕真的会引起民愤。
林逸想了想道,“直接让善大人过来吧。”
“是。”
小喜子直接退了下去。
葛老山依然硬着头皮站在林逸的面前。
善琦、王庆邦等一众人来的很快,听说林逸要禁止人口买卖,跟葛老山一样,他们也都是吓了一跳。
眼前白云城,谁家没有一两个土人啊?
实在是牵连甚广!
善琦拱手道,“请王爷三思。”
“以往的土人也全部恢复自由身,由布政司出价从主家购买,钱要是不足,就拿地抵给他们,”
林逸一边喝茶一边道,“这事没得商量。
布政司恢复他们自由身,愿意种地的给地,愿意做工的替找活,现在到处在修路,就是让修路也是极好的。”
后知后觉,他终于感觉到了人口买卖哪里不对劲了。
三和终究不是美洲,还没缺人缺到需要奴隶制来维持发展。
任由这些海商继续胡闹下去,不要多长时间,三和的人口比例就得失调!
到时候,土人就能成主体,他们这些本地人反倒成了少数!
再拖下去,土人与本地人的矛盾就会越来越激化,形成内乱就不好了。
而且,把这些劳动力束缚在个人手里,也不利于三和生产力的发展。
葛老山忍不住道,“王爷,那以后这抓住的俘虏怎么办?”
林逸道,“全部送到布政司,让他们修路,给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善大人,跟各家说清楚,眼光放远一点,这世界远比咱们想象的要大,抢地盘抢生意才能赚大钱,做人口买卖能有什么出息?
而且,这些洋鬼子是哪里来的,来南洋是做什么的,找通译全部问清楚,看看是不是有机会一起做生意。
当然,如果他们非要拒绝本王的好意,问清楚他们老家在哪里,本王亲自上门问一问。”
“是。”
善琦见林逸没有商量的余地,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了。
不出他所料,第二日布政司禁止人口买卖,释放土人的公告张贴出来后,在白云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死都想不明白,自己花钱买的土人,给自己带孩子、种田、煮饭、端水倒茶好好的,凭什么说放就放?
有些人准备死撑,看看捕快到底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是,没两天,梁家、王家、胡家等三和大户开始主动释放土人。
三和人开始有点慌了。
梁家、王家这样的大户都这么做了,他们普通人还能怎么办?
他们惧怕三和的律法,虽有不忿,但是还是乖乖的把土人送到了布政司衙门。
善琦自己都没有想到三和人会这么听话,一下子接收这么多土人,根本安排不过来,干脆全部给送到了修路的工地上。
最为难的是,手中的银钱不够,一个强壮的土人,现在就得要一两银子!
所以,只能尽量让那些主家拿地。
可惜好话说尽,没什么用,都只要钱!
春耕开始了。
已经习惯了使用土人的三和人,各个愁眉苦脸。
这么多地,靠自己几口人种,显然不现实,没办法,他们又不得不把自己家以前的土人找了回来,不过,这一次他们不但得管吃,还得给工钱。
简直有苦说不出。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土人比南州、岳州流民的工价便宜。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田世友看着大船上拖家带口的土人,骂骂咧咧。
这些土人都是他们这些海商绑回来的,但是决然想不到自己还有亲自给送回去的一天!
不少土人都是参与过出征阿育和岳州的,民夫们会抢,土人不傻,自然也会抢,不少人都是偷偷攒了家底的。
此刻得了自由,思乡情切,但凡买得起船票的,都迫不及待的上了海商的大船。
“田大爷,”
一个又黑又瘦的老头子佝偻着腰走到田世友的面前跪下道,“你的恩情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奶奶个熊,你们这官话说的比老子还溜,”
田世友气鼓鼓的道,“先跟你们说好,只能送你们到吕槟,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老头子赶忙磕头道,“如此已经感激不尽!”
田世友又接着道,“你们得有心理准备,那些大鼻子看到没有?
他们早就把你们老巢给占了,回去了能不能落到好,你想清楚了。”
老头子哭着道,“老头子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家里!”
田世友扫了一眼船上的众人,冷哼道,“少他娘的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帮子王八蛋都在偷偷的学功夫。”
老头子愕然,浑身筛糠似得发抖。
“行了,好像谁不知道似得,”
田世友不耐烦的道,“就是你这老头子一直在里面捣鬼,鼓动你这些族人秘密习武,倒是有点眼力劲,知道咱们三和的功夫厉害。”
“不敢!”
冷汗顺着老头子的额头唰唰的掉在甲板上。
“哼,”
田世友望了一眼渐渐升起的太阳,“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反正啊,你们是运气,和王爷仁慈,放你们走,以后啊,你们他娘的不能忘恩负义,要时刻牢记和王爷的恩德。”
他其实渐渐的能明白和王爷的意思了,就是放这些与三和有渊源的土人回去,以土人制洋夷!
而且再细想一层,这些土人在三和多了,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永远不敢忘记王爷的恩德!”
老头子痛哭流涕。
“你叫达格?”
“是。”
“我记住你了。”
田世友说完哈哈大笑,然后大吼一声道,“都他娘的别磨蹭了,准备张帆。”
甲板上一下子忙碌起来。
朝霞下,十五艘大船同时扬帆,顺流而下,浩浩荡荡。
林逸光着膀子躺在葡萄架下,抱着茶杯,不时的抿上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