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身上某一个地方一阵钝痛,岑津眯着眼睛缓了缓,视线里,挡风玻璃外的景物有点模糊。
叩叩——
有人敲响车窗玻璃,他有点艰难地转头看。
车窗摇下来,带进来的是外面的风跟雨丝,拂上脸播。
一个穿着雨衣的中年男人弯身看着车里,关心问:“先生,你没事吧?”
岑津想开口回答,稍一动身子,又觉得疼,胸腔的地方。
“……还好。”靠着椅背,他轻声回答,觉得脑袋有点昏沉。
眼睛总是想眯上跫。
窗外的中年男人看到他这样,再看了看车头跟电杆相碰在一起的地方,转身,小心翼翼地伸手从雨衣里掏出了手机,给120拨电`话。
“你等等啊,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中年男人的脸上有很深的皱纹,沧桑却亲切,岑津无力地点了个头。
给120拨了之后,中年男人又问:“先生,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
岑津一听,第一反应就是摇头:“不要。”
中年男人脸色有点为难,出了事故的人没有家人在边上陪着,都不大稳妥吧。
“那能给你联系什么人?”
外面的雨似乎又变得大了些,飘进来的雨丝更多,此刻的岑津头晕眼花,身上还疼,可是,窗外的人莫名让他觉得亲切,遭遇事情的时候,能有不相识的人上来关切帮助,是值得感恩的事。
中年男人就站在外面,一直没有走,岑津真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应该联系谁,但是,他绝对不想联系自己的父母。
父亲有高血压,最近又犯了一次住院好些天刚出院,而母亲一直忙着照顾,他不想再让他们两老担心。
手机铃声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从操控台上拿过来,就那么一个伸手的动作,一扯动,都会觉得疼。
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慕悦然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键。
“那个,岑津,抱歉那么晚打扰你,你已经睡了吗?”那边的她声音轻柔,有点小心翼翼。
“没……”他回。
“呃,我是想帮我朋友的妈妈问问,如果她要去你们医院的神经科看——”
一阵120急救的鸣笛呼啸而来,几乎将电`话那头慕悦然的声音掩盖。
慕悦然的声音一顿,她当然听到了他那头清晰的鸣笛声,而且背景声音还有点杂乱,忙问:“怎么了?你那边怎么会有救护车的声音?”
“先生,救护车来了。”
窗外的中年男人说,而这一句,也让那头的慕悦然听到了。
“岑津,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本来靠坐在自己房间床头的她,突然坐直起身,心不安起来。
“出了一点小事故。”那边的他语气很平静。
“事故?”
“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深夜,医院的走廊上基本没有什么人走动。
急诊室的门前,慕悦然不安地来回走动。
不时看向闭着的门,目光中都是担忧。
她刚才给岑津打来,确实是因为朋友妈妈想要到他们那儿去看病,让她帮忙问问,但是这件事是白天的事了,她一直忘了问,晚上睡不着,想到今天在他家还在他的房间里跟他一起待过,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其实,她是想睡前听一听他的声音,所以才打算用给朋友妈妈咨询看病的借口跟他通一小会儿电`话。
谁知道,却让她碰上他正出了意外的时候。
当时她追问,岑津也只简短地告诉了她他在回家的路上出了点小车祸而已,后来就挂了,因为要上救护车。
而慕悦然就是在结束通话之后急忙忙换了衣服从慕家出来,还不敢惊动家里也不敢让司机送,自己在门外拦车等了好一会,雨夜总是不好打车。
好不容易来到这边,询问了医院的人知道确实有人因为车祸而刚被送进急诊室,她只能在这里焦急地等。
感觉时间特别漫长,她明明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可是手机上的时间怎么才过去了十来分钟。
捏着手机她只希望他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在心中不安地碎碎念,再过了一会儿,面前的那扇门开了。
她瞬间转头,看到一架移动病床被推出来,上面躺着的人,她自然一眼认出就是岑津。
“岑津!”
即刻快步上前,目光扫视他的脸,到全身,看不出多大的异样,就是已经换了一身的病号服。
听到唤自己的声音,躺着的岑津睁开眼,微微皱眉:“你来了。”
“嗯,你伤到哪里了?”外表上看不出,她关切问。
“没事,不要紧。”话多说两句,胸腔又难受,他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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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推着移动床往病房去,慕悦然看到他蹙眉,心里更着急,可又不敢再吵他,只能先跟着一起往病房去。
护`士把一切弄好,交代了几句就出去了,慕悦然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岑津是车子撞到电杆时的惯性力让他的胸膛跟方向盘造成冲击挤压而受伤,其他的没什么大碍。
他靠躺着,手背上打着消炎的点滴,慕悦然就站在一旁。
不一会,他睁开眼,看到她站着,说:“很晚了,我没事,谢谢你特意赶来,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慕悦然没回答,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安心走。
“岑教授跟伯母知道这件事了吗?”她问。
岑津摇头:“没必要,我明天就回家。”
偶尔外宿一`夜,徐如也不会说什么,岑津打算明天就回去,自己就是医生,懂得自己的状况。
慕悦然当然知道他是怕两老担心,毕竟岑信之最近才高血压稳定下来出了院在家休养。
“听话,赶紧回去。”他看她愣着,又说了一遍。
“你不让我留下,我就把这件事告诉教授跟伯母。”慕悦然突然说。
岑津看着她,一怔,“别闹——”
慕悦然壮着胆子:“没有跟你闹,你现在受伤了内伤有时候比外伤还麻烦,我虽然不一定能帮上什么但在边上陪陪还是可以的,你不让的话,我就告诉伯母他们了。”
为了自己能留下,她只能这么要挟了。
岑津有些疲累地靠着床头,突然有点无奈地笑:“你是放假了没事干啊,在家好好睡觉多好。”
“对啊,我就是放假在家睡多了,闲得很,所以啊,你就让我留下吧,你休息,我在这边玩手机也不打扰你,要不然,我就打电`话了。”
她掏出手机,举起跟他晃了晃,然后就走到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包包放在身边。
岑津看了她一会,她真的就是低头只顾玩手机,之前喝了点酒,加上出了车祸,脑子真的有点晕,最重要的是坐着的时候就觉得胸腔被压迫闷闷地疼,他重新躺下,慢慢地,就闭上了眼睛。
等他那边完全没有动静,沙发这头的慕悦然才抬起了头,看过去。
似乎是睡着了,床边架子上的吊瓶里药水也还多,她轻轻叹息。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她轻步走出了病房,把门带好,去找医生问岑津的情况。
果然跟她刚才听到的加上自己推断的差不多,没有太大的伤害,也算是这场事故中的大幸。
返回病房中,她悄悄走近去看了看,他的眉间轻轻蹙起,但还算睡得安稳。
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她靠着靠背,目光就对着他的床,他躺着的侧脸。
上一次她看他睡觉,是在哥哥的婚礼那天,他喝醉,她照顾了一`夜。
一转眼,时间都过去了两年多。
在她心里,他什么都没有变,依然那么吸引着她,依然占据着她心里唯一的位置,而她能,也没有变,依然喜欢着他,只喜欢他。
突然一阵隐忍的咳嗽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发现床那边的他手捂着胸口,咳得有点难受。
立刻起身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胸腔的地方被撞到,咳嗽都困难,会一阵阵扯着疼,前面还睡得好,可是后来就觉得有点呼吸不畅,要不然脑子昏沉的岑津也不会醒来。
“先坐一下吧,我给你倒点水。”
慕悦然利落地在他身后放好枕头,好让他靠着舒服,然后转身从柜子上倒茶,看了看杯子先用热水烫了烫,洗干净再倒水。
外面突然轰隆一道雷声,慕悦然握着暖壶的手一抖,开水淋到自己拿着杯子的左手上。
“嘶——”一道火辣,她蹙眉。
“怎么了?”岑津转头。
慕悦然把杯子放在柜子上,说了一句:“先别喝,等我再给你兑点凉水。”
然后就缩着手快步往洗手间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