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续办了……
那一刻,云汐好像脑子都不会思考,傻傻地脱口而出:“什么手续?”
慕彦沉深深吸口气:“还有什么手续?”
“外边的人都认为我们是夫妻,既然这样,多办一道手续也没什么不可,那样,也能让你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云汐看着他,手里捏着手机,他的话,她好像听明白了,可是,又好像很不明白—铨—
“慕彦沉,你喜欢我吗?”
她问毂。
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慕彦沉一怔,看着她。
云汐看在眼里,即使只是迟疑的一秒,在她心里也是介意的,因为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会回答“喜欢”。
她轻笑:“那张证明,如果没有在心里烙印,公证来又有什么意义,结了,还可以离,所以,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个。”
何况他的意思,只是为了约束她,让她明确自己是慕家人的身份,尽量保持跟别的男人的距离?
那样的约束,于她而言,不能接受。
慕彦沉张嘴想要说什么,云汐先道:“商誉就在外面,我临时有点事,让他送你回去吧,我得先离开。”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
……就这样走了?
慕彦沉看着她真的走出了门口,想唤住她,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好像喉咙被什么堵着,让他只能就那样看着她离开。
可是,等到人真的消失在门外,他心里又变得很复杂……
喜欢我吗?
慕彦沉,你喜欢我吗?
……喜欢?
他从来没有细想过,他对她的感觉,只是相处了这么多日子,有她在身边已经是习惯成自然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就想把她留下来……
刚刚说要办手续的话,也是在看到邢子遇的来电后,才会脱口而出……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他自己此刻,也迷惘了——
云汐捏着手机往外走,她陪着慕彦沉来复健中心做复健,心想也不是出去哪儿,所以包包没带,只有一只手机,跟口袋里的一些钱。
说临时有事是假的,她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彦沉,在两人突然谈论起那样的话题之后,所以她想要离开一会,单独待一会儿。
就这么一路出神的,从复健中心一直往医院大门,穿过医院里的林荫道,正是下午四点来钟,太阳炎热,没有了车子接送,温度高得让人烦躁,头顶的枝叶间,蝉鸣更是恼人。
她的心思不在,所以也不太有感觉,就那么一直往前走,去哪里,还不清楚——
就在要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猛地被人一把握`住手臂,出神的她结实被吓了一大跳,转回头,看到那个人,竟然是邢子遇。
邢子遇还喘着气,看着像是从某个地方突然跑上来的。
一手紧握着云汐的手臂,邢子遇心里松了口气,总算追上了!
林圆回家休息了几天,今天下午要来做检查,本来已经有吴英陪着,但她一定要让邢子遇也来陪,他只好请了假。
刚才在等待的时候,他在门口抽烟,目光无意掠过远处,看到一抹身影,像极了云汐。
不管是不是,他都想上来看一看,因为刚才不久前他还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求见面呢,他是真的迫切想要跟她谈谈,所以,他追上来了。
越跟得近了,就越能确定那个人真的是云汐,他没空去想她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只要能见到就是好的。
“云汐,我们谈谈——”他说。
“放开。”
云汐想要挣开他的手臂,这里正是医院大门,要是被什么认得的人看到,更说不清了。
“那你跟我走。”
邢子遇不肯放,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往不远处的停车场带去。
云汐不敢太过激动地抗拒,担心更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能说:“你放手,我跟你走就是。”
“我只是想要好好跟你谈一谈。”邢子遇说,松开了她的手,看她上车坐入后座,他启动了车子往外开。
云汐妥协,转头看着车窗外,好吧,与其让他这样天天打电`话来纠缠,有什么就让他一次说清楚,省得烦心,也让那个慕彦沉又误会她什么。
一路上车里气氛都很怪,云汐不说话,邢子遇也不说,握着方向盘一路往前开,车子穿梭在宁城繁华的街道,不时,从上方的后视镜往后座看一眼。
就在云汐快没有耐心,想要问邢子遇究竟要把她带到哪里去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车子熄火,他拿了操纵台上的烟跟打火机,推门下车。
云汐赶紧跟着推门下去。
下车了抬头一看,才发现,她面前是一座小学,曾经,她念小学就读的那一所。
“还记得这里吗?”
邢子遇点了根烟,目光看着马路对面的校门。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小学对面的一个供人休息的街中花园,此刻正是上课时间,这附近又设有减速带,路上车辆很少,也挺安静。
云汐怎么可能不记得,可是,那又如何?
她冷然地看着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话,烦请你尽快说,我没有太多时间。”
邢子遇手中夹着烟,微眯眼睛看着她,叹了口气:“云汐,我为我妈的冲动跟你道歉,也为林圆的做法跟你道歉,你能不能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让慕家撤消了对我妈跟林圆的指控,她们——”
“如果还是这件事,抱歉,我无能为力。”云汐打断他。
“既然知道我已嫁入慕家,那么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已经不单单是我自己的事情,慕家要顾及脸面,即使我不争,他们也会把这件事严肃对待处理好。再说我自己的话,我为什么要撤,夫妻一场?当初你背着我跟林圆在外面那样,有没有把我当成妻子?邢子遇,你一定不知道我其实有多恨!”
今天下午的云汐,或许是刚才被慕彦沉的话他的表现影响了情绪,心情已经有了波动,此刻这个前夫又再来要求她撤销诉讼,她脾气彻底上来了。
她说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平凡人,她恨邢子遇毁了她对婚姻对幸福的向往,她一辈子只想跟一个人,结一次婚,白头到老。
现在,邢子遇,邢家,却成了她生命中不愿想起的污点,她太后悔,太恨自己曾经的心软和糊涂。
“恨?”邢子遇有些意外,有些不解,“即使后来是那样的收场,但是,我喜欢过你是真的,我们家也是真的想对你好,你别看我妈那样,她就是嘴硬心软,或许她的出发点有自己的私心,但是她自己跟我说过,真有把你当成儿媳妇一样看待,只是外边还有一个林圆一直等着,我妈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她也很后悔——”
“云汐,你嫁入我们家之后,我妈对你的照顾你应该都还记得,她只是个糊涂的老人,心地不坏——”
“对我的照顾?”
云汐冷笑,“好,那我就让你知道她到底照顾了我多少,是怎么好好照顾我,像在你面前说的那样,对我好把我当女儿的!”
“当初我们交往,她天天来我的办公室,说让我嫁你,说你们家会对我好,说她绝对不会管年轻人小两口的事,还说已经准备好了钱给我跟你买一套房子让我们单过,结果呢?”
“我不是在乎她的钱,我自己不缺,但是她是怎么做的?我确实是想着自己夫妻两单过,说我自由惯了不喜约束也好,什么都好,我就是那样的性格,可是她既然没那意思就不该跟我那样承诺,后来她是怎么在你面前说的,她说是我逼着她拿钱来给我们买房子!不买我就不肯结,这些你知道吗?我没有跟你解释是因为不想关系弄得太僵!”
“还有,她在外头跟她那些贵妇人的朋友总说给我买这买那,跟别人炫耀说买车给我,其实是她自己想要坐新车,我只开了一次不小心碰到,就被她数落了半天,我云汐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她给的,如果结婚的戒指算的话,就勉强有一件!”
“每次你出公差,我在家里怎么过的你知道不?饭菜是坏的,我跟她提,她说我挑剔,一冰箱放着坏了的食材从来不肯丢,你这从没进过厨房的大男人肯定不知道吧?!”
“所以我为了自己的健康不得不在外边吃,她就告状说她做的饭菜媳妇嫌弃,让你对我有意见,我有试着跟你提过,委婉提过,你有听进去吗,你说绝对不可能,她是你亲妈。”
“是,她是你亲妈,但是对我,真是连个后妈都不如!”
从来,云汐都算是个性子淡的人,少有说很多话的时候,她总期待着能有个人,能跟她心意相通,不用她多说,就能知道她的喜怒哀乐。
可是今天,此刻,她突然觉得,曾经自己受的委屈,不一股脑都说出来,她真的太对不起自己,何况面前的这个男人还蒙在鼓里,口口声声说吴英对她有多好!
“……云汐,这,这些怎么可能?”
邢子遇确实也少见她这么激动的时候,可是,她说的那些,更让他意外,他的母亲,会是那样的人?
不是说不相信云汐,只是,现在听到的这些,太过意外——
“怎么不可能?我觉得你妈可以去拿奥斯卡的奖了都。”
云汐胸口起伏,想到那些过往,短短半年发生的事,她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情绪一旦被挑起,真是很难平息。
“她住院的时候你出差,我天天陪在医院从早到晚,你回来的时候她怎么说的,说我整天忙工作她住院期间只去看过她两眼——”
突然眼眶酸胀,云汐转头背过身,仰头拼命眨眼睛,逼自己咽下泪。
曾经,她那么忍让,一切的一切,就因为她还有一个信念,嫁人了就尽量好好维系的信念,即使当时吴英背着邢子遇那样对她,她想,吴英毕竟是生养邢子遇的妈,父亲过世,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
唯一庆幸的是,邢子遇跟她还是恩爱的,虽然两人没有圆房,两人婚后相处也一直跟小情侣似地甜蜜,却没想到,唯一支撑她的那一点,最后也是滑稽得可笑!
邢子遇在外头有人,一直有人!那她在邢家受吴英的那些委屈,到底是为了谁?!
深吸口气,话语还是带上了些鼻音,她背对着他:“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们家的任何人,也别再求我为你们家考虑什么做什么。”
“云汐,这些我一直都不——”邢子遇解释。
“我说了不要再说了,是真不知道还是因为不在乎我,而她是你妈你睁只眼闭只眼,我现在都不想去知道,我只想要我的生活得到安宁!”
说着云汐要迈步往前走,想到什么,脚步一顿,道:“关于你弟`弟的病,要治愈是无望了,不过,如果想要知道病因……或许你可以在家里装个摄像头看看。”
说完这一句,云汐快步往前去,一辆计程车刚好路过,她抬手一招,车子就停了下来,她拉开后左车门,上车。
邢子遇想要叫住她,却不知道还要怎么叫,刚才她的句句,让他无言以对,而且,心里想着她最后说的话……什么意思?
司机问了地址,车子往前开,路过的正是小学的围墙边,一道拉长的铃声,应是下课了。
接着,安静的校园顿时沸腾起来,隐隐传出来嬉闹声,云汐听在耳里,眼泪忍不住,抬手,手指一抹,湿`润一片,转头看着车窗,窗上映出她的容颜,泪眼晶莹。
就当她最后一次,为自己曾经的委屈,心疼一次。
车子停在丽园门外,云汐付了车钱下车,往里走。
没有地方去的时候,她只能来这里,所以,慕彦沉让她把东西搬了,她一直不大愿意,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希望能有一个地方,让自己静静待着,不受打扰的。
走到了房子外,有一个大瓷盆,种着一株快有一个人高的的绿色植物,她蹲下去,吃力地搬起花盆的一角,伸手往盆底摸去。
不一会,手收回来,已经多了一枚钥匙。
站起身,她拍了拍手上的泥,要去开门。
“你每次都是这样开门的?”
突然,身后有一道声音,并不陌生,云汐转回身。
额上贴着块纱布的宋梓睿,站姿随意,手插裤袋站在栏杆外看着她。
云汐回想他那句话,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钥匙,说:“有时候突然想回来,却没有带钥匙。”
其实,每一次她想回来这里,多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偏巧又都是不带钥匙的时候,所以,她才想到了这样一个办法。
“你怎么来了?伤没事吧?”她问。
宋梓睿走上来,挑着眉:“你看着,我像有事吗?”
走进了,看清楚了她的脸,他说:“怎么,哭过?”
云汐撇开脸,转身去开门:“要不要进来坐?”
宋梓睿点头,他本来就是想找她。
“你,是又要回来拿东西?”
云汐问,这楼上还有一个房间,放着一些宋梓睿的东西,门关着,她跟禾苗都不会乱动。
“算是吧。”宋梓睿说着,上楼去。
他趁着自己老妈回家去的空档从医院跑出来,结果在医院外,碰到了邢子遇拉着云汐离开,或许是因为邢子遇的拉扯让他觉得不大对劲,让他有点担心云汐,所以,他一路跟着了。
医院门外长期就有计程车候着,他拦了辆跟上,从邢子遇载着云汐去那所小学,再到后来云汐自己乘计程车离开,他一直跟着,只是当时离得远,他并不知道云汐跟邢子遇谈话的内容。
所以,她来到丽园,他也跟着在这边下了车,一前一后,她一直不知道,想到她刚才翻花盆底拿钥匙的情景,宋梓睿还有些想笑。
可是她以为他是刚巧回来拿东西的,就让她那样以为吧,在楼上转了一趟下来,他在沙发上坐下,虽然伤没有大碍,也还是容易有点疲累。
云汐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给他倒了杯水,自从这里有禾苗住进来,更是什么都不缺,很方便。
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她看他:“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