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1/1)

木雨只觉得大鱼大肉吃腻了,来点清粥小菜也是好的。

他几乎想也没想就上了手,可是那个时候周游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

木雨是被木雨的妻子哭哭啼啼吵醒的,半伏在地上,梨花带雨地哭得似个泪人,外人看起来就像是断了气一般,抽抽噎噎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木雨一开始还有些惊诧,然后就坦然了,不就是睡了一个手下的女人么,有什么可大不了的。昨夜带给他的只有欢畅,色字当头,他又哪里会在乎身旁的这个女人是谁,只要容貌是好的,腰肢是软的,管她是谁。

可是他不会珍视弃之如敝履的人,在别人的眼中是无上的珍宝。

她本来只想一死了之,可是腹中还有个孩子,这是周游的骨肉,她又怎么忍心。

木雨自然是小人坦荡荡,连半分愧疚都没有,照样请周游去为他诊病,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周游的妻子也闭口不言,可是她却每天都在挣扎着,她陷在泥潭中满身污垢,可是却没有人能够帮她一把,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平安地将腹中的胎儿生下来。

每日照样洗手作羹汤,每当她看见周游欣喜和情意绵绵的神情时,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绳子紧紧地勒住她的脖子一般。令人窒息,整个头颅都憋得成紫色,她喊不出说不出,只能无力地挥舞着双手,咿咿呀呀地张着口,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话。

没有人。

虽然这整件事情与她并没有半分关系,横竖她都不会是那个应该承受一切的人,她多么想呐喊着她不愿意,不是她,都是木雨,是木雨那个畜生。

她在心中呐喊、愤怒,可是回到现实中,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只要把话说出口,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会来指责她,而不是去指责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畜生。所有人都会将这个世上最污秽的脏水泼到她的身上,所有人都会用最难听最不能入耳的话语鞭笞她柔弱的身躯。

可是却没有人能够说一句,这件事错的并不是她,而是木雨。

女性的地位决定了她们的遭遇,出嫁从夫,不洁之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浸猪笼,就应当以死谢罪。

可是谢罪的人,为什么要是一个什么错都没有的人呢?

她有无数次想要说出口,有无数次看着自己的丈夫忙前忙后又欲言又止,看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慢慢地学会了闭嘴。

是啊,她能怎么样呢,她又能说什么呢,如果她真的将实情和盘托出,别人怎样对待她她都可以忍受,哪怕真的给她冠上一身脏污的名声,可是那样的话,孩子怎么办呢?

说……孩子是木雨的种吗?又或者被别的小孩子编成顺口的歌谣,然后让孩子一辈子都活在这种环境中吗?

不!

绝不!

她的孩子绝不能受到任何委屈,眼下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此生也许再也不能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妻子,可是至少,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她心中一天一天的忧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以后,恨不得能再长一个手臂粗,可她却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孱弱的身子拖着肚子里的孩子,像是将所有的养分都供给了她的孩子。

周游看见自己的妻子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可是他为妻子诊断过,就是忧思忧虑,问她吧,她又推脱说没事儿,就是觉得是头胎有些紧张。

可是哪里有人紧张能紧张成这个样子的。

自从那天晚上一夜未归之后,回来就吃什么吐什么,她倒是吃得很多,跟疯了一样往自己肚子里塞东西,可是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每次都吐的昏天黑地的,甚至有一次居然晕了过去,这还有着孩子,这可怎么好。

周游也没能问出什么来,只能一遍一遍换着法的做一些药膳喂给她吃。

有一次自己收了碗筷以后,突然忘了个汤匙,回来拿的时候,他竟然看见她在偷偷地擦眼泪。

有了孩子本来是大喜的事情,又为何会流泪啊。

女人在有了孩子后流眼泪,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周游立马紧张起来,汤匙也忘了收,周游望着她,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她只是说她高兴,此生遇见他周游,再无所求,足矣。

周游想着许是她这根弦绷得太紧了些,头胎就像是要去走一遭鬼门关一样,也许是她太过害怕,所以才……

见她一直说自己无事,周游虽然将信将疑,可是却也没有逼问她。若是她自己不愿意说,就是自己问得再多,她也是不会开口的,既然这样,还是等着孩子生出来后在说吧。

周游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逼她一把,也许逼她一把,她一松口就会将事情都说出来。

他不介意的,只要……

大不了就远离此处,带着她逍遥江湖,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医术不差的郎中,到哪里都是能够养家糊口的。到时候且行且歌,带着自己的孩子……

周游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哪怕眼前大片大片的鲜红逐渐散开,他越来越模糊的眼睛里,看到的一幕一幕不是过往,就是永远不能再实现的将来。

他梦寐以求的将来……

“心儿……心……儿……”周游呢喃着妻子的名字,就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朝他款款走来微微轻唤夫君了。

他恨,从多年前就恨了,他只是一直都在寻找机会,一个能够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的机会,他的心儿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就要让伤害心儿的那个人偿命。

任谁看到他如今这个样子,都不会想到他曾经也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他虽然满身鲜血,哪怕是他右半张脸已经露出森森的白骨,可是他的头颅始终都是昂着的。

铺天盖地的仇恨可以将一个人从头到脚变成它的奴隶,周游已经不在乎究竟会如何,哪怕他清楚以暴制暴只能是被仇恨吞噬,可是他不在乎。

整个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留恋,从心儿离开的那天起,他所在的这个世间,无感俱失,若不是为了心儿,他又如何会苟且活在世上那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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