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逸乌亮的双刀髻上连一样头饰都没有, 微微张着红唇,惊讶的看着对面的刘妈妈。
刘妈妈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十分的冷漠:“我们小姐说, 既然罗小姐和珊瑚关系这样好, 这样喜爱她, 又正好身边缺个得用的人,所以就把珊瑚送给罗小姐用好了, 算是姐妹一场的情谊。”
她正生气的时候转手就把珊瑚这个罪魁祸首送过来, 是想告诉她楚筱悠什么都知道,还是用来羞辱她的?!
罗秀逸忽然涨红了脸:“她这是什么意思?”
刘妈妈看也不看罗秀逸,把珊瑚的卖身契拍在了桌子上, 转身就走。
珊瑚高兴的抓住了罗秀逸的手, 激动的道:“小姐, 我终于可以侍候你了!”
罗秀逸反手就是一巴掌, 打的珊瑚茫然不知所措, 惊慌的看着罗秀逸:“小姐?小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都是你这个蠢货!”
罗秀逸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和憎恨,让珊瑚一颗热切的心也凉了下来,又生出了害怕:“小姐!小姐怎么呢?”
罗秀逸把卖身契抓在了手里,看也不看珊瑚一眼, 而是对如意吩咐:“叫她去柴房!”
既然给了她, 那她就先好好出口气!
楚筱悠处理完了身边的事情,觉得清净了很多, 因为家里准备要秦佳人选秀, 赶着要做一批衣裳, 老太太也要给楚筱悠做几件,所以楚筱悠就和老太太一起商量着用什么料子做什么样子,其他的事情也一概不管,不过是早上坚持和白芷练拳脚功夫,在给山上的哥哥,时不时的送些东西过去。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连香山上都开始炎热起来,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如果不吹一些凉风也要出汗,丁怀礼站在茅草屋下看着坐在树下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读书的楚靖瑜,忍不住点头,又向着安平王刘子胥道:“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哪一家的贵公子如此坚毅能吃苦,这孩子往后要是没有大作为,简直天理不容。”
刘子文转过了头看向了院外深绿的悬崖。
刘子胥便说了当日在香山上的事情:“这兄妹两个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还有靖瑜,那种胆量气魄以及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竟然连江林都骗过了,假以时日必定可以大有作为。”
刘子文眼里跳跃着不知名的光芒,半响却道:“从前看筱悠这个孩子娇弱了些,但现在看,她确实适合做太子妃。”
连丁怀礼都惊讶的看了一眼刘子文:“你到是想的长远。”又道:“你如今下了这么一盘大棋,要彻查太后的事情,搅动出这么大的风浪,又打算如何收尾?”
刘子文目光深远的道:“自然要叫太后满意才行。”
丁怀礼笑了笑。
刘子胥又道:“那选秀的事情皇兄是怎么打算的?”
刘子文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这种事情你看着把关就行,选那些家里父兄多的,能扶起来的就好。”
“行,我知道了。”
太阳渐渐的到了头顶,刘子文终于朝着楚靖瑜喊道:“该做饭了!”
楚靖瑜这才不徐不疾的站起来,那种在别人眼里看来低贱的活,在他做起来却莫名的有种英武的气势,好像有多非凡一般,他笑着道:“大家想吃什么?”
丁怀礼道:“葱花饼。”
刘子文道:“阳春面。”
刘子胥张了张嘴,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丁怀礼和刘子文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
“师父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皇上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两个人每天为了吃东西总要上演师徒反目成仇的戏码。
楚靖瑜好脾气的笑了笑道:“师父和皇上都不要着急,这两样我都做就好了,正好就着葱花饼吃阳春面本来就别有一番风味,我还在山上挖了些野菜,做给大家尝尝鲜。”
刘子胥立刻响应:“好。”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楚靖瑜进了厨房和面,刘子文也跟了进去,说要帮忙,楚靖瑜笑了笑:“你还是出去吧,也没有什么要做的。”
刘子文却发了脾气:“我怎么就做不成?怎么就我做不成?不就是和面么,我来!”
楚靖瑜就让开了位置,刘子文气势汹汹的把手伸进了面里,停了好半天,楚靖瑜把水给了他,刘子文冷冷的哼了一声,一瓢水全倒了进去,楚靖瑜张了张嘴,到底还是道:“还是我来吧。”
刘子文这一次到让开了,站在一旁,看着楚靖瑜不得不又加了些面,慢慢的搅合着,他低低的道:“这些日子总是躲我?”
“没有,怎么会这么说?”
刘子文就沉默了一会,凑到了楚靖瑜耳边道:“朕把试题给你如何?”
楚靖瑜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必。”拒绝的很干脆:“皇上这是不相信我么?”
“我是怕你得不了状元,乱了我的计划。”
“皇上放心吧,我定然不会叫皇上失望的!”
刘子文也微微笑起来,站在一旁看着楚靖瑜做面,就好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两个人又恢复了正常。
吃饭的时候刘子胥还特别感谢了楚靖瑜:“这一次多亏你们兄妹,我们安平王府才能顺利脱身,改日我在专门设宴款待两位。”
楚靖瑜豪爽的摆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跟何况师兄一向待我不错,这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家豪气冲天的就着葱花饼和野菜吃了大碗的阳春面。
转眼就进了七月,最热的天气也算是过去了,但何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不过是挨日子,秦侯府的人都去看了,楚筱悠也陪着老太太去看过,老太太上了年纪,最见不得这种悲伤的事情。
何颖气若游丝,抓着老太太的手,断断续续的道:“下辈子,还做您的孙媳妇。”
惹的老太太哭了一场,楚筱悠劝了好久,才劝的老太太收了泪,不过说了两句话,何颖就在说不出来什么,倒在床上喘气,大家都说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但她一直撑着,所以又有人说她有什么心愿没了。
楼玉儿刚刚去看了给秦佳人准备的衣裳首饰,又去看来秦佳人,她虽然瘦了些,但气色还算不错,应该是想通了,她就在那里叮嘱了几句才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的丫头小厮们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二少夫人,楼玉儿脸上是淡淡的笑。
现在眼见着何颖不行了,家里的事情就是楼玉儿管着,不但现在,往后只怕也要多管些时间,大家自然对楼玉儿恭敬,楼玉儿自己也觉得气顺,她回了院子见秦轩河进来,心里就来来气,蹬着门槛,冷冷的看着秦轩河:“怎么?爷还记得回来呀?怎么不长在那妖精那里呀?!”
柳儿是怎么都没能接进来,秦轩河开始那段时间确实是淡了不少,但没过多久就又常常往那里跑,楼玉儿给秦轩河又给了个丫头,也就顶了几天的作用,这叫楼玉儿十分气闷。
秦轩河堆着一脸讨好的笑:“瞧你说的,我何尝是去了那边,我不过是最近手头的事情多了些而已,你到多心了。”
他说着走上去搂住了楼玉儿的肩膀,摩挲着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虽然知道说的是假话,楼玉儿还是高兴了很多。
她笑着嗔怪的看了一眼秦轩河:“瞧你那模样!”
秦轩河一脸讨好的笑,正好茹芸从外面进来,看样子是有什么话要说,秦轩河就立刻抽身出去:“你们说,我先走了!”
楼玉儿气的站在临窗的炕上从开着的窗户向外骂:“出去就别回来了!”
秦轩河笑着早走远了。
茹芸在一旁劝道:“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这事情要是生气,早气死了。”
楼玉儿哼了一声,看向茹芸:“什么事?”
“家里的人都把那边的都去看了一遍,我们这样不去,总不是个事吧?”
楼玉儿立刻沉默了下来,毕竟何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多是她一手造成的,她虽然敢做,但心里却又还是有几分敬畏之心,是害怕见到将死的何颖的。
茹芸便又道:“快死的人了,少夫人怕什么,我陪着您一起去,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楼玉儿便只得下了决心,换了一身衣裳,想了想把头上的花冠也取下来,不过簪几样银饰才起了身去看何颖。
看到何颖连楼玉儿的内心里都生出里几分不忍,从前那个气质雍容大方的何颖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以及一个深陷的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眶,从那深渊里忽然迸射出热切却又幽冷的光,那枯瘦如骷髅般的手紧紧的抓住冷楼玉儿,骇的楼玉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听着何颖道:“我以为,你不敢来!”
楼玉儿觉得脚底都蹿上来冷气,让她觉得入赘冰窖,说话也哆嗦起来:“嫂子,嫂子再说什么?”
何颖的那如同幽灵一般的目光贴在楼玉儿的身上,呵呵的笑着却好像是哪一处漏气来一般,更叫人觉得惊悚恐怖:“啊,你别急,你往后会比我还惨!还要惨的!你要知道!我看得见!看得见!”
这样的声音中楼玉儿逃似也的离开了何颖的院子,谁也不能明白她内心的恐怖,何颖的话就好像诅咒一样钻进来她的灵魂深处,时时刻刻都在耳边提醒着她,让她觉得如芒在背,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宁!
楼玉儿夜里惊醒了好几次。
第二日秦佳人进宫的时候全家人去送,她几乎是眼圈发黑,状态很不好。
结果,到了正午的时候,何颖就咽气了,下人们私底下道,何颖了了心愿,又说正午死的人最容易成厉鬼。
楼夫人叫楼玉儿去看着装殓何颖,楼玉儿甚至去都不敢去,但楼夫人叫人过来数落了她:“丧事也是等着你处置的,你现在所到后面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管家了,趁早说明白了,叫别人来管!”
楼玉儿只能硬着头皮上,又不敢独自去,叫人去请了罗秀逸一起:“妹妹是个细心人,有你在身边陪着看着,我也能少出些错。”
罗秀逸自然很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做事情,这样方能显出她的能耐和本事,但她还是推托着道:“我不过是个外人,这样恐怕不好。”
还有谁比罗秀逸更适合帮忙?楼玉儿自然不能放手:“好妹妹,你且放心,若是有人说三道四,我把她的嘴缝起来给你出气。”
罗秀逸才勉强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