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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兰拿了放着木簪的匣子一路往花厅而去。

温夫人就在此处歇息,她等会儿是要主持及笄礼的,而杜若原先挑选拿来挽发的簪子就放在她那里,只鹤兰将将从游廊出来,就碰见杜凌同谢月仪。

杜凌叫住她:“马上就要行及笄礼了,你不在妹妹身边伺候,乱跑什么?”

鹤兰喘了一口气:“回公子,是姑娘吩咐奴婢去找温夫人,换一支簪子。”

杜凌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匣子上:“是这个吗?”他奇怪道,“怎么突然要换了,早前她那根簪子可是她自己千挑万选的,我原先让她选根金的她非不肯,这回又换什么了?给我过个眼,别弄根稀奇古怪的。”

不等鹤兰回答,他就把匣子拿过来,看一眼,极为的惊讶:“她怎么了,竟然要换一支木的?”

兄妹两个在一起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妹妹戴木簪子,小姑娘喜欢漂亮,幼时尽挑些亮闪闪的,后来大一些,又喜欢玉的,她那妆奁里的首饰,作为哥哥也贡献了不少。

谁想到今天这种日子,又要返璞归真了。

鹤兰连忙道:“公子,这簪子是皇上送的。”

“他?”杜凌吃了一惊,低头仔细打量,发现了新雕的痕迹,他唔一声,把木簪子放进匣子,不情愿的道,“既如此,你便拿去罢。”

对于贺玄娶杜若,他自然是不满的。

他就杜若一个妹妹,早先前不曾定下,也想过妹妹将来会嫁个什么样的人,等到长辈们商议起来他可以给些建议,参考参考,结果突然就定了婚约,他一个兄长丝毫都没有起上作用,想起来便郁闷。

往后,杜若就要嫁入深宫了,这皇宫哪里能像寻常人家能进就进,好像一下子拉开了距离般。

他怎么能不恼?贺玄不声不响造反,连同父亲一起隐瞒,将他派到澜天关去,又不打商量的要娶杜若,弄得他好像是个外人!

看着鹤兰走远,谢月仪却是笑道:“皇上待表姐真好呢!”

杜凌冷哼一声,觉得贺玄这么做是理所当然,那可是杜家唯一的女儿,贺玄虽然仗着皇帝的身份定下婚事,可对杜若怎么能不好,他要是不好,他就同父亲也去造反!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呼出一口浊气,杜凌看向谢月仪:“明年你也要及笄了罢?是不是在九月?”

竟然记得她的生辰,谢月仪的脸微微的发烫起来,低垂下头道:“是,没有若若的生辰好,那会儿已经有些冷了,不像这等时候,花团锦簇的。”

“深秋有深秋的韵味,又不一样。”杜凌笑道,“你放心,你的及笄礼母亲一定也是这般置办的。”

谢月仪倒不知如何去答,前不久父亲同她提过,说他们还是要搬出去的,毕竟他是朝廷官员,怎么可能一直住在卫国公府,只是这次会同杜云壑,谢氏好好的说一说,并不是想刻意拂他们的好意。

这样的话,明年自己就不在这里了,恐怕要见杜凌也很难……

她抬起头,神情复杂的看着这张英俊的脸,欲言又止。

身后传来脚步声,好像是几位姑娘一起过来了,夏日明媚,个个都是花枝招展,但杜凌回过头,目光却是落在最右侧的一位姑娘身上。

她个子高挑,穿着海青色的襦裙,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亮如星子,正是汝南侯府的嫡女穆南风。他第一回见她穿裙子,很有几分兴味,上下打量一眼,却是惊讶,看惯了穿男装的穆南风,原来穿上裙子也算不得古怪。

一头乌发挽起来,插着长玉簪,露出宽额头,修眉,也是有几分明朗的。

他双手抱在胸前,挑眉道:“听说你是要给我妹妹做赞者?”

“是。”穆南风言简意赅。

杜若亲自请的,她不好拒绝,又心想是及笄礼,她穿着男装并不合适,这才会在今日难得的换上襦裙。

杜凌笑一笑:“你这身不错,早该这么穿着了。”

男人都觉得她穿衣袍扎眼,只怕杜凌也是这么想的,穆南风淡淡道:“是吗,可我自己并不喜欢,不过是为礼仪。”

她并无多余的话,径直就朝花厅走了。

刚才他可是夸她,她这是什么态度?杜凌眉头拧了拧,这女人果真不讨人喜欢,下回可别想他说什么好话了!

倒是有别的姑娘见到杜凌,主动上来行礼,其中不乏貌美者,又有娇声软语的,杜凌不耐烦应付,快步而去。

这长安城中,如今最富贵的便是卫国公府,出了皇后,又有杜云壑这等开国元勋,杜凌少年英武,近日一跃成为夫人们心中的乘龙快婿,谢月仪看着这一幕,心中忧伤,她一无倾城美貌,二无匹配的家世,怎么也不可能嫁给杜凌。

且不说这个,便是今日那些姑娘,杜凌都不屑多看一眼呢,何况是她?她咬一咬嘴唇,垂头前往花厅。

南苑那边,好些姑娘都已经到了,像袁秀初,方素华与杜家姑娘最为亲密的,一直就坐在杜若的厢房里,杜绣姗姗来迟,到了却是满口道歉:“我原是挑好礼物了,可临走时又不满意,挑来拣去就浪费了时间,若若,你可不要怪我!”

她送来一对簪子,形状并无奇特之处,只是上头镶嵌的蓝宝却是有些价钱的,也算大方了。

杜若笑着道谢,叫玉竹好好收了。

旁边的杜莺却朝杜绣深深凝视了一眼。

这阵子,杜绣在衣着上极为的重视,没有哪日不是花费许多功夫的,就像今日恐怕也是如此,她底子也不错,这样一显,也是明艳照人。

杜莺嘴角挑了挑,杜家算上他们二房,共有四位姑娘,两个嫁了,她一个病弱身,就只剩下杜绣一个尚在闺中,那些要巴结的,恐怕是会想尽办法的,而杜绣也能从中选到她满意的罢?

人往高处走情有可原,她到底没说什么,只要杜绣不是太过分,自己不会阻拦,毕竟怎么说都是二房的姑娘呢。

他们二房现在还剩什么?杜峥那么小,母亲无用,便是她们姐妹两个。

杜绣感觉到她的目光,却是朝外面看去,询问道:“葛姑娘与林姑娘还不曾到吗?”

那是比她还要晚了!

众人对将将到得长安的,贺玄的亲戚都颇为关心,甚至还有些人根本都没有见过,好奇的悄声说话,幸好葛玉真跟林慧很快也到了。

在二门处,林慧便小声告诫葛玉真:“我们恐是来的有些迟了,不过三姑娘为人和善应不会说什么,倒是你莫要胡乱说话,外祖母,姑母晓得了责怪你,我可是帮不了你的。”

“也难说,而今她可是未来皇后,”葛玉真挑眉,“说起来,皇上也真个儿独断呢,祖母日日念着他,生怕在战乱中吃了苦,便是在我面前都不知提了几回,要不是父亲拦着,早就不管不顾的来大周了,可我的好表哥也没见如何,娶妻的事情都不同祖母商量……”

林慧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要是闯了祸,看你如何收拾!”

“算了,我不说行了吧?”葛玉真挣脱开她的手,嗔道,“你倒像我母亲似的了,天天管着我!”

“你要是说些寻常话,我哪里会管你。”林慧盯着葛玉真,她而今寄人篱下,可不敢出一点的错处,就是葛玉真,她也是要规劝着的,尽到自己的责任。

葛玉真撇撇嘴儿:“是是是,我都是满嘴胡话,不像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整一整衣袖,“走吧,刚才还说迟,而今又在浪费时间了!”

两人疾步往前而去。

杜若当然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光是第一次见面,她就晓得葛玉真是什么性子了,只是笑一笑便揭过去不提,这种人就是针尖,你要是做麦芒,非得吵起来不可,她可不想出什么事情。

等到时辰到,便郑重的去了花厅。

老夫人与谢氏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行及笄礼。

见到温夫人取了木簪挽发,老夫人笑道:“听说是皇上送的,是不是?”

谢氏也露出了一些笑意:“是,若若便换了原先那支。”

“他能亲手做了送来,也是一番心意了,你莫要太过担心。”老夫人道,“我这阵子也是辗转难眠的,想到这孩子要去宫里,心里不安宁,不过现在想想,你与云壑都照顾过他,还能不知他的品性吗?人是算不得圆滑,却从来不曾叫人失望,也不曾闹事,”造反是最大的事了,但为此复了仇登上帝位也是值得的,“……若若这性子不与人为难,也不喜一争高下,时日久了,谁都知道她的好处。”

好是好,可红颜易老,谢氏最担心的是贺玄将来遇到的诱惑,帝君的盛宠能有多久?她叹口气,幸好是皇后,怎么说这位置不要犯太大的错误,应是能安稳坐到最后的。

她看向杜若,她已经戴上了木簪,又与老夫人道:“您送得礼也够重的,水头那么好的一对镯子,若若都说不敢戴,怕碰坏了。”

“这孩子,美玉算得什么?只要喜欢就好,叫她时常戴着!”老夫人心想,这样年轻漂亮的年华,一转眼也就过去的,此时不享受还待何时呢?

谢氏笑着应是。

及笄礼完毕,众人吃得宴席也就各自散掉了,谢氏去看女儿,见她正要把方才戴的玉镯收起来便道:“你祖母都叮嘱了,叫你一定戴着,你怕磕坏了小心些便是。”

那镯子是水绿的,极为的通透,好像一汪碧水笼着手腕,衬得肌肤胜雪,杜若心疼道:“太好看了,好像摸一下就会碎呢,我记得这是曾祖母留给她老人家的。”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祖母愿意拿出来,你就别管了。”谢氏坐下来轻抚她的头发,“你祖母因为你二姐病弱好似最疼她,实则对你也是一样的,你这几个月多陪陪她知道吗?”

杜若闻言鼻子不由一酸,用力点头。

两人正说着,杜凌走进来,挑眉道:“送了簪子还不够,这会儿派人来接若若了,说让她去宫里看看,选个合意的宫殿好另行修葺。”

谢氏斜睨女儿一眼。

杜若的脸微微发红。

谢氏站起来:“是你要住的地方,自己选一选也好。”

那是同意她去了。

杜凌道:“妹妹又懂什么,挑选宫殿可不是自己喜欢就行的,还得看风水呢,像我们家这府邸,风水就不错,若若,我跟你一起去,给你参考参考。”

“好啊。”杜若很高兴,挽住他胳膊,却又有点儿怀疑,“哥哥你会看风水吗?”

不会他也得去。

谢氏好笑,不过并没有说儿子,叮嘱道:“去便去罢,也早些将若若带回来。”

杜凌答应一声,到得二门处,骑上马护着坐轿子的杜若前往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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