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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相交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朵里。

走去上房的路上,杜若听得清清楚楚,一见到谢氏就着急的问道:“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以为她是害怕,谢氏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你父亲此前就使人与我说了,不过是军队里有人闹事,双方械斗,你乖乖的待在房里,过会儿也就无事了。”寅

还当她是小孩子。

如果只是械斗哪里会有这样大的动静,再者,这里可是都城,整个大燕防卫最为严密的地方,真出这种事,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兵马司都会派遣兵马压制,恐怕连声音都不会传出来的,而今连他们家都听见了,可见其规模。

不过母亲哄她也是好意,杜若心想定是问不出来了,只得道:“那我去看看祖母,指不定祖母也被闹得很是担心呢。”

谢氏笑道:“也罢,你陪着你祖母我也放心。”

等到杜若一走,她又派遣了几十个护卫在院中巡逻。

今日杜云壑起得甚早,比起平日里还要早上许多,那时候天还是乌沉沉的,她一开始以为是卯时,因他都是这个时辰起的,虽然每次都不弄醒她,然而十几年的夫妻了,他起来时她总是会知道,谁料到后来问下人,才知道那是寅时。

比以前整整早了一个时辰。

到得午时,他又叫随从回来,让她多加留意家里,她才知道是出了很大的事情了!

不过这来龙去脉她是并不了解的,想一想又使人去章家看看,毕竟杜蓉年岁还小,怀着孩子,家里又没有个主母,她怕她一慌乱影响到胎儿的情况。

等这些做完了,方才去见老夫人。

杜若已经同老夫人说得一阵子的话了,因惊扰到了这一大片地方,刘氏胆子小,见杜云岩又不在,便也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他们这里。

杜绣道:“真是吓死了,我听到好些人在哭喊呢!祖母,是不是大周发兵攻打我们?要不是大周,怎么能有那么多的官兵呢?”

老夫人道:“若是大周,城门那里是最为紧要的,哪里直接就能打到巷子里面来!”

一听这话,杜若就更确定了,她一开始便怀疑不是大周,现在被老夫人这么解释,那肯定双方都是大燕的官兵,是不是贺玄……他那么快就造反了吗?她有些坐立不安,大燕原本就驻防了许多的军队,他总在操练他们,可即便如此,不代表所有的官兵都听他的命令。

毕竟赵坚才是皇帝,他这样造反难道不会输吗?

父亲又会怎么阻止他?

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这样的假设,她是头一次想到,一下就很紧张,杜莺看出来了,悄声与她说:“大伯不会有危险的,肯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杜若惊讶。

“我来的时候,下人们虽然有些惊慌,可也看到许多的护卫,不管在外面还是家里,都很镇定,来来回回,井井有条的。”

杜若醒悟过来,父亲哥哥都去衙门了,这些人当然是母亲指派的,她想到母亲之前说父亲提早使人警示,肯定是有所预料,那么假使是贺玄造反的话,母亲不定怎么震惊呢,绝不会那么镇定的,她心想,可不是贺玄的话,会是谁呢?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城内的打斗远不及宫内外来得激烈。

赵坚被齐伍扶进去的时候,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浑身使不上一点的劲儿,唯有嘴巴还能说得几句话,唯有那满腔的火。

他坐倒在榻上,几乎是颤抖的说道:“你出去命玄儿……一定要留那孽子的命!”

恐怕这一刻,他最恨的就是赵蒙了。

长子惨死,宫内剧变,还有他身上突如其来的不适。

齐伍立在他身边,也不知是内疚还是痛苦,亦或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曾经并肩作战的密友,一朝同得富贵,两相欢喜,可在某一时刻却跌下深渊,如同陷入地狱般的惨痛。

那都是拜同一个人所赐。

又或许,那是应得的报应!

假使知晓这一日,他就绝不会对贺时宪下手的。

“微臣领命,皇上您便在此歇息罢,也莫担心,既然雍王能及时赶到,想必二皇子的亲信已被肃清,只留得宫内的残兵,并不为惧。”

赵坚抚着胸口,点了点头。

殿门外,赵蒙狗急跳墙,打得极为的凶猛,因他知道今日恐怕是要葬身此处了,反正都是死,自然是要死得更痛快些。

他的性子一直都很刚烈,一是一二是二,所以认定了一桩事的时候便不会改变主意,他那日以为是赵豫设的埋伏时,就已经起了杀心,无论如何都是要置赵豫于死地,便设下计谋偷袭他,就像今日,他也一定要把贺玄打下马!

不过他这样近乎于疯狂的状态,在此时此刻显然是帮不了他的,他只顾进攻却不知道防守了,反而让贺玄寻得时机,一枪从他左侧刺来,直入肩头,竟然把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挑了下来。

他摔在地上,那枪身又一用力,戳到他骨头,饶是他勇猛,也痛得龇牙咧嘴。

附近的禁军包拢过来,眼看是逃不脱了,赵蒙这罪乃是造反,图谋杀害皇帝,弑父,就算赵坚念在父子一场的情面,也不可能放过他,更别提还有刺杀赵豫的罪,他被抓到,肯定是要被审问的,被百般拷打,被万人唾骂,有一段时间甚至还会生不如死。

那是畜生一样的日子,赵蒙无法想象,一念之间,他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朝脖颈抹去。

血喷溅出来,叫那些禁军都停下了脚步。

消息传到赵坚耳朵里,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齐伍轻声道:“没有来得及阻止,二皇子是一心求死……”

竟然死了!

前一刻赵坚还想着怎么惩治这儿子,怎么折磨他好消去心头之恨,可现在他好像除了痛苦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哪怕是恨都没有了。

他连坐都坐不稳,一头栽倒下去。

没过多久就传来女人恸哭的声音。

这样一场好像发生的极为突然的宫变,只在一个多时辰内就解决了,贺玄站在屋檐下,看着前方渐渐要暗下来的天色,听禁军头领禀告消息。

赵蒙的手下都已归降,城内城外,都督府与兵马司也派遣了官兵去维护秩序,安抚百姓。

他问道:“金太医呢?”

“逃跑途中被宁大人抓获,现已押回宫里。”

那金太医下得毒,自然还得要金太医去解的,只是耽搁了时间,那毒不管如何都伤害了身体,赵坚就算有解药,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他当然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任谁受了那样的打击,都很难再重新站起来。

贺玄在殿门外站了许久。

宁封瞧见他,走过来行一礼道:“今日可真多亏了王爷,我听说别的衙门都极为慌乱,哪怕是兵马司,都没能像王爷那样的迅速,”他满心的佩服,“难怪王爷能得皇上如此看重呢!”

今日贺玄可算是立下大功了,可不知为何,他却想到那天在历山上的事情。

贺玄说,自己的命是捏在他手里的。

果真不假。

要不是他,就算是赵坚,也是岌岌可危。

这样年轻的男人……宁封暗自打量他,眉心微微的一拧,正当这时候,内宫的小黄门来传话,说赵坚已经醒了,齐大人请他们进去。

二人领命。

如同生了一场大病,赵坚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躺在那边一动不动,床边坐着秦氏与三皇子赵伦,都哭得眼睛通红,秦氏现在仍在抽噎着,她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恨不得那是一场梦,而赵伦年纪虽小,却也是听得懂的,只他并没有真的明白。

齐伍垂手立在床前,见他们来了,走过来道:“皇上已把事情交代于我,而今要歇息,我便与你们说一遍。”他郑重的道,“大燕暂由我监国,宁大人你仍是任左都御史,监察百官,至于王爷,皇上说你领兵有道,升任为兵部尚书,护大燕周全。”

宁封听得一惊。

要知道赵坚之所以能建立大燕,便因为手下有许多的将才,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将,可现在竟然让年轻的贺玄当大司马,让他来掌管一国的军队,这显然是很不合常理的。

可赵坚就在这屋里,齐伍说这种话的时候,他肯定是听到的,那么便真是他的口谕了!

宁封越想越是奇怪,他朝贺玄看了一眼。

他听到这样的消息并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自谦之色,好像他得到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弯腰谢恩,哪怕这身姿也透漏着不寻常的气息。

宁封心头有点莫名的惊惧,这惊惧不知道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觉,到最后还是恭喜了他。

从那日起,贺玄成为了一品官员,统领兵部,甚至还越过了杜云壑,但因他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便是想说,也见不到赵坚,因为赵坚自此一病不起,再也不曾来过早朝。

而杜若这段时间也没有见过贺玄,直到这一年的除夕。

春节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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