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1/1)

蔺生根用手指了指打麦场里另外一堆麦秸垛,悄声告诉张狗儿的娘:“狗儿就在那堆麦秸垛上睡着,这种事让狗儿知道了不好。”

可是那狗儿娘反而把蔺生根抱得更紧,说话的声音很大:“不怕,我跟狗儿已经说过,狗儿说你是个好人,同意我招赘你进屋。”

这算那档子事?母子俩搭伙算计蔺生根。其实说不上算计,寡妇为了养家糊口,招赘汉子进门天经地义。那一晚狗儿根本就没有在打麦场睡觉,狗儿娘才敢有恃无恐。女人本身就是男人的润滑剂,这个世界本身就分为阴阳两级,蔺生根刚刚过足了烟瘾,哪有棉花见火不燃的道理?况且狗儿娘本身长得不难看,跟四十多岁的蔺生根正好配对,两个人抱着从麦秸垛上滚到地上,看那萤火虫洒满一地,树上的知了无休止地鸣叫,一弯新月升上天空。蔺生根的裤带被狗儿娘拽下,两个人就在场院里干起了那种事情。

天亮时分狗儿娘穿好裤子,对蔺生根说:“你再睡一会儿,我回家给咱做饭。”

可那蔺生根心里生疑,感觉中这里不是他的久居之地,特别是听说不久前米六一差点在瓦沟镇送命,谁能弄清楚这狗儿娘是不是在使圈套套住自己?出门人必须脑勺子后边长眼,赶脚汉子半道上被人暗算屡见不鲜,不如溜之大吉。正好平地里生成了一团团薄雾,瓦沟镇笼罩在雾霭之中,蔺生根在打麦场旁边撒了一泡尿,然后勒紧裤带,一迈腿上了去黄河岸边的大路。

山林里的雾霭开始消散,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蔺生根当初跟着张狗儿来瓦沟镇时多了一个心眼,把他的褡裢和做生意的本钱寄存在撇撇沟侯生福的驿站,反正离开瓦沟镇也不会有人再撵,一个光身汉走几十里山路不在话下。转瞬间来到郭宇村,蔺生根想起了他的老伙伴米六一,听说那米六一死里逃生,跟那老寡妇刘媒婆如胶似漆,正好肚子也饿了,在三官庙蹭一顿饭再走也不迟。

米六一正在三官庙前的一处空地上牵着毛驴打滚,自从瓦沟镇大难不死,米六一把毛驴当成他的命根。疙瘩亲口对米六一和刘媒婆许诺:“你俩就在郭宇村住下,郭宇村不欺负外来之人。”米六一在刘媒婆的调养下逐渐恢复了健康,看郭宇村周围的山上长满了罂粟,心想秋凉了再出外赶脚,年纪大了没有必要常年四季在外奔波。米六一也离不开刘媒婆的被窝,睡在狗皮褥子上等待刘媒婆为他烧泡(用铁丝烙大烟),那感觉犹如做了神仙。

猛然抬头,米六一看见蔺生根对他讪笑,还以为眼花,没有看真切,使劲擦了擦眼睛,的确是蔺生根!几个月不见,犹如隔了几个世纪。俩老哥在一起相拥,亲热无比。刘媒婆认识蔺生根,当初就是刘媒婆介绍板兰根跟上蔺生根出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板兰根被豹子重新找回,蔺生根至今还是单身一人(至少刘媒婆这样认为)。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熟人,刘媒婆也不忌讳,直接问蔺生根:“大清早你从那里来的?”

蔺生根答非所问:“我来你这里蹭一顿饭,吃完饭就走,不会给你俩添麻烦。”

“哪里话!”米六一显然有些不乐意,“兄弟那话有点见外,你就是吃一年饭老哥我都不会赶你走。”

刘媒婆双手插腰,故意说话不客气:“谁知道你是不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不说出来龙去脉,想吃饭门都没有!”

蔺生根看见炕墙上有烙大烟的铁丝,还有一些用荷叶包着的黑膏子(大烟),也就盘腿上炕,自己烧起了烟泡,美滋滋抽了几口,这才打开话匣子,交待了他这几个月来的遭遇。

听得蔺生根来自瓦沟镇,米六一当真吃惊不小。随即来到官路上,前后左右张望。米六一是被当成死人装进棺材从瓦沟镇抬回,对于瓦沟镇有一种天生的过敏,确信没有人从后边追赶,米六一这才心神不定地回到屋子,对蔺生根说:“老伙计,不是我不留你,我在瓦沟镇吃过亏。这里有些花贡(信徒们给三官庙进贡的花馍),我给你装进褡裢里,你边走边吃。过了这阵子我会找你。今年凤栖的大烟比往年都长势好,割完头茬烟咱就做大烟生意。”

刘媒婆生气了:“你见过谁这样打发客人?咱不偷不抢,怕谁?米六一我看你一次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别说你们俩在一起烧茅炼丹几十年,就是同路都不舍伴。客人,你稳稳当当把饭吃了再走。”

蔺生根却跳下炕,把刘媒婆叫嫂子:“嫂子,老米大哥说得对,我也是从瓦沟镇偷跑的,那寡妇婆娘不知道按的什么心,女人脱男人的裤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咱光棍不吃眼前亏,万一被人追来了咱浑身有嘴说不清。”

刘媒婆将信将疑:“谁家的婆娘这么霸气?”

米六一等不及了:“不要磨蹭了。过了这一段时间咱们都会打听,如果那女人真心想招老蔺兄弟入赘也不是不可以,关键的问题是人要实在,不要让人家放鸽子引诱咱上当。”

蔺生根灌了一肚子凉水,背起米六一为他准备的干粮,重新上路。走着走着心里有点后悔,也许张狗儿他娘是出于真心,如果挖陷阱为什么昨晚一夜没有动静?看来咱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人家米六一都不嫌弃刘媒婆,咱有什么理由嫌弃狗儿娘?

男人家最怕瞻前顾后,心里没有主意。转眼过了四十奔五十岁的人了,总不能病死荒郊无人问,看来今早匆匆逃走是个失策,你蔺生根不替寡妇拉套还想怎地?

蔺生根坐在黄河岸边的石头上想了许久,打不定主意该不该重新回瓦沟镇。算了,现在回去惹人嗤笑,目前看来这条路还没有堵死,咱先赶几回脚再说,挣点钱给张寡妇买点见面礼。蔺生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朝撇撇沟走去,他打算在那里歇息一晚,明天早晨返回长安。

刚走进驿站的门,猛然间被一个人把蔺生根的衣服袖子拽住:“干大(爹),你占了我娘的便宜,就想溜走?没那么容易!”

蔺生根回头一看,原来是张狗儿。吃惊不小,头上渗出了汗珠,说话语无伦次,甚至低了辈分:“兄弟,别大声嚷嚷,让人听见了丢人。”

张狗儿笑了:“我娘也来了。干大你不知道,瓦沟镇到撇撇沟还有一条小路,我跟我娘顺小路过来,整整等了你两个时辰。”

树桩上栓一头毛驴,狗儿娘肯定是骑毛驴过来的。狗儿娘从驿站的饭馆出来,一点也感觉不来羞涩:“我说算了,人家肯定不愿意,狗儿非来不可,狗儿说你说不定有些误会。”

蔺生根进入驿站,从侯生福那里取出了自己的行囊和盘缠,对狗儿娘说:“走吧,咱们回瓦沟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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