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秋虽然淡出江湖,但是李明秋的影响无处不在,可是这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明秋总是出错,原来绰号小诸葛、料事如神的精明荡然无存,每一次判断的失误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最早是疙瘩给李明秋送来一只乳(野)猪,那乳猪比驴逑还珍贵,李明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然断定那乳猪有毒。让疙瘩当着李明秋的面真真正正地扬眉吐气了一回,三个人把那乳猪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临走时还重重地“砍”了李明秋几句。李明秋一辈子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也只能默默地忍受。
李明秋一辈子喝酒不醉,自认为所谓的醉汉都是在耍酒疯,可是那天疙瘩走后李明秋竟然把一瓶子酒喝得见了底。自认为心明如镜,就是大脑控制不住嘴巴,在凤栖城里游说了一圈,毫不留情地揭了有些人的老底,特别是当面戳穿刘子房两面三刀,在笔架山下制造了许多冤魂。好在刘子房并不计较,刘子房暂时还不想跟亲家翻脸。
事情过后不久,李明秋又因为劝说鲁艺离开凤栖而导致那个小伙子把自己阉割。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嗑牙,李明秋并没有给那鲁艺施压,李明秋只是对小伙子晓以利害,想不到那鲁艺竟然烈性如钢,用残害自己来明志,他绝对不会离开凤栖!事情发生以后刘子房亲家直接挑明了鲁艺跟胡宗南司令的关系,让李明秋的脊背确实发凉了一阵。好在那件事情不了了之,半个月以后鲁艺又重新在卢师傅的工棚里捏制泥人。
亲家屈福录从来没有求过李明秋,屈福录开镰割麦时突然间来了几十个帮忙割麦的麦客。这让屈福录料想不到,不管这些人出于什么目的,总要让干活的吃好。屈福录想到只有李明秋才能弄到整袋子洋面,于是硬着头皮来求李明秋。这本来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李明秋想办法弄几袋子洋面就是。可是李明秋总想好人做到底,把洋面蒸成杠子馍让几个当兵的开上汽车给亲家送去。结果那些老百姓一看见当兵的四下里逃散,也不知道那一个不怕死的竟然用弹弓把邢小蛮打伤。
当年农村根本没有胶皮,弹弓基本上全用牛皮制作,虽然非常结实,但是反弹力不大,所以邢小蛮只是受了一点皮毛之伤,但是李明秋不敢懈怠,总担心邢小蛮出现什么意外。借着邢小蛮倒地手捂伤口的机会,拔出邢小蛮腰间的手枪,对天连开数枪。李明秋的想法很简单,刘军长听见枪声不可能无动于衷。兵贵神速,只要大部队开过来,李明秋自己的责任就能减轻。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刘子房亲自率领部队把屈福录的场院包围,李明秋亲自上前给刘军长汇报情况,原来是一场虚惊。
屈福录一直站在旁边,那里也不敢离开,心想这件事确实蹊跷,谁用弹弓伤人?刘军长也认识屈福录,知道屈福录在凤栖原上很有名气。大凡伟人遇到这些棘手的案件,并不急于武断,而是想办法让事件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化。刘子房虽然算不得伟人,但是行为和做事滴水不漏。刘军长首先安慰屈福录:“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让士兵把汽车上的蒸馍抬下车,明天你负责把蒸笼送到城里。”
李明秋在一边提醒:“有人在暗中用弹弓伤人。”
刘军长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把伤人之事轻轻地抹过。紧接着刘军长在邢副军长受伤的问题上大做文章。他首先命令医疗队准备救护车,由田中队长亲自护理,连夜把邢副军长拉到长安接受治疗,然后通知邢副军长的亲属和家人,派专车把邢副军长的亲属和家人拉到长安负责照顾邢副军长的衣食起居。刘军长做得滴水不漏,没有人怀疑刘军长还有其他什么目的,石子伤的是脑袋,谁知道脑袋里边有没有内伤?副军长乃是国防部任命的高干,刘军长如果漠不关心就是失职!
其实刘军长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借此机会把邢小蛮这个瘟神送走。虽然两个人从未闹过矛盾,但是刘军长明显地感觉到,邢小蛮是一颗定时炸弹!这个人行为做事从来不计后果,总有一天就会燃爆自己,邢小蛮的受伤为刘军长提供了一次剔除异己的契机。送走邢小蛮以后刘军长拨通了胡司令的电话,直言邢副军长伤愈之后是否考虑留在长安?
暗夜掩盖了所有人的表情,大家一直认为,刘子房肯定会在用弹弓伤人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事实上每个人处在刘子房那样的地位上都会那样做,那样做顺理成章。可是伟人的举动你往往想像不来,刘军长不但没有追究肇事者,反而安慰屈福录:“跟你没有关系。”该不是刘子房放长线钓大鱼,另外有什么部署?
突然一阵子狂笑,打破了夜的寂静。大家循着笑声望去,只见李明秋疯了一般,笑得浑身发抖。
刘军长只是回头看了一下,并没有理会亲家为什么要狂笑,安排把邢小蛮抬上救护车以后,带领着他的部队迅速撤离。
那些四下里逃散的麦客渐渐地围拢,李明秋的狂笑让屈福录惊恐,他抓住李明秋的双臂使劲摇晃:“亲家,你醒醒。”
李明秋笑够了,突然掉下一串泪珠:“你们都睡着了,唯有我醒着!蒋委员长该下台了,刘子房,你能当总统!”
凤栖莽原上一切如旧,几乎所有的农民都投入了紧张的麦收,屈福录虚惊一场,想不到弹弓伤人之事就那样轻而易举地结束。
然而刘军长又在玩弄大手笔,依靠强有力的手腕笼络民心。送走邢小蛮的第二天早晨,两千多名军人在安民梁的教场坪集结,刘军长手握一把割麦的木镰,在给部队做着夏收动员:“从今日起,大家以连为单位,下到村里割麦,远处的士兵自带干粮,近处的士兵由炊事班把饭给大家抬到田间地头。不准吃老百姓的饭,这是一条纪律!”
刘军长突然抬高了嗓门:“弟兄们,咱们是做善事,刘某最担心你们管不住自己的槌子!这一次大家小心点,谁要奸人妻女,丑话说到前头,当心我把你们的家伙割下来下酒!”
军人们放声浪笑,笑声穿透云霄,在这样的军长手下当兵大家感到舒心,军人们图的什么?就是长官能看得起自己。
麦子收倒以后凤栖城恢复了以往的繁荣,每天早晨天刚微微亮,街道上就传来了贵翔叔叫卖胡辣汤的吆喝声。碎小子的蒸馍也刚刚出笼,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常有理的包子店也重新开张,承包包子店的是米寡妇和她的两个儿子米粒和米糠,娘仨感觉到常有理三个字叫起来顺口,包子店仍然取名叫做“常有理”。城隍庙的戏楼前各种小吃应有尽有。凤栖的招牌叫驴子酒馆和八条腿羊肉泡馍馆食客爆满,南来北往的商贾在凤栖城里流连忘返。
大约一个月以后,邢小蛮携带妻子儿女,红光满面地出现在凤栖县城。邢小蛮的职衔仍然是副军长,只是副军长前面加了两个字:第一、第一副军长。这说明除过刘军长,凤栖驻军就数邢小蛮职衔最大,看来刘军长还是有点失算,没有剔除邢小蛮这颗定时炸弹。
其实刘子房应该明白,这就叫做掣肘,也算作蒋委员长的惯用伎俩。有人分析曹操没有统一三国的主要原因是犯了多疑症,对谁都不放心。蒋委员长失败的原因之一可能也跟多疑有关,几乎给所有的军事首领都安插特务和亲信,军人们之间互相掣肘,何谈精忠报国!
不过刘军长非常老到,不动声色,当天晚上甚至亲自设宴为邢副军长洗尘,不过这一次设宴没有请李明秋作陪,而是特意邀请屈志田县长入席,屈志田虽然比邢副军长小许多,却是邢副军长的妻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