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妮娜自从出了娘胎以后,一直就守候在娘的身边,自认为凤栖城全世界最大,凤栖城就代表全世界。那天晚上离家出走的想法来得突然,既然爹把她许给了张东仓,焦妮娜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张东仓的人,女孩子心跳的瞬间,还感受不到这就是爱,总感觉这个小伙子就是她一直在寻觅的那一半。那是一种瓜熟蒂落的自然,感觉中老有一条线在牵着她,使得她不由自主,使得她失神落魄,那种选择大胆而执着,覆水难收,焦妮娜在人生的道路上迈出了大胆的第一步。
沿途的艰辛自不待言,那一日张东仓带领着焦妮娜来到古长安,长安城里的繁华让焦妮娜目不暇接,她有些惊恐有些不安,拽着张东仓的衣服袖子悄悄问道:“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天宫”?
张东仓笑笑:“这里是长安。长安过去住过皇帝和皇妃,全中国所有的老百姓都是皇帝的臣民。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焦妮娜说:“我知道,皇帝就是我爹,我爹说啥我们姐妹几个不敢不听。可是爹老偏向弟弟,弟弟是我们家里的小皇帝”。
张东仓笑得开心:“那你就是我的公主,我就是当朝驸马”。
看大街上那么多人,焦妮娜又问:“这里的人比凤栖多许多,他们夜里是不是都住在皇宫”?
张东仓耐心地解释:“这些人有穷人富人,有人住洋楼,有人晚上就睡在商店的台阶上。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公平”。
焦妮娜有些茫然,感觉中张东仓懂得太多,感觉中她跟张东仓相差太多……正走间焦妮娜突然问道:“东仓哥,你是不是永远都对我好”?
张东仓伸出胳膊把焦妮娜搂在怀里,有点爱怜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焦妮娜脸红了:“不是的,我老感觉你知道的东西太多,我有点配不上你”。
张东仓释然,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更加可爱。他搂着焦妮娜说:“日久见人心。有一天咱俩都老了,你就不会怀疑我了”。
焦妮娜在张东仓的怀里打了一个冷颤:“东仓哥,我不想老,我想永远就这样,跟你在一起”。
张东仓心想,这个小姑娘还是那么单纯……两人走进钟楼旁边的商店,张东仓见什么买什么,给焦妮娜扯了几身衣服,给岳父岳母买了一大堆礼品,满满当当抱了两大包,然后带着焦妮娜来到一家酒店,给焦妮娜点了一桌大餐,焦妮娜有点吃惊,问张东仓:“东仓哥,你是不是常来这里”?
张东仓说得有点失落:“吃吧,小妹子,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赶脚的汉子第一次开洋荤。不过,我想,为了你,值得”。
两人吃得撑破肚子,仍然把桌子上的饭菜没有吃完,焦妮娜感觉可惜,说老爹爹打了一辈子铁,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好吃食,假如能把老爹爹带到这里吃一顿大餐,多好。
张东仓说,会有那么一天。
突然一下子电灯亮了,明晃晃的灯光刺得焦妮娜睁不开眼。焦妮娜见过城墙上巡逻的士兵用手电筒乱绕,还没有见过这么亮的电灯,她感觉害怕,问东仓:“东仓哥,那灯泡会不会爆炸”?
“不会”。张东仓说,“咱们走吧,晚了出不去城”。
两个人雇了一辆三轮,张东仓把买的东西放进三轮车里,扶着焦妮娜上车,拉车师傅一路小跑,来到永乐门时城门已关。张东仓问拉车师傅:“长安那一家旅馆最好”?
拉车师傅看一眼俩个小年轻,说:“长安饭店最好,住一晚最少要三块银元。小伙子出门挣钱不容易,我拉你俩找一家干净旅馆,俩个人住一晚只需要两毛钱”。
张东仓不由分说:“就住长安饭店”!
拉车师傅不走了,担心这两个小伙子(焦妮娜女扮男装)是骗子,坚持要张东仓先付钱。
张东仓摸出一块银元交给拉车师傅,坚持要拉车师傅把他拉到长安饭店。焦妮娜悄声说:“我们就住便宜一点的饭店”。
拉车师傅一惊,原来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看来这两个人肯定没有干好事,不是贼娃子就是骗子!说不定偷了人私奔!拉车师傅没有说话,把张东仓和焦妮娜拉到长安警备局。
张东仓没有想到,他带着自己的媳妇逛长安竟然被关进了警备局。焦妮娜早已经吓得哭了起来,拉车师傅还等着领赏,蹴在门外不肯离去。事到如今张东仓只得亮出底牌,直言他们的顶头上司是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这个女的是他的媳妇,他俩来长安主要是置办结婚礼品,没有想到三轮车师傅把他俩当成恶人。
长安警备局给八路军办事处打电话,办事处负责同志接到电话后立刻带着郭文涛来警备局领人。拉车师傅知道他捅下漏子了,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去。当年八路军跟国民政府的关系又有所缓和,警备局也没有给办事处的负责同志为难,让负责同志在审讯记录上签名后把人领走。
负责同志也没有怎么批评这两个年轻人,只是说在长安城里闲逛也要小心。小俩口在办事处将就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由办事处雇了一辆车把张东仓和焦妮娜拉往灞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张东魁和金智清已经等得焦急。
经历了这一番波折,焦妮娜感觉到东仓哥简直伟大至极!人对人的崇拜有时带着荒唐的幻觉,小姑娘知道这伙人在干一项伟大的事业,也许有一天,东仓哥就是长安城里的皇帝!那时,拉三轮车的师傅绝对再不敢把他俩送到警备局。
这一天,他们又回到了凤栖。张东仓已经早都做好了准备,准备接受岳父岳父的责备。焦妮娜磨磨蹭蹭跟在东仓哥身后,有种做错了事的心虚。不管怎么说无论如何要过这一关,爹娘为了养活他们姐弟几个也受尽了磨难。
小俩口提着俩大包子礼品,走进了焦师傅的小院,突然张东仓眼前一亮:“娘,您怎么来到这里”?!
不错,是张东仓张东魁弟兄俩的妈妈,此刻妈妈正站在焦师傅的院子里,一同来的还有舅妈,还有表妹金爱爱。大家在凤栖城外的骡马大店相逢,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焦师傅根本就没有提及女儿跟上女婿私奔之事,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有说,只是问道:“你们路上可曾顺利”?看样子两家人已经认可了张东仓和焦妮娜的关系,妈妈和舅妈看着她们的儿子,脸上的皱褶像菊花那样绽开,弟兄仨瞅着两个老人头上的白发,一起给老人跪下。
突然,张东仓问道:“怎么不见姐姐”?
妈妈看看舅妈,不无遗憾地说:“你姐姐和你姐夫去了延安”。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黑樾樾的凤栖城在暗夜里静默,凤栖城外的骡马大店,正在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婚宴。店掌柜当仁不让地坐了上席,焦师傅坐在旁边作陪,几个男孩子围坐在两位长着的周围。另外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亲家母和几个女儿。张东仓和焦妮娜轮流给大家敬酒,舅妈看着焦师傅的二女儿,突然间灵机一动,对妮娜妈妈说:“亲家母,咱们索性来个亲上加亲,把你这二姑娘嫁给我家金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