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青州郡的边缘有几座破败的小院,陈旧的房屋断壁残垣,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垃圾成堆,污水横流,苍蝇乱飞,过往的行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老太太就住这儿?”明珏不敢置信,眉头紧皱,心中涌起酸涩。
明珏对洛家二房印象极其恶劣,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牵连。到达青州郡之后,镖师们交接好就离开了,她让梁成找了一家客栈安排众人下榻。
安顿妥当之后,她带着紫竹、田妈妈和两个护卫按贺妈妈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座两进的宅院,听门人说洛家卖了房子搬走了,护卫到处打听,才找到这里。
洛家也曾是名门旺族,祖上立过功勋才得来世袭的爵位。青州郡是洛家的祖籍,洛家在青州郡有祖宅和田产,历代先人的埋骨之地就在青州郡城外。
大秦皇朝的典法对名门旺族多有优待,除非是灭族的重罪。一般象削爵抄家、流放强返的人家都不查抄祖宅,也不没收祖坟周围的田产。祖上对朝廷有功,皇上就会格外开恩,让儿孙有供养祖宗灵位的产业,有容身之地。
贺妈妈去年来伺候了洛老太太一段时间,听贺妈妈说洛家的祖宅是一座三进的院落,因洛二老爷急需用钱,就把祖宅卖掉,换了一座两进的小宅院。明珏几人按地址找来,才知道两进的小宅院也卖了,换成了一座残破不堪的小院。
护卫叫来几个玩耍的孩子,给了他们几个铜板,打听洛家具体住哪座小院。
“你们是找洛二老爷一家还是找洛老太太呀?”
明珏一怔,忙问:“找谁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洛二老爷一家住城里,挺大的房子,洛老太太一个人住这里。”
“知道了,带我们去吧!”明珏心里窝了一口气,不用问,洛二老爷一定是把祖宅卖了,才在青州城买的大房子,一家人搬到青州城,竟然把洛老太太一个人丢在青州郡,住在这么残破不堪的小院子,真是太过份了。
小孩指着最靠边的一座破院子,说:“那就是,洛二老爷一家来看老太太了。”
破院子门口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两个车夫和粗使婆子正站在车前聊天。明珏主仆走近,车夫和婆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没说话,继续闲聊。
护卫走在前面,推开破院子那扇沉重且陈旧的木门,沾了一手木屑。田妈妈在前面引路,紫竹扶着明珏踩着污水上的砖块向院子走去。
院内有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房子都有坍塌的迹象,成了危房,房顶上长满野草。小院里长满绿苔,种着几丛花树,收拾得倒也干净。
“死老婆子,快把银子拿出来,要不就把你打一顿卖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满含暴怒传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洛家二房八小姐洛明玫的声音。
“李嬷嬷,给她,全都给她,让她们拿了银子赶紧走。”洛老太太的声音低沉嘶哑,隐含着威严,面对强盗一般的家人,显得无力且无奈。
“怎么才这么点?不是有五百两吗?藏哪了?拿出来。”洛明玫又发威了。
“还能藏到哪?还不是都送到京城,去填那个无底洞了。”一个女人冷哼几声,又阴阳怪气地说:“老太太,这一碗水端不平不要紧,但也不能太偏。九妹是你的孙女,八妹就不是你的孙女了?等你老死不还是要指望二房吗?”
“你休想指望我们,去指望那个贱人,你不是愿意把她嫁到平北侯府吗?”
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八小姐透着哭腔的呵骂声随之响起,欲发尖利,穿透破败的房顶,惊飞了秋蝉候鸟,紧接着又有几声不阴不阳的的劝告声传来。
紫竹气得脸色泛青,就要往房里冲,被明珏拦住了。明珏想听听她们还能说出什么,她今天来得巧,正好碰上二房的人,此次来青州,也该跟她们算帐了。
“不是我这个做婶娘的嘴毒,九丫头模样是不错,就是命贱,跟她那死鬼娘一样,她要是能有福气,太阳能从西边出来。”终于轮到洛二太太张氏开口了。
“我不指望你们孝敬,你们拿完银子赶紧走。”洛老太太气得声音发颤。
“就这十几两银子够干什么了?我不信老太太手里只有这点银子。”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饱含着气愤和置疑,“老太太,你费尽心机把九妹嫁进平北侯府,她还不照样被休了,象她那种上不得高台面的人,侯府也是她能呆得地方?你把银子都拿去填补她,她能念你的好吗?能给你争口气吗?”
“死老婆子,你别不承认,你就是去填补那个贱人了,贱不死的贱人。”
明珏听到洛明玫声嘶力竭地骂她,并不气愤,反而觉得很好笑。洛家没被削爵抄家之前,洛明玫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大家闺秀,难道就是这素养?
来这个时空一年有余,她可真正见识了那些锦绣簪缨之门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萧家有萧怀菱,那可是白夫人生产、品质保证,绝非假冒伪劣的产品。白家有白迎芷,温家有“嫦娥”,洛家又有一个洛明玫,这可都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不都是兰心蕙质、通情达理吗?怎么跟这些小姐们都不沾边呢?还是她穿越的路线不对,倒了八辈子霉,压根就碰不上好货呢?这不是坑爹吗?
张氏装模做样叹了口气,说:“老太太,你也别嫌八丫头说得难听,你太偏心了,我们家现在不同以前了,哪有闲钱再填补九丫头?”
“我去填补谁了?老二媳妇,你们摸着良心说说。”洛老太太忍无可忍,一笔一笔算出了细账,“去年萧侯爷拿来了一千两银子,我连一文钱都没见到,你们卖了祖宅,又把那一千两银子添上,不是在青州城买宅院了吗?
今年二月,萧侯爷又给我拿过来了五百两银子,你家老爷谋了差事要打点,我给了他二百两,又给了你一百两的家用,你算算我手里还剩多少。端午节你跟我要了五十两,中秋节你又要走五十两,玮哥儿吵着要去捉妖,又拿走了五十两。你们算算我手里统共有多少银子?现在就剩这十几两了,你们全拿走。”
屋里陷入沉默,一会儿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质疑声,张氏、洛明玫还有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一致认为洛老太太有钱,而且把钱全部填补了明珏。
“抄完家还剩什么,你们都知道,到了青州郡,萧侯爷给了多少银子,怎么花的?你们也知道。除了这十几两银子,我一文也没有了,你们要是不信,尽管搜。”洛老太太缓了一口气,说:“李嬷嬷,我们出去坐坐,让她们搜吧!”
听到洛老太太说要出去,明珏忙谴退护卫,带着田妈妈和紫竹迎上去。竹帘掀起,李嬷嬷扶着洛老太太出来,看到她们,两位老人忙使劲揉眼睛。
“九小姐?是九小姐,老太太,是九小姐。”
洛老太太松开李嬷嬷,拄着拐杖快走几步,哽咽着喊:“九丫头,真是你?”
明珏快跑几步迎上来,扶住洛老太太的胳膊,好象又一次穿越时空,见到前世的老祖母一样,心中五味杂陈,汇成暖流直冲鼻腔,眼泪不由自主喷流而出。
“祖母、祖母,你受委屈了,我……呜呜……”
“傻孩子,你哭什么?祖母没受委屈,你受委屈了。”洛老太太把明珏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肩膀,老泪横流,边劝说安慰明珏边给她擦眼泪。
“哟,九丫头,你可是稀客。”张氏睃了明珏和洛老太太一眼,又打量紫竹和田妈妈,见她们上门连件礼物都没带,马上就沉下脸,撇嘴冷哼。
“我说怎么老听到乌鸦叫呢,原来九妹妹要来了。”这说话阴阳怪气的女人原来是洛明玮的妻子岳氏,看她那张尖酸脸,让人就有扇她耳光的冲动。
“贱人,你被人休了,为什么不一根绳吊死?你还有什么脸活着?”洛明玫看到明珏,气急败坏,好象属于她的婚姻和男人被明珏抢夺了一样。
明珏扫了洛明玫一眼,笑意吟吟,说:“我被人休了,证明我嫁过,象你这种人,连嫁都嫁不出去,想被休都没机会,赶紧剃光头发去当尼姑吧!”
“你、你个贱人,我……”洛明玫冲明珏扑来,被田妈妈拦住,推到一边。
洛老太太戳了戳拐杖,厉呵:“你们折腾够了吗?也该走了吧!”
张氏给岳氏使了眼色,岳氏返回屋里,过了一会儿,跟两个婆子一起出来。岳氏手里拿一包零零整整的银子,有十几两,还有一些零碎铜钱。一个婆子手里拿着半袋子米面,另一婆子挎着一只竹篮,篮子里有几个鸡蛋,几样鲜菜。
李嬷嬷忙拦住她们,“你们把米面菜蔬都拿走,老太太吃什么?”
“老太太有的是银子,我们拿走了,你们不会再买呀?九妹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子,老太太一定会大鱼大肉招待她。”岳氏一脸尖刻,边说话边撇嘴。
明珏冷哼一声,不想理会,跟这几人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浪费唾液。洛家也曾是名门旺族,也曾自我彪炳为诗书大家。一朝落败,这些风光无限的女主子们竟然变成了这副德性,由此可见,这就是她们的本质,只是以前掩示得太好了。
人们总会对穷人乍富、小人得志嗤之以鼻,对富贵之人沦落,即使愤恨,也有几分同情,可象洛家二房这样的富贵之人值得同情吗?
就凭洛家二房这逼德性,洛家若想东山再起,难于登天。换言之,若不是因为他们这副德性,洛家也不可能落败至此,走到今天,全是他们自身的原因。
“李嬷嬷,让她们拿走,全拿走吧!赶紧让她们走。”洛老太太拉着明珏进屋,根本不理会她们,想必张氏几人如强盗一般扫荡也不是第一次了。
明珏冲张氏几人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显露,对于她们来说那是傲然的漠视。张氏和岳氏自然知道她们已把洛老太太搜刮干净,占到了便宜,匆匆离开了。洛明玫一脸挑衅看着明珏,见明珏不理会她,也愤愤走了。
几个月前,洛明玮不远千里去捉妖,结果被关进了大牢,做牢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放他回青州之前,明珏就让人给他打了“预防针”,洛明玮吃尽苦头,回来之后还埋怨张氏多事。今天,张氏几人见到明珏,也不敢说她是妖怪了。
三间正房有一半坍塌,洛老太太和李嬷嬷就住在一间房子里,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硬榻,一张破木桌和几把缺胳膊少腿的椅子。
洛老太太拉着明珏坐到床上,明珏握着洛老太太的手激动无语,洛老太太反过来安慰她,不让她跟张氏等人一般见识。明珏微笑点头,跟洛老太太说了一些宽心话,她也不想提洛家二房,怕洛老太太烦心,有些事情也不便多问。
祖孙感慨一番,李嬷嬷也陪在一旁落泪,田妈妈和紫竹都是洛家的陪嫁,跟李嬷嬷等人很熟,说起张氏几人,气得她们脸色都不好。明珏不想多说自己的情况,怕洛老太太一时难以接受,只默默听她们念叨以前的事。
“洛老太太在家吗?”
听到有人来了,李嬷嬷忙迎出去,带着一个中年妇女近来。
“张嫂子,有什么事?”
“我在路口碰到洛二太太,她说你们没钱付房钱,下月就不在这儿住了,还有几天就月底了,我想问问你们什么搬走,也帮着你们收拾收拾。”
洛老太太忙说:“张嫂子,你放心,我有钱,有钱付你房钱。”
原来这座破旧的小院还是租的,连街上玩的孩子都知道洛家二房在青州城有大房子,却让洛老太太住这里。张氏见明珏主仆来了,料想她们是无处可去,投靠洛老太太来了,所以就让房东来撵人,就是想让她们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张嫂子显然不相信洛老太太的话,干笑两声,说:“我不知道你家里来了客人,要不我明天再来,这小院租得便宜,想住的人也挺多的。”
“李嬷嬷,你去银铺里拿钱,再付张嫂子一个月的房租。”洛老太太握着明珏的手,轻声说:“你放心,祖母还藏着一些银子,不会委屈了你。”
明珏不禁心酸,心里憋了一口气,不出不快,真想用银子砸死这些人,她见李嬷嬷要出去,忙拦住,问:“张嫂子,你这样的小院要是卖能值多少银子?”
“怎么也值二百多两银子吧!我这两座小院,连上后面那一大片空地,去年有人要买,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呢,后来有事耽误了,才没卖成。”
“两座小院,连上你说的那块空地,五百两银子,我买了。”明珏掏出一张面值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又说:“中午之前签契约,我多付你二十两,下午签契约,就是五百两的原价,超过明天下午,我就不买了。另外,如果你我买卖做成,不要告诉洛二太太一家,否则我会让你想哭都哭不出来。”
去年,由贺妈妈出面在京城买的那座小院,只有这座院子一半大,就是房子好一些,也是二百多两银子。这样的小院卖二百多两银子,价位也差不多了。
张嫂子惊呆了,看了看桌子上的银票,确信是真的。又瞪大眼睛看着明珏,这女孩年纪不大,气势却震人,衣服也不光鲜,却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两座小院连上一块空地能卖五百两银子,价格可不低了,主要是早签约就能多赚二十两,二十两银子也够他们一家几口半年的日常花用了。
洛老太太和李嬷嬷也很吃惊,洛老太太看着明珏,一语不发,眼底闪过精光,李嬷嬷则把求解的目光投向田妈妈和紫竹。见田妈妈和紫竹对明珏的举动似乎习已为常,她们也确信明珏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奇怪她哪里有这么多钱。
“我、我回家商量商量。”张嫂子一溜小跑出去了。
“祖母,您和李嬷嬷先跟我们一起住到客栈吧!我计划在青州买套宅院。”
“好,听你的,李嬷嬷,你收拾收拾东西。”洛老太太拉着明珏坐下,也不多问,唉叹几声,一双枯瘦的手拉着明珏的手,渐渐握紧。
洛老太太没多问,看向明珏的目光饱含信任,令明珏很舒服,也很感动。
她们刚收拾好,张嫂子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男女,连地保都带来了。张嫂子带明珏去看了另一座小院和那块空地,明珏问了一些重点关心的问题,张嫂子一一解答。明珏又仔细查看了房地契,没发现问题,才让他们重新写契约。
先付了一半定银,契约要去官府备案,拿到官府的证明再付另一半。小院仍由张嫂子出租打理,明珏答应从租金里抽三成给她,张嫂子就乐得合不上嘴了。
明珏带洛老太太和李嬷嬷回了客栈,吃过午饭,安顿好洛老太太主仆,她好好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就陪洛老太太聊天,给她们看她带来的新鲜东西。
护卫送来青州郡郡守付大人的拜贴,付大人要明天登门拜访,请明珏赏脸接待。这位付大人和连州城的杜大人是同一年的进士,只因朝中无人,一直在郡守的位置晃荡。听说明珏要来青州郡,杜大人就给付大人写了信,请他多加照拂。
付大人知道杜大人高升是沾明珏的光,也知道明珏同水木和中南省布政史谭金州的关系,也想搭上明珏的关系,让明珏给他指一条高升的捷径。明珏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事已诏告天下,知道江宇慧就是洛明珏的人不多,付大人恰是其一。
不管到哪里,有官府的背景好做事,明珏想在青州多呆一段时间,跟官府打交道在所难免,她思虑片刻,说:“你回贴子,就说明天我去拜访他。”
洛老太太受限制,不能回京城,明珏也想在青州郡住上一段时间。她计划先把豆腐坊开起来,买下的两座小院可以做豆腐坊,另外再看看有什么其它生意可做。她来时带了一万两银子,回去时怎么也要翻一番吧!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收拾,到郡衙去拜访付大人。虽说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付大人对她的敬仰仍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吹捧得明珏有些飘飘然。她很高兴,却又不禁犹疑,暗问自己真有这么完美吗?
听付大人说买走洛家祖宅的人是青州城的商人,几个月前,商人做买卖赔了本,就把洛家祖宅典给了官府。当初,洛二老爷一千八百两卖掉了祖宅,商人一千二百两就典出来了。付大人说明珏可以原价把祖宅典回去,官府不收利银。
一千二百两银子在青州郡买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比梅隐居还便宜,实在是太合算了。况且这是洛家的祖宅,买回来洛老太太肯定高兴,又有纪念意义。
典祖宅,写契约,重新修缮收拾,连他们一行人搬家,仅用了七天,就一切妥当了。明珏让田妈妈再去买一些仆妇小厮,被洛老太太拦住了。
洛老太太不让她买仆妇小厮,要打算添人不如添几房奴才家人。不管她们是一直留在青州郡,还是到别的地方,一家一屋的奴才要好处理得多。
“祖母,从哪买一家一屋的奴才呀?”
“一家一屋的奴才一般都是主子犯了事,才被发卖出去,要慢慢对付。你要是嫌院子空,就让李嬷嬷一家全搬来,他们一家人都不错,我是了解的。”
李嬷嬷有两儿两女,娶嫁也都是洛家的家生子奴才,现在都各自成家立业了。
洛家被强谴回乡,他们都跟着回来了,洛家没了以前的排场,用不起这么多奴才。他们就各自分散,大儿子李山在城外佃地种,二儿子李海靠打短工谋生。
“李嬷嬷,让你的儿女们都搬回宅院住,我有事需要他们帮忙。”
“九小姐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奴才,有事您尽管吩咐。”
搬回祖宅之后,明珏陪洛老太太住正院,身边丫头婆子成群,也不需要李嬷嬷伺候了。让她调教小丫头们学规矩,小丫头们也就顺便伺候她了。
李海熟悉青州郡和青州城的情况,明珏把豆腐坊的筹备交给他们夫妇去做,让风兰和两个丫头帮忙。李山给明珏介绍了一块荒地,有一千多亩,一直没人耕种。明珏去看了看,觉得开荒不错,民荒地买下来,只花了几百两银子。
“梁成,快马加鞭回梅隐居,把信交给公羊白,把常东兴带来,再过几名护卫,让他们先来。公羊白调齐种苗材料,你带人押车过来,快去快回。”
“是。”梁成应声而去,他快马回京城,最多两天就能到。
一千多亩地可以建一个大庄子,不只要种植,还可以把养殖也做起来。明珏让李山先带人除草开荒,开沟引水,把地按等级划出来,再做具体规划。
常东兴种地的经验很丰富,又跟明珏学了许多新兴的种植方式,到了青州郡,很快就进入状态,照明珏的规划图,带领李山等人做得有声有色。暖棚建好,冬小麦下种,养地肥田的油菜和苜蓿种植完毕,庄子的房舍全部建好,他才回去。
利用小院原有的房舍,稍加修缮就建起了豆腐坊,设施材料筹办妥当,准备做豆腐开业。明珏想先建一家豆腐坊,看看青州郡的情况,再做打算。青州郡距离青州城只有二十几里路,以青州郡为基础,尽快把豆腐坊开到青州城。
不管在哪座城镇,只要明记豆腐坊一开张,对那里的豆腐行业都会有很大影响,致使同行怨声载道。明珏体谅众人谋生不易,只要别人不难为她,她都想给别人留一条生路。象青州郡这样的小城,最多开两家豆腐坊,规模还不能太大。
开豆腐坊只能利用一座小院,另一座小院和那片空地做什么,明珏一直在思考。小院和空地不能浪费,可这地方实在太破旧,做什么都不好。
“洛九小姐,你要是嫌小院破旧,不如推倒盖新房,两座小院加上那片空地也有五六亩呢,可以盖一座挺大的宅院。”张嫂子积极为明珏出主意。
张嫂子的丈夫是泥瓦匠,包工揽活,明珏在荒地建庄子房舍的活全包给了他们家。他们夫妇把明珏奉为财神奶奶,没事就跟明珏身后,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明珏站在路口,看里面那几座破烂的小院,还有那成片的临时窝棚和堆满垃圾及废砖弃石的空地,心里有了另一番想法。若是推倒重建,不如把这一片旧房烂地全部重建,在异世搞房地产,她也做一只“拆迁狼”,感觉一定不错。
“主意不错,张嫂子,这些小院都是谁家的?卖不卖?”
“价格合适就卖,我们家的小院要钱可不算多。”张嫂子大概猜中她的想法。
“你帮我打听打听,我不会亏待你们,将来有张大哥做不完的活。”明珏很会笼络人心,要想做成一件事,有钱是必要的,但不是决定成败的唯一条件。
张嫂子忙奉承应声,“小院倒好说,就是那些窝棚,住得都是穷人,有一百多家,几百口人,要是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地,青州郡会乱套的。”
“我知道,你先帮我打听着。”
难怪付大人升不上去,朝廷没人只是原因之一,青州郡这么多流民,足以说明他没政绩。开发改造这片破房烂地是不错,几百口流民怎么安置?这可是令人头疼的事。这件事不急在一时,还需慢慢谋划,她现在手头上事也不少。
“你是不是卖身了?赚了多少男人的银子?又开豆腐坊又买下祖宅,气势可真大,真有钱。”洛明玫带着一个丫头佻佻俏俏走来,满眼鄙视怨毒看着明珏。
“八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别说你跟九小姐是堂姐妹,就是陌生人也不能这么说话呀!”张嫂子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斥责洛明玫。
“谁跟她是堂姐妹?她是被男人休弃的贱妇。”洛明玫瞪着明珏,咬牙切齿。
“张嫂子,你先回去吧!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尽快给我答复。”明珏见张嫂子走远,转向洛明玫,灿烂一笑,低声说:“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被休弃了,证明我曾经嫁入侯门,你肯定没机会。不管我怎么赚钱,我能赚到银子,你就是在大街上脱光了,敲锣打鼓叫卖,也赚不到银子,不信我可以跟你赌一把。”
对付洛明玫这种人,无须动怒生气,跟她吵架更不值,一张笑脸就能把她气死。你越笑得开心,她越生气,何必不笑呢?笑是对付她这种人最简单的方法。
果不其然,洛明玫气得呲牙咧嘴,张牙舞爪冲明珏扑来,就要动手。护卫铁着脸拦住洛明玫,洛明玫更加生气,竟然抓挠护卫。明珏给卫使了眼色,护卫一把抓起洛明玫,把她丢进满池乌绿、臭气薰天的污水沟。
水沟不深,只到洛明玫腰部,只因她是躺着进去的,臭水将她全身浸透。她骂骂咧咧呼救,抓着一根枯树枝,挣扎着站起来,不成想却触动了垃圾的底部。成堆的垃圾向臭水沟倒去,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全部压在她身上。
洛明玫的丫头哭叫呼救,明珏不理不睬,带着护卫和下人离开。这只是对洛家二房的一个小教训,若他们再不老实,就找他们算总帐。
豆腐坊开业了,各种新鲜豆腐令人大开眼界,最初供不应求。没过几天,青州郡就风传明记豆腐坊守着臭水沟做豆腐,不干净,豆腐也没人买了。
明珏听说此事,立刻让李海关闭小院的豆腐坊,在青州郡城里干净敞亮的地方找房子,或租或买,收拾干净,豆腐坊重新开业。最初顾客稀少,李海等人很认真地跟客人解释,再加上明记的豆腐确实新颖好吃,顾客渐渐回来了。
这样一折腾,损失不小,明珏不想深究是谁传出那些话,若她知道谁家的豆腐在那么脏乱的地方生产,她也不会吃,做人做生意都要将心比心。她暗怨自己决策失误,只想着省钱,利用闲置的地方,差点把明记的招牌砸掉。
后来有人告诉她,最早传言明记豆腐坊不干净的是洛家二房的人,明珏并不奇怪,洛家二房见她在青州郡风生水起,不嫉妒生事才奇怪。她暂时不想有什么反映,她要看看洛家二房还能做出什么,一并让他们栽一个大跟斗。
荒地开垦完毕,房舍和棚室全部建好,种苗陆续下种,庄子也成形了。豆腐坊重新开业,生意渐渐好起来,明珏让李海筹划在再开一家豆腐坊。
转眼来青州郡一个多月了,她在忙忙碌碌中渡过,手头的生意和杂事总算告一段落。明珏想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天冷了,她想猫冬,最好冬眠。
“九小姐,家里来客人了,老太太让您去见客。”
明珏正窝在床上看书,伸了伸懒腰,问:“什么客人呀?”
“您去了就知道了。”
丫头服侍她起床洗漱,梳妆更衣,又给她端来早点。她随便吃了几口东西,看了看沙漏,已过午时,不早了,心里暗叹,再堕落下去,就跟小乔一个级别了。
她和洛老太太都住在正院,一座两进的院落,洛老太太住在正房,她住在后面的抱厦。从抱厦出来,穿过一座小花园,就是正房的后围墙。
她刚走进小花园,就听到正房里传出说笑声,熟悉得让她心惊肉跳。她怔住了,询问的目光投向丫头,丫头笑了笑,催促她快点去,客人等着呢。
“我不去了,谁要是再找我,你就说我死了,刚埋掉,让他有事烧纸。”
“九小姐,这样说不好吧!您……”
明珏冷哼一声,对丫头呲了呲牙,越想越气,连蹦带跳回了卧房。那人是狗皮膏药,肯定会找来,卧房并不安全,她寻思片刻,就一头钻进了厨房。正巧厨房没人,她就拿起一把尖刀劈牛骨,好象砍某人一样解气。
“你在练刀法?”低沉温柔且略带磁性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尽是调侃。
连声音都充满蛊惑,真是该死,明珏心中恨意浓厚,却不由被声音中的温柔感染,渐渐变淡。想到自己的身份处境及以前的事,她噘着嘴,极力控制自己心房软化。有时候不想恨,却恨得要死要活,有时候想恨,却恨不起来。
“君子远庖厨。”明珏的语气很疏远淡漠。
“哈哈……我不是君子,你没听到有人说我是小人吗?对君子的限定不能控制我。你拿刀的姿势不对,象是在切菜,我教你用刀,保你师到刀成。”
“萧怀逸,我警告你,不许靠近我,敢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砍你。”
把他当好朋友也罢,心中对他有一些别的想法也罢,总之,那段日子跟他相处很愉快。可她一想起温玉嫦,而且温玉嫦怀了孕,萧怀逸又要当父亲,明珏心里很膈应。那种膈应包含对萧怀逸的恨,对自己的怨,还在对温玉嫦的嫉妒。
跟萧怀逸混在一起,她的身份是弃妻,却也象第三者,每每想起,她心里很不舒服。想她堂堂青春无敌美少女,有银子有产业有名声,现在还小,过两年再找男人,到时候肯定一把抓,何必混成小三,自己都觉得自己肮脏龌龊。
“怎么了?两个月不见,你象是变了一个人?”萧怀逸的声音依旧很温柔。
明珏冷哼一声,抬起头冷着脸直视萧怀逸,冲他挥了挥刀,说:“没事,就是不想看到你,你也要有自知之明,月亮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萧怀逸微微皱眉,无奈轻叹,说:“你不想见我是你的想法,或许其中有误解,我想看到你,自然会来看你。你为什么不想见我?说出来,让我明白,是误会就极早解开。我远道而来,就是来看你,你不尽地主之宜,还给我使脸色。”
“什么误解也没有,就是不想见,滚出去。”明珏暴呵怒喊,越嚷越气。
“这么大的脾气,还说没有误会,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吧?”萧怀逸慢慢走近明珏,淡淡一笑,又说:“我精于兵法,擅长两军对垒,却最不善于猜女人的心,若让我跟女人对阵,尤其你这样的,我连三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呸――把自己说得跟纯洁的小白树一样,你家里这么多女人,什么样的战争没有?你还不善于跟女人对阵,哼!胡说八道,听你说话才是傻子。”
“呵呵,原来是吃醋了,唉!女人哪!”萧怀逸微微一笑,面露得意,他的手搭在明珏肩上,轻声说:“明珏,有些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在漠北这一个多月,我想了很多事,每天都会想到你。从漠北连夜赶回,我直接去了梅隐居,听说你来了青州郡,我心里很不舒服,到你房里休息了一会儿,才好些。”
“你……”明珏冲他挥了挥刀,“手拿开,你以为我真不敢砍你吗?”
“砍吧!我心为你跳,血为你流,”萧怀逸的下颌抵在明珏肩上,双唇划过她的耳轮,喃喃低语,“这句话是我刚跟人学来的,用在你身上很合适。”
“呸――鬼话,拿去哄你那些女人吧!走开,再碰我就砍你。”明珏心中充斥的恨意中掺杂了愁绪,她撞开萧怀逸,噘着嘴,挥起刀,狠狠砍牛骨。
“小醋坛子,这吃醋的小模样还真让人心疼。”
萧怀逸轻轻拍了拍明珏的肩,手沿着她的背,向腰间滑去,慢慢揽住她的纤腰。明珏一反身,把他推开,见他的手又摸过来,反手一刀,冲他砍去。
“哎哟,啊――”
“啊――――”
两声惊叫,一声短促中透着痛楚,后一声则是惊急之下发出的颤音。
萧怀逸的手背上,厚厚的肉皮翻起,一条深长的血口子横穿整个手掌,鲜血喷流而出。他脸色青黄,扫了明珏一眼,眼睛慢慢闭上,直挺挺倒在案板上。
“你怎么不躲呀?快来人哪!快……”明珏扔掉尖叫,抱住他,连哭带叫。
“你好狠毒,竟然……”洛明玫冲进来,大喊:“快、快去报官,她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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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失误,明天水木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