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似火,碧叶如翠,氤氲着仲夏微薰的馥郁气息。
天际,夕阳半沉,光芒染就远山近树,霞光鎏金,曼妙纤巧。
明珏躺在罗汉床上,凝望着眼前绿叶红花,高处澄空彩霞,心底涌起暖暖的悸动,神思浮游。异世浮生的日子充斥着酸甜苦辣,凝聚着奔波、劳累、收获和喜悦。每每想起,她不由一声长叹,用以哀悼前生,也算纪念过往。
“九小姐,程王妃派人送来一份契约,还有几样吃食。”
“把契约拿给我,吃食送厨房。”
丫头递过契约,明珏一看就忍不住笑出声,这哪是契约呀?这不是小乔对她的声讨书吗?小乔以郑重、严厉而又可怜的语气痛斥了她送出矿井两成干股的恶行,又很无奈地答应再给她两成干股,让她快把水循环图给他。
听说明珏送了程国公两成干股,小乔连府也没回,就直奔程国公府。跟程国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痛陈了矿井股份对他的重要性,并劝说程国公不要矿井的股份,他愿意把京城的豆腐坊全部送给程国公,一个月也赚几百两银子呢。
他磨破嘴皮子,程国公二话不说,除了摇头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小乔见此路不通,就回去搓磨程王妃,并一再强调自己要使用家庭冷暴力。
程王妃无奈,就回娘家哭诉求情,程国公没办法,只好答应矿井那两成干股他只收三年股息,就还给小乔,再接手豆腐坊。两边安抚好,程王妃又跑来找明珏,说了矿井的事,并请明珏出面,狠狠“镇压”小乔一番。
谈好之后,送走程王妃,她刚安静了一会儿,程王妃又派人送来了契约。
“程王妃派来的人走了吗?”
“还没呢,等您回话呢。”
“你告诉他这份契约不行,让六皇子写一份正而八经的契约,送到梅隐居。”
“是,九小姐。”丫头愣了一下,说:“九小姐,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萧攀把关在矿井里的杨管事和张管事押回平北侯府了,侯爷让人来告诉你一声,并说他今晚侯爷要来别苑过夜,让您准备……”
“什么?他……”明珏跳起来,呲了呲牙,敢占姑奶奶的便宜,找死。
“不、不是。”丫头忙指了指隔壁的宅院,说:“侯、侯爷要来他、他的别苑过夜,让您准备几道拿走菜,要、要和你把酒言欢,庆祝你发财。”
“下回把话说清楚,去吧!”明珏坐到罗汉床上,“朱嫂子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她今天就要下厨做饭呢。”
“让她先休息,明天一起回梅隐居。”
明珏之所以找程国公做保,除了程国公能做一个合适的保人,还有就是拉拢程王妃。别看程王妃在小乔和程国公之间两面为难,也恰是两面做了好人,心里可高兴呢。她在程国公府哭了一鼻子,来到别苑,跟明珏闲聊,就笑逐颜开了。
听程王妃说玉夫人是贾淑妃堂妹的女儿,因家族败落,才给小乔做了侧室,又生了庶长子,颇得贾淑妃欢心,小乔也很宠她。玉夫人来挑战明珏,不过是充当了一块试刀石,看小乔的面子,明珏现在不想理她,只让程王妃告戒她好自为之。估计这件事小乔很快就知道了,不用明珏出面,小乔也会给她一个交待。
萧怀逸来时,饭菜差不多准备好了,他没跟明珏商量,就让人把饭菜端到他的别苑。回过头来,他又说要请明珏吃饭,一再言明请明珏务必赏脸。
明珏很想赏他脸上一拳头,握着粉拳冲他挥了挥,强硬拒绝,决不去他的别苑吃自己的饭。萧某人顺理成章发挥他狗皮膏药的优势,连哄带劝,连拖带扯,最后干脆就是横腰一抱,不顾明珏挣扎,就扛着明珏去了他的别苑。
两座别苑仅有一墙之隔,墙上铁门大开,明珏被掠到隔壁,墙上的铁门就关闭了。只身入“狼窝”,明珏欲哭无泪,到了目的地,她很快就心情大好了。
萧怀逸的别苑叫沅陌居,一个饱含意味和风情的名字,听说是启明帝为宅院赐的名。沅陌居后花园的东部靠近明珏别苑的地方有一座小湖,小湖四周种满石榴树。五月榴花开,此时,正中枝青叶翠,榴花开得浪漫火热的时节。
湖中有一座木亭,系原木搭造,古朴浑厚,与湖岸木桥相连。亭柱和桥栏上悬挂数盏七彩琉璃灯,光芒柔和明亮,泼洒在湖水中,倒映空中半轮圆月。湖面上清荷娇嫩,翠叶团团,点缀着水纹碎影的明波,泛起涟漪层层。
木亭里摆放着一座大理石精雕细制而成的桌椅,石桌上摆着明珏做了的饭菜。萧怀逸扶着明珏穿过颤悠的木桥,来到木亭,对面而坐,侃侃而谈。
薰风微漾,华灯初上,氤氲着仲夏月夜的缠绵芳菲。
夜空深邃,繁星璀灿,满腹心事哀怨似乎在霎那间化为虚无。心中,清和的暖流渗透淌佯,连心底的激动都变得酥酥软软,如夏夜温热馥郁的清风。
凭栏而立,扬起双臂翩然若飞,一袭倩影衣饰绰约,倒映在清波中,唯美、朦胧且神秘。明珏看着水中的自己,身影时动时静,心中涌起浓浓温情。
“这里有名字吗?”明珏很兴奋,希望自己有给这座园子赐名的机会。
“有呀!叫榴香水榭。”
“很好听,肯定不是你取的。”不能给园子赐名,明珏心里有些失望。
“怎么不是我取的?除了我和萧攀几人,还没人来过这里呢。”
“你……”
“忘了忘了,你也是人,我老忽略这个问题,哈哈……这座榴香水榭怎么样?”萧怀逸倒了一杯果酒递给明珏,眼底的波光堪比明月。
明珏很不满地瞟了他一眼,又摆出一副大肚的样子,煞有介事点头,“景色很美,要再加一个前提条件就能美到不可方物。”
“什么前提条件?”
“把沅陌居送给我,要不跟我换也行,单把榴香水榭划给我也行。”明珏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在我的打理下,榴香水榭一定能与瑶池媲美。”
萧怀逸的眉头颤了颤,挑着嘴角,问:“这就是能美到不可方物的前提条件?”
“你耳朵生茧子了还是脑袋养金鱼了?”明珏很蔑视地看了他一眼,端起一杯果酒一饮而尽,“我这么简单的话你都听不懂?这么简单的意思你都没领会?”
想把这么好的园子据为己有不亚于虎口拨牙,哪那么容易?所以,她要有多张面孔,采取多种手段,多管齐下,软磨硬施,争取一举奏效。
被抢白了一顿,萧怀逸满脸委屈,怔怔看着明珏,直到脸上连最起码的表情都消失。面对某些强盗的强盗逻辑,他勇贯三军的身手根本无法招架了。他的IQ也在斗争中不断成长,这时候对待强盗他自有心得,而且屡试不爽。
“耳朵生茧子、脑袋养金鱼都不可怕,做人吗?难得糊涂。”萧怀逸语重心长,端着酒杯,错开明珏灼灼的目光,轻嘬慢饮,心里告戒自己一定要挺住。
“我喜欢榴香水榭,真的。”明珏见硬的不行,换脸比翻书还快,转瞬间小脸上就流露出谄媚的笑容,明媚的大眼睛饱含火热浓情,噘着红润的小嘴儿,可怜巴巴倾诉她有多么喜欢榴香水榭,多么想把沅陌居的房契揣进自己的口袋。
萧怀逸举杯望月邀嫦娥(月亮里的),对眼前的美人视而不见,当然,对美人喋喋不休的温言细语更是充耳不闻,气得美人边唠叨边呲牙。
“我不吃了。”太失败了,居然没攻下来,明珏放下酒杯,筷子也扔到一边。
“怎么?不合胃口?要不我带你岳阳春酒楼吃?”萧某人的态度非常好。
明珏靠在亭栏上,举目四望,夜色青蓝,似火榴花入目,点缀荒芜暗淡的心田。她很喜欢榴香水榭,可萧怀逸也喜欢,很不幸,喜好撞车了。
沉默半晌,她微微摇头,萧怀逸不是她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把御赐的宅院平白无故送给她?腆着脸索要就是无理取闹,被无声拒绝也属活该。
她皱了皱鼻子,脸上慢慢渗出笑容,凑过来给萧怀逸倒酒夹菜,很想告诉萧怀逸刚才那个傲娇造次的小女人不是她,她突然鬼上身了,现在又恢复了。
萧怀逸酒来就喝,菜来就吃,勉强应付明珏的殷勤攻势,不敢多言,怕不慎重招,悔之晚矣。这只小野鬼变脸太快,他跟不上节奏,只好沉默是金。
“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我不想要榴香水榭,就是想试试你。唉!天下美景比比皆是,不可能都据为己有,我很想得开,很大方,不象某些人。”
“受教了,我敬你一杯。”萧怀逸态度谦恭到把自己都感动了。
两人边吃边喝边聊闲话,气氛随意和谐,微风拂来,淡淡酒香弥散。
明珏努了努嘴,说:“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好吧!我送你。”萧怀逸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别苑,又嘱咐几句才离开。
躺在床上,明珏苦着小脸对手指,心里埋怨自己唐突造次,不该跟萧怀逸索要榴香水榭乃至沅陌居。又强烈谴责萧怀逸太小气,连一句大方话都不说,太没人性了。每埋怨自己一遍,就要谴责萧怀逸一百遍,直到心理平衡,才睡着。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洗漱收拾,打算回梅隐居,先把那几个恶奴处理了。
他们的车马刚出北城门,就见冬至骑着快马追上来,后面跟着两辆马车。冬至看到明珏主仆,忙停车下马,哭哭啼啼过来行礼。
“冬至,你这是怎么了?”明珏让车夫靠边停车,掀起车帘问。
“昨晚霜、霜降没了,小、小人去庄子上接他的父母家人。”
“怎么、怎么没的?”明珏隐约感觉到什么,手不由颤抖。
冬至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救、救麦田的火……林、林大人的随从昨天也没了,六、六爷还不能下床,还、还有好几个人伤越来越重了。”
那天,她目睹火着起来,好象烧在她心里一样。火还没扑灭,她们主仆就被平原命令官兵抓走了,林子悦和萧怀迦几人救火的情况如何,她不得而知。
回到梅隐居,她听说有人受了伤,却不知道伤得那么重,当时忙着告御状,无瑕多问,想不到几天之后会有人因这场火失去年轻的生命。
昨天从金殿回来,她心力憔悴,疲累不堪,又有成堆的事需要处理,竟然忘了派人去看萧怀迦。听冬至说萧怀迦重伤在床,她心中难受难安,无从释放。
“听太医说还会有人死,呜呜……”冬至哭得很伤心。
明珏咬着嘴唇,心如钝刀割磨一般,眼泪滴落,打湿前襟。前世她就听说过,烧伤不同其它,受伤最初没事,过几天可能会没命,那是因为烟进了肺部。这个时空医疗技术有限,只能治疗外伤,不可能洗肺,人往往会因为肺烂而死。
昨天在大殿上,林子悦说没有人被烧死,只是受伤的人不少。就过了一天,就有两个人没了命,霜降跟她们主仆很熟,林子悦的随从她也见过,他们都不到二十岁,还那么年轻。受伤的人这么多,还会有多少人没命,她不敢多想。
要知道救火的代价是人命,还不如任麦田化为灰烬。麦田烧了,明年可以再种,人死了,即使能象她一样复生异世,心中也有难以抚慰的创伤和苍凉。
“我知道了,你去办事吧!别耽误着。”明珏让丫头拿出二百两银子,请冬至转交霜降的父母,又让冬至带了二百两银子给林子悦那个随从的家人。
“多谢洛九小姐,小人告退。”冬至抹着眼泪带人走了。
明珏沉思片刻,吩咐道:“梁成,你拿两千两银子回京城,务必亲自交给林大人,就说这是那两千两的医药费,我提前垫付。皇上说这笔银子由那几个狗官出,我到连州城,就扒了他们的皮,也会把两千两银子一文不少要出来。”
“是,小人这就去。”梁成接过银票,调转马头。
“等等。”明珏喊住梁成,又嘱咐道:“让林大人跟太医说烧伤的人最主要是治肺,办清林大人的事,再代我去看看萧六公子,让他好好养伤。”
“小人遵命。”
明珏想了想,叫来两个护卫,吩咐他们去查看救火的村民的受伤情况,到连州城请最好的大夫,除了治疗外伤,还要清肺养肺,另外又赏了救火的人银子。
“钱银,你带两个人快马回梅隐居,不管是下人仆妇还是我的雇工,主要是因我做牢的人,把人全都叫到矿井,再去洛家村和北郊镇的豆腐坊把张山保的家人叫上,就说我要处理恶奴,让他们血债血偿,让所有人都去看。”
“奴才遵命。”
一路行来,明珏情绪低迷,满心怨恨,就是把这几个恶奴都处死,也难消她心中之恨。手上沾血不可避免,那就让死人也起到最后的作用。
矿井四周聚满了人,除了矿井的奴隶,还有从别处赶来观看的仆从雇工。紫竹把张山保和岳大姐母子三人的供词拿给她,明珏边看边冷笑不止。
狗咬狗一嘴毛,他们现在都想指斥别人,把自己择出来,以求脱罪。若不是因为救火死了人,明珏只想重重惩罚他们,还真没想要他们的命。
现在,她的想法变了,岳大姐母子三人必须死,张山保即使留下命,也不能让他好活。他们都是跟她签了死契的奴才,生死都掌握在她手里。
明珏积足底气,跟在场的人简单说了告御状的经过及那些恶人的结局。既然他们都是参与者,最终的结果肯定要让他们知道,这也是鼓舞人心的方法。
听说告御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众人群情激愤,对明珏的敬仰崇拜无以复加。安抚好众人的情绪,她又告诉大家为救麦田的人有两个年轻人死了,或许还会有人死,她问众人该怎么处理岳大姐母子和张山保,才能给枉死的人一个交待。
“杀了他们、烧死他们……”众人一致让他们死,没有一个人求情。
“紫竹,把他们带出来。”
张山保和岳大姐一家被带出矿井,强烈的阳光晃花他们的眼,几天不吃不喝,早已虚弱不堪,听到众人喊打喊杀的声音,他们摇摇晃晃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紫竹,让人把张山保带过去,跟他的家人见一面。”
“是,九小姐。”
“主子、主子……”张山保声音嘶哑,爬跪在地上,谢恩又求饶。
明珏来到岳大姐母子面前,与他们面对面,回想这惊心动魄的几天,她不由咬牙切齿。她费尽周折,让奴隶们重见天日,这是人性使然,是最起码的人道,没想过让他们回报。他们给她干活儿,她出工钱,让他们象人一样过日子,这是公平交易。可是,她的人性和善心换来的却是背叛,险些将她置于死地。
岳大姐和红竹看到明珏的目光透着虚弱的恐惧,愣愣地跪在地上,连求饶都忘记了。岳大姐的儿子冷冷看着明珏,眼中流露的仇恨显得很无力。
“你、你不能杀、杀我们,萧、萧家的主子会为我们做主。”
“好,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母子最后见见萧家的主子们。”
“真、真的?”岳大姐脸上充满希望。
“当然是真的。”明珏摇头冷笑,轻蔑岳大姐母子她都觉得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直到现在,他们母子还对萧家的主子们抱有希望,真是太可笑了。
“你、你什么时候送我们去?她们、她们很厉害,你、你别乱来。”
“我一会儿就送你们去,不过头见萧家的主子们之前,我要告诉你们,杨管事和张管事昨天都被杖毙了,死得很惨。你们一家的供词里,都说是被他们逼着你们出卖我的,若你们没生出卖主的恶意,他们能逼你们吗?”
“他们、他们……”岳大姐一脸懦弱犹疑的迷茫。
明珏眯起眼睛看着岳大姐,冷哼一声,说:“烧麦田没人逼你吧?你为了讨好,不是动手很快吗?麦田的大火烧伤了很多人,也有人死的,不让你偿命,他们会死不瞑目。我会带你去找你的主子们,让她们来评评理,看她们怎么说。”
“你、你想怎样?你、你杀人要偿命。”岳大姐还在做垂死挣扎。
“杀人偿命?哼哼!你们母子跟我签的卖身死契,别说你们叛主行凶,就是犯了错直接打死,也无须偿命,你的主子们没告诉过你吗?”
岳大姐抱紧她的儿子和女儿,母子几人张大嘴巴看着明珏。她新认的主子们只说把这件事做完,就给他们母子大笔银子,让他们过上富贵人的日子。难道是那些主子们在骗他们母子?岳大姐越想越怕,若被骗了怎么办?
明珏冷笑几声,说:“所有在连州府坐过大牢的女人都过来,岳大姐母子是害你们坐牢的元凶,你们都来出口气。记住两点:第一,别打红竹,她怀孕了,不能让她在这流产。第二,别把人打死,留着他们的命还有用。”
众人早已恨得银牙咬碎,听明珏说可以出口气,都摩拳擦掌,恨不得要了他们母子三人的命。两个仆妇将红竹绑到木桩上,扯掉她的衣服,让人都朝她身上、脸上吐口水。有人解开岳大姐母子二人的绳子,看到松绑了,他们母子第一反映就是逃跑。众多仆妇追逐他们,对他们拳打脚踢,跑得越猛,打得越狠。
“奴才该死,求主子饶命……”张山保看到明珏,就匍匐跪地,哀嚎求饶。
张婆子、张栓、蓝竹和狗子还有张家几个子侄都跪在明珏脚下,替张山保求情。许多仆从下人都跟张山保一家很熟,不敢为张山保求情,也都同情哀叹。
年初,明珏本想把岳大姐一家发卖出去,众人求情,才把他们一家留到北郊的豆腐坊。没想到岳大姐跟张山保有了奸情,被张婆子发现,闹了几场。张山保不得已,把他们母子带到京城,正犹豫是不是要卖他们,遇到萧家的杨管事。
杨管事看上了傻乎乎的红竹,而张山保正好与岳大姐有一腿,两人一拍即合,弄了一份不做数的卖身契,就在京城把岳大姐母女养了起来。
明珏恨张山保做事荒唐,关键时刻考虑自身利益,置主子的安危于不顾。她开始确实想要了张山保的命,若不是他荒唐,也不会惹出这么多是非。可看到他们一家人,她连声叹气,心有所活动,想法也改遍了。
张家这些人和岳大姐母子不同,在明珏的产业刚起步时,他们同她一起创业,也帮过她的大忙。处死张山保,他的家人呢?不可能把他无辜的家人都处死。
“张山保,你年岁不小,也有阅历,我不想跟你多说,就因为你荒唐,惹来多少麻烦?我若是跟你较真,把你们一家人的命都搭上,也抹不平这件事。”
“主子,奴才知道错了,求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明珏冷笑几声,说“杨管事和张管事都被杖毙了,他们的家人都被送到漠北石碳矿里做苦力,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他们两家都跟你是亲戚,熟人不少,可以相互照应。在漠北呆几年,若是老老实实,我自会放你回来。”
“主子,奴才……”
“别再多说,这样你的惩罚你要是再嫌重,我看你就是活腻了。”
“呜呜……奴才、奴才叩谢主子、叩谢主子不杀之恩,呜呜……”
“他们两家的人已经上路了,我让人送你去追他们。”
明珏让人给了张山保些银子,容他跟家人告别之后,就让两个护卫送他走了。
张山保主管明记豆腐坊,手下有十几间铺面,他突然离开,一时很难找到接手之人。明珏思虑片刻,让蓝竹暂时接手管理,其它杂事另行安排。
丫头跑来在明珏耳边低语几句,明珏连声冷笑,叫来下人吩咐一番。岳大姐对她的主子们念念不忘,那就成全他们一家,希望她死后能明白。
……
横亘千里的连云山起伏绵延,仲夏时节,满目清翠,碧叶如盖。
连云山脚下,矗立着诸多王候权贵家族的宅院,连着南郊的庄子。宅院红砖绿瓦、金壁辉煌,每两座宅院之间都有一条小路,连接通往行宫的官道。
靠近大路的地方,有两座三进的宅院,院落的结构很相近。东边宅院的门楣上,“平北侯府”四个大家异常显眼,西面“温顺侯府”四个大家就显得弱势了。
两匹快马飞奔而来,停在平北侯府宅院门口,两人飞身下马,立刻有小厮迎上来,牵马带路。两人顾不上喘气,神色忧急惊慌,直奔内院走去。
“老太太呢?”
“刚吃过午饭,正歇晌呢。”
“侯爷让我们来见老太太,快带我们去。”
萧老太躺在凉榻上,唉声叹气,褶皱丛生的老脸好象一朵被霜打蔫的老菊H花。四个丫头为她摇扇,她脸上仍滴落着汗珠,翻来覆去,显得郁躁难安。平氏和温玉嫦在凉榻一旁站立,怯怯的目光不时扫过萧老太阴沉的脸。
平氏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双手抚在隆起的小腹上。平原被打入大牢,就成了温顺侯府的弃子,二房赔了一万两银子,陈氏和萧怀通都不会轻饶她,她知道萧家和温家全怪上她了。她现在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大夫说她肚子里很可能是男婴,失去娘家依靠,孩子是她以后在萧家立足的根本。
同萧老太和平氏相比,温玉嫦就轻松了许多,她也知道祸是她惹出来。听说萧怀逸一再保她,还愿意替她领罚,她欣慰欢悦。只要萧怀逸这座靠山不倒,她无所畏惧,听说她亲爹挨了六十大板,她只挤出几滴眼泪,根本没放在心上。
“老太太,刘管事来了,说有急事回报。”
“让他进来,我倒要听听还有多少烦心事,小家雀还真能翻天不成?”萧老太扯着丫头坐起来,扁着松垮的嘴,连声哼哼,越皱眉气越不顺。
明珏告御状的事萧老太昨天就知道了,听说赔了大笔的银子,气得她昏了几次,今天才好一些。论惩罚,温家比萧家重多了,她心里还平衡一些。
刘管事给萧老太几人行了礼,说:“侯爷让奴才来回老太太,贵妃娘娘被皇上送回平北侯府,说是为老太太侍疾,侯爷问是老太太回府还是送娘娘来庄子。”
听说萧贵妃也被皇上送回平北侯府,萧老太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红头胀脸。昨天皇上刚把温贤妃送回温家,怎么今天又把萧贵妃送回来了?
给她侍疾?说得好听,还不是惹皇上不高兴,被赶回娘家了,这可是大秦皇朝开国以来都没有的事,萧贵妃和温贤妃都很“荣幸”地中彩了。
“为、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送贵妃娘娘回来?”
“回老太太,麦田着火烧伤了几十人,死了两个,今天早朝,林子悦又把平北侯府和温顺侯府告了。不知贵妃娘娘怎么惹恼了皇上,就被送回来了。”
萧老太拍着凉榻咬牙切齿,声嘶尽竭暴呵:“不就是死了奴才贱民吗?有什么了不起?那些贱人们都死绝了才好,这些该死的贱民,他们……”
“回老太太,不好了,外面……”门口的小厮来传话。
管事婆子出去,斥责道:“大呼小叫什么?吓着老太太,要你的狗命。”
“什么事?”萧老太的眼皮猛跳一下,她浑身不由一颤,忙站起来问。
“回、回老太太,外面有几百人围了宅院,说、说……”
“说什么?”
“说、说要让老太太和两位奶奶尝尝被火烧火燎的滋味。”
萧老太又惊又气,牙齿发抖,死命抓着丫头,吼问:“是谁?”
“是、是洛氏,带、带来岳大姐一家三口。”
听说明珏找上门来了,萧老太重重坐在凉榻上,又腾得一下站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明珏敲登闻鼓状告萧家和温家,萧老太做为主谋之一,可谓迅速扬名京城,被说成为老不尊,成为大街小巷谈论的焦点,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萧家支付了大笔的银子,萧怀迦又被烧伤了,萧老太知道白夫人、陈氏和袁氏都怪上她了。她不敢回京城,这三个媳妇,哪个也不揉捏。
她想在宅院躲上几个月,正好避暑,等人们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她再回去。那时候,萧怀逸也基本上把事情处理完了,也就不用她操心了。
可明珏居然找上门来挑衅,连条退路都不给她,这不是想把她逼上绝路吗?
“都、都跟我出去,看看她想干什么?”萧老太扶着丫头的手冲在前面,一副冲锋在前的气势,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老太的身体在发抖。
刘管事快步走在前面,“老太太,还是让奴才去看看。”
……
明珏打算让岳大姐母子见见他们新主子的嘴脸,再把他们一家处死。她早就知道萧老太几人这些天会躲在庄子,让护卫严密监视,探查萧老太几人的情况。
接到护卫的消息,她跟众人说要送岳大姐母子去见他们的新主子,顺便惩罚他们母子。有可能会打架,还可能会出人命,有愿意去的就跟上。结果,奴隶仆从除了必须留下来守门看家的人,其余全跟上了,队伍绵延数里,有几百人之多。
护卫传报消息说萧家宅院有三四十个护卫小厮,还有三十多个丫头婆子。最初,明珏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她来,哪怕是只身一人,她也想找萧老太这罪魁祸首拼一把。现在,有几百人归她调谴,在人力上,她占有绝对优势。
“来人,把大门砸开。”
大门砸开了,明珏给护卫使了眼色,让他们看住角门和后门。她带几个下人走在前面,护卫押着岳大姐母子紧随其后,众多奴隶蜂涌而入,挤满了前院。
萧老太带着几十人迎出来,指着明珏破口大骂:“你、你这个贱人,你……”
两方人马拨弓张弩,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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