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我呀?”
明珏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如玉树临风般的美男,把兔子扔到他脚下,又扯出荷包,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还是强忍心痛把金子丢到自己脚下。
“都给你,姑奶奶不玩了。”
“你想不玩就不玩?哼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秦临庄俊美无俦的脸如春风拂过,冰河初开,浅淡的笑容如涟漪明波般清澈澄静。笑容慢慢扩大,好似雪山融化,冰水倾泻而下,荡漾开来。
“那你想怎么样?”明珏翻着卫生眼球,眼刀纷飞。
“继续玩,你先跑二里路,我再追你,看看多长时间能追上你。”
二里路,一千米,有这么玩的呢?她早饭喝的稀粥,吃的咸菜,不需要消食。
“你闲懵了?”
“是呀!这段时间确实没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本来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我准备全力以赴,结果被你胡编乱造一气搅了局,变成了一场风流好戏。”
明珏明白他所说的是奉国公府一事,她是谣言的始作恿者,知道的人并不多。很显然,这棵小白树跟水木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一定是小乔的相好。
这个死小乔,答应封住下人的口,自己却往外抖落。明珏不想让人知道奉国公府铺天盖地的风流韵事是她所造,并不是怕人追查报复,而是觉得造谣中伤有失品行。白迎芷不只一次阴谋陷害她,可她不把自己降到跟白迎芷一个层次。
不管是奉国公府还是辽东冯家,若是聪明,就不会去触碰这件事。谣言止于智者,要想让这件事消停,就要沉默如金,否则越抹越黑。奉国公府也是百年旺族,辽东冯家更是江湖舔血出身,家族里不乏有聪明之人。
“时候不早,我妈叫我回家吃饭,拜拜。”
明珏知道小白树的身份不简单,看他的相貌也不象良善之人,至少不如小乔看起来顺眼。她不想跟他多说,以免一句说错,惹上麻烦,只有走为上计。
“站住。”秦临庄沉下脸,冷声说:“游戏还没结束,谁让你走的?”
其实明珏也不想走,她舍不得兔子,更不舍得金子,一步三挪,听到秦临庄的话,赶紧站住了。妈妈的,你不就是闲着想玩吗?姑奶奶就陪你周旋到底。
“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你骗人的伎俩和手段都不错。”秦临庄答非所问。
“你别纠缠不清了,其实我不想骗你,真的。”
“哦?为什么不想骗我?”秦临庄嘴角挑起玩味的笑容,这丫头心思乖诈,牙尖嘴利,每次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能让他回味许久,敞怀一笑。
明珏歪着头冲他撇了撇嘴,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临庄把两锭黄金踢到明珏脚下,“够不够?”
这还差不多,有金子赚,姑奶奶的兴趣就大得很,她心里这么想,可她嘴上不这么说,“当然不够,这是两码事,金子本来就是我的,兔子也是我的,”
“够不够?”秦临庄衣袖一甩,又有两锭金子掉到明珏脚下。
明珏不禁咂舌,小白树家是开金山的吗?也太大方、太豪爽了。看在这四锭金子的份上,明珏决定拿也看家本事忽悠他,只要丢不了小命就值。
“差不多吧!”她勉为其难,“我确实不想骗你,唉!你真想知道原因?”
“想。”
“呵呵,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秦临庄蹙眉一怔,问:“真话怎么讲?假话怎么讲?”
“你回答我的问题,自然就有了你想要的答案。”明珏看着金子,脸如花开。
“听真话。”
明珏点点头,促侠狡诈一笑,装模作样说:“不管什么比赛,要棋逢对手才能发挥出水平,骗人一样,我真不想骗傻子,没成就感,真的。”
秦临庄满脸黑线,眼底却有笑意划过,“假话呢?”
“你是一棵纯洁无瑕的小白树,我是一朵纯真烂漫的小白花,我和你都是‘纯’字辈的。”明珏很慷慨很仗义地摊了摊手,“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我怎么忍心骗你呢?骗你让我良心何安呢?请你相信我绝对不想骗你,绝对不想。”
“哈哈……”
秦临庄纵声大笑,捂着肚子几乎要倒地了,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对他都有挖苦损讽之意,他不但不气,反而觉得今日大笑,吐出压在心底多年的郁气。
明珏拣起金子,荷包里装不下,就塞进了袖袋,衣服沉甸甸的,她喜由心生,也很踏实。四锭金子,二十两,合二百两银子,赚得也太容易了。钱是辛苦挣来的,花用也踏实,钱赚得太容易让人不敢相信,从而忐忑不安。
“别笑了。”明珏冲秦临庄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问:“你就是来给我送银子的吧?知道我现在穷得难受?谁让你来的?是小乔吗?”
“小乔?你叫得很亲切呀?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
“庞涓有庞涓的朋友,孙膑有孙膑的朋友,是不是好人要看以谁的标准去区分。跟我有些交情的人,象我一样穷的人不算,除了他,谁还会给我送钱?”
“哼哼!他现在自顾不暇,还能惦记跟你有交情?你太高抬自己了。”
“出什么事了?”明珏有些担心小乔被奉国公府的事牵连。
“他用三根狗毛讹了一个富商三万两银子,又醉卧青楼跟人打架,被几个御史联名参了。皇上将他禁足思过,他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谢绝一切访客。”
明珏知道小乔的事情肯定不象小白树说得那么简单,她不知道小乔到底因为什么被禁足,只要不是奉国公府的事给他惹了麻烦,她就安心了。
“这家伙心真黑,赚银子也太容易了,佩服佩服。”
估计小乔巴不得皇上禁他的足吧?不知他又打什么鬼主意,他与五皇子截然相反,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有多坏,他故意放烟雾弹,不知又想迷惑谁。
“如此说来,你今天是特意来给我送金子的?”明珏考虑到更深层的问题。
“偶遇而已。”
“为什么要给我送金子?”
她紧紧捏着荷包和袖袋里的金子,现在有人从她手里把金子拿走,比割她的肉还疼。虽说她很贪财,又一贫如洗,但哪些钱该要,哪些钱不该要,她还是有分辨力的。没有什么比钱更能灭掉人性、混乱思维,她不想被拉下水。
秦临庄学着她的样子,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你乖巧可爱、聪明漂亮、知书达理、人见人爱,我一见到你,就想送你金子。”秦临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表情一本正经,没有嘻笑戏虐的意思。若不是前提就确定是假话,明珏肯定会认为他说的是百分之一千的真话。
明珏自嘲一笑,冲他竖起大拇指,“真是假话,说得有水平,真话呢?”
“真话有两点,”秦临庄饶有兴致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浅淡欣悦,“第一点,我这段日子烦闷焦虑,忧急于心,没想过要笑,也笔不出来,而且我从来不主动跟人开玩笑。偶遇你很开心,千金难买一笑,这是奖励你的。”
“千金难买一笑,才给了我二十两,剩下的九百八十两什么时候付?”
秦临庄无奈皱眉,又不无膜拜地看着明珏,脸上的笑容比苦瓜汁都浓,“我见过的无赖不少,领教你的风采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很没见识。”
“废话少说,你记着欠我九百八十两黄金就行,第二点呢?”
“这是对你的谢意,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奉国公和冯氏之死是被人所杀,案子很棘手,我正愁理不出头绪,你几句话就帮了我的大忙。”
明珏很想知道奉国公和冯氏是被谁所杀,又怕自己好奇害死猫,惹祸上身,不敢问,嘴里嘟嘟嚷嚷,“帮了你这么大忙,才给二十两,也太少了吧!”
“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被她嘟嚷埋怨,秦临庄觉得有些羞愧。
“一个大男人,出门也不说多带些金银,真小气。”
秦临庄掩着嘴轻咳一声,说:“我可以给你指一条生财明路。”
“快说。”
“我告诉你奉国公和冯氏是谁所杀,你可以……”
“我可以去威胁他,让他花重金封口,好主意,是谁杀的?”
“萧怀逸。”
明珏眼珠子翻了几圈,鼓着嘴,低声说:“算我没听到,我还年幼,不想死。”
空中腾起两只礼炮,沉闷的声响传来,青灰色的烟雾飞快散开。
秦临庄蹙了蹙眉,说:“我走了。”
没等明珏反映过来,他几个箭步跃出,身体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原野中。
明珏拣起兔子,载着沉甸甸的收获,快步向小院走去,边走边感叹无限。小白树不会骗她,萧怀逸为什么要杀奉国公和冯氏,她不得而知,只觉得这件事比喜剧还可笑。好象一场没采排的戏,谁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演,最终却凑到了一起。
白夫人和白迎芷等人对她屡次陷害,导致她最终被休,目的就是为萧怀逸。若有一天白迎芷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嫁的男人是杀害祖父和母亲的凶手,她会怎么想呢?是不是会为自己愚蠢的执念而此生懊悔呢?
就因为她一番胡编乱造,奉国公和冯氏的死亡真相就如石沉海底,两大家族不会再提起,别人提起也觉得不耻,慢慢也不会有人再提。小白树因为这番话放弃了追查真凶,萧怀逸也可以逍遥法外,而她也出了一口恶气,还得了金子。
是该跟萧怀逸卖个人情,可不是现在,那家伙太狠,摸不清他的脾气,一旦触了他的逆鳞,不死也要脱层皮。她现在知道这个秘密,也不敢轻举妄动。
……
北风呼啸,雪片纷飞,银妆素裹的漠北原野一片苍茫。漠北军营中,白色帐篷与冰雪一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大帐内,通红的碳火渗出丝丝暖意。
“侯爷,京城密报。”
萧怀逸接过信封,打开扫了几眼,嘴角堆起冷漠嘲讽的笑容。他停顿片刻,又翻开密报看第二遍,一字一句仔细琢磨。这是他看密报的习惯,看第一遍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看第二遍则是思虑事件带来的影响和密报的隐情。
“你们也来看看。”他摇头一笑,把密报递给公羊白。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怎么……”公羊白边看边唏嘘,脸上的笑容很奇怪。
“老白,到底是什么新鲜事?”萧攀萧登围上来询问。
“奉国公扒灰,与儿媳妇冯氏在后花园幽会,被人撞破,双双风流死。这件事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跟奉国公府和辽东冯家有亲的家族都抬不起头来了。”
“哈哈……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萧攀忍不住放声大笑。
萧登笑着摸了摸脑袋,“那、那咱们家呢?平北侯府呢?”
“平北侯府跟白家两重亲,差点做成第三重,头会垂得更低。”萧怀逸抖动手中的细小的银针,一脸讥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白白做好的准备。”
“侯爷,这银针就是……”
“我长年使枪,不精于这么细小的暗器,第一次用,收效还不错。”
银针扎进脑袋里,如同发根一样,除非技艺精细高超的仵作,否则不会发现头发里有致命的暗器。夜深人静,奉国公寻刺激、打野战,正在后花园和丫头调情,满脸兴奋,衣衫不整,没想到针从天降,要了他的老命。冯氏带心腹丫头也去后花园做见不得光的事,正好看到奉国公死,所以就成了陪葬品。
公羊白收起信,忖度片刻,说:“侯爷,小人认为奉国公和冯氏之死被人说成偷情好象另有内幕,象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且这人……”
萧怀逸冷哼一笑,“这人很阴险、很无耻,却帮我解决了棘手的麻烦。奉国公世子知道奉国公和冯氏死得蹊跷,密不报丧,就是想同冯家合计暗查此事。若不是有这么厉害的谣言铺天盖地袭来,连皇上和宫里的贵人们都惊动了,奉国公府和辽东冯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连金翎卫都会插一脚进来。”
“两家会就此罢手不追查吗?”
“这种事越抹越黑,不管是追查奉国公的死恩,还是追查谣言的始作恿者,对谁都没好处。现在皇上已摆明态度,他们还敢追查吗?”
有时候,谣言的杀伤力和毁灭率会大到难以想像,众口烁金,没人去深究真伪。朝中和后宫有许多与白家及冯家不对盘的人,听到这种事,他们会不遗余力推进传播速度。深宫怨妇闲着无聊,不管是否倾向于白家和冯家,都对风流韵事有极高且神秘的兴趣。至于皇上,就不是惊动了那么简单了。
大秦皇朝有律,凡有爵之人死后,子孙要为他上表奏疏,表彰他生前的事迹。皇上体恤世代功爵之家,就会追封死人,加奖活人。白家是一等公爵,又跟皇上有血亲关系,且在朝堂颇有势力,按理说奉国公一死,白家会加封为三等侯。
可皇上接到奉国公世子的奏折,一眼未看,就扔到一边,再无下文。奉国公世子兴冲冲上京,幻想侯爵加身,谁知等了几天都没结果。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暗示他不要等了,奉国公和冯氏所做之事有违礼法孝道,皇上顾及脸面,不好意思处罚,已是开恩。奉国公世子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回家葬爹,丧仪一切从简。
“如此说来,谣言的始作恿者真帮了侯爷的大忙。”
“屑小伎俩,行止污鄙,上不得高台面。”
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抖掉一身雪花,进到营帐,递给萧怀逸一封密信。萧怀逸接过信,手不由哆嗦,他打开信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侯爷,出什么事了?”
萧怀逸紧紧把信抓在手里,顷刻间,信纸在他手里化成纸屑,“不能再等了,调集铁血营,今晚行动,把二公主救出来,还要全歼狄赛隆的后马。”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奉国公之死只是个开端,风浪会接踵而来。
……
与此同时,某个上不得高台面的无耻阴险之人正在计划大赚其财。
苏嬷嬷摸着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得老泪纵横,边抹边说:“老奴就知道侯爷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不会把九小姐丢下不管的,这不,银子送来了。”
“是是是,他重情重义,他是好人,他……”
明珏吐着瓜子皮,撇着嘴称赞,心里却暗自狠呸,萧怀逸脸上这层金可是她强忍委屈给贴上的。她抱着黄金回来,下人们就异常惊诧地追问金子的来历,她怕实话实说会招来猜忌,就说这金子是萧怀逸派人送来的,知道她们遇到了困难。
小院气氛顿时大变,因被休出门而萦绕多日的沉闷之气一扫而空。下人们看到了希望,脸上笑容愉悦,为萧怀逸歌颂德,比自己得了金子还高兴。
她拿两锭金子换来一百两银子,另外两锭交给苏嬷嬷保管。白花花银子摆到桌子上,她把下人们都叫进来,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都坐下吧!苏嬷嬷和田妈妈坐到软榻上来。”明珏盘腿坐在软榻中间,面色平和,“你们跟我吃苦受气,又到北郊的庄子的来受罪,从本心来说,我没把你们当下人,而是当成同甘共苦的朋友,规矩等有人的时候再立。”
下人们道了谢,都坐下了,不知道明珏要干什么,心里都存着疑问。
“这里有三十两银子,除了岳芽儿和狗子,你们一人五两,就当是从八月到年底,给你们一起发的月钱。你们想想用这五两银子做什么,侯爷以后不会再给钱,我们不能坐吃山空。岳芽儿和狗子的月钱提到六百文,一会儿我会另算。”
“九小姐,这……我这个老婆子还能做什么?”苏嬷嬷唉声叹气。
“能做什么需要你们自己想,想好了可以跟我商量。”明珏拍了拍苏嬷嬷的手,说:“常婆婆比你还大,你看她养鸡养鸭喂猪喂牛,多精神,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人不能服老。紫竹,把银子给大家分了,给每个人都记上一笔账。”
下人拿到银子,心里各有想法,不成熟,也不敢跟明珏说。明珏讲了许多道理,分析了每个人的优缺点,鼓励了众人一番,让他们各抒己见。
蓝竹捧着银子递给明珏,说:“九小姐,奴婢想做豆腐,就不要银子了。”
明珏想了想,点头同意,让苏嬷嬷收回蓝竹的银子,说:“以后豆腐坊交给蓝竹管,每个月从红利里分给她一成做抽头。如果她该得的红利不足一两,就按一两给她,超过一两,就按该得的实数支付。豆腐坊做大了,我出本钱,蓝竹自己开起的店面铺子,她拿两成抽头,我另外会给她封红包。紫竹,给我和蓝竹写一份契约,两人按手印,以后你们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听清楚了吗?”
“奴婢不敢,奴婢的命都是主子给的,哪敢跟主子写契约。”蓝竹惊慌跪地。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你的命是主子给的,做豆腐却是你想出来的。你们的命都是主子给的,知恩图报很好,但主子也会给你们应得的?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回答长短不齐,但有蓝竹的先例,每个人心理都有了谱。
明珏考虑片刻,重新给下人们分工,“苏嬷嬷主管这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紫竹在我身边伺候,还要负责给每个人记账,岳嫂子管着厨房,以后地里的事我也会交给她,岳芽儿和狗子给她搭下手。田妈妈、丝菊和风兰除了做院子里的活,再想些别的事情做,你们可以把钱放到一起合伙,赚了钱分红利。”
“九小姐,蓝竹姐姐一个人管豆腐坊太累,奴婢想给她跑腿搭下手。奴婢不分红利,也不要月钱,就想跟她学。”风兰聪明伶俐,看问题总能抓住关键。
“蓝竹,你认为怎么样?”
“奴婢也怕一个人照应不过来,有人能帮忙最好。”
明珏点点头,“好,风兰除子做院子里的活,剩余时间就去豆腐坊帮忙。”
下人们都想象蓝竹一样做管事分红利,独挡一面,都在积极思考要做什么。一时也不到好主意,只能从简单做起,明珏也最大限度为她们提供帮助。
有事可忙,有钱可赚,有前途可奔,能看到希望的日子很美好,每个人脸上都荡漾着由衷的笑容。直到现在,明珏才真正把自己上升到一个管理者的位置,而不只是主子。她操控全局,关注每一个,很有成就感,生活欲加充实。
蓝竹的豆腐坊经过繁忙而琐碎的前期准备,终于成功地做出第一道豆腐,很快卖完,赚了三十文。小本生意没有开门红,能赚钱就是一个好开始。
明珏很高兴,为蓝竹庆功,让岳嫂子加了菜,又打开了番邦人带来的葡萄酒,主仆欢聚一堂,情真酒醇,众人皆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豆腐坊只做普通的白豆腐,在小村卖还行,到了外面根本没竞争力。明珏详细问了蓝竹,又专程跑到北郊镇的豆腐店去看。这个时空的人只会做白豆腐、豆腐脑和豆腐干,没有豆腐丝,豆腐皮。象她前世所见的水果豆腐、蔬菜豆腐、五彩豆腐、稻米豆腐、白玉豆腐等新鲜东西,这里的人理闻所未闻。
她把前世吃过的、见过的豆制品列了清单,叫来蓝竹商量,研究这些东西的做法。物以稀为贵,她若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豆腐,一定能吸引大众的目光。
前期,豆腐坊根本不可能盈利,明珏也不想一下子做多大,但要把新颖的豆制品推广开。有了与众不同的招牌产品,门路打开,以后就不愁没银子赚了。
接下来还有一个很现实很严峻的问题,她们小打小闹做些豆腐,几乎都是自己吃,也没当成营生,也没人管她们。若以后做大了,还跟萧家混在一起,说不定萧家也会把她的豆腐坊据为己有,毕竟她现在跟萧家还是藕断丝连。
思虑许久,她决定以狗子的母亲叶儿的身份租下小村里原来做豆腐的那家人的宅院,重新修缮装修,把她们的豆腐坊迁到小村里。若是做新鲜豆腐的前景好,她还想买下这座院子,做为她“明记”豆腐坊的大本营。
初冬天气,微风中透出丝丝寒凉,晌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明珏衣衫半旧,钗环简单,村姑打扮,提着一只竹篮在原野中漫步。她并不是要采摘什么,而是想找一个安静敞亮的地方思考,有助于活跃她的思维。
地里的家活忙清了,常东兴正带人按她交待的方法给果树剪枝追肥、冬前灌溉。她去林地转了一圈,看到他们做得还不错,鼓励了几句。
她在林地拣了一些干木耳和野菀豆,正懒洋洋地往回走,边走边算计午饭吃什么。走到林地和坡地的交接处,忽然听到一阵怪响,慌忙回头。
“啊――”
两只黑漆漆的怪物瞪着亮光光的大眼睛冲她扑来,她扔掉竹篮,撒腿就拼命般狂奔。她那两条小短腿怎么能敌得过四条腿的怪物?很快就被逼近了。
“是野猪,快去拿家什。”
林地里干活的人听到她的喊声,忙抄起铁剪、耧耙和铁镐冲这边跑来。
野猪看到有人过来,更加凶猛,没等他们近前,就把明珏撞倒了。幸好是坡地,她又惊又怕,急中生智,向坡底下滚去,野猪呲着牙冲她扑去。
几只铁箭飞来,正射中野猪,鲜红的猪血流出来。野猪的生命力很顽强,中了箭仍拼死反抗,丢下明珏,哼哼着冲射伤它们的人扑去。
“九小姐,你没事吧?”常东兴过来扶起明珏,她的脚着地一疼,又倒下了。
“我的脚,我的手……”
她的脚扭伤了,两只手都蹭破了皮,脸上沾满泥草,腰部被猪拱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连惊带吓,外加受伤,她浑身无力,眼底泪花闪动。
又有几只铁箭飞来,两只野猪挣扎着倒下了,暗红色的猪血从箭洞喷流而出。
一匹身无杂毛的白马慢慢走近,马上的男子白色的披风招展飞扬,人和马一样,除了眼睛再无杂色。马后跟着几个一身黑衣的随从,主仆对比鲜明。
随从拨出野猪身上的铁箭递过来,“回王子,这两头野猪……”
男子挥了挥手打断随从的话,跳下马冲明珏走来,边走边弹掉衣服上的草屑。
原来骑马的不都是唐僧,还真有王子,明珏想到这句话,“噗嗤”笑出声。
“你还能笑得出来?可见伤得不重。”秦临庄端详明珏,微微摇头。
明珏知道秦临庄有话要说,让常东兴带人回林地继续干活,并派人叫她的丫头来。她来北郊两个多月,别说见到野猪,都没听村民说过,为什么会遇袭?
秦临庄给随从使了眼色,随从冲明珏走来,趁她没反映过来,一把抓起她的脚,把扭伤的脚正位,疼得她连声尖叫。秦临庄扔给她一个小瓷瓶,里面是治外伤的药,又丢给她一块手帕,告诉她药物的用法用量。
“有话要跟我说?”明珏很委屈地瞥了他一眼,自己收拾伤口。
“站起来试试脚能不能走?”
明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虽然很疼,却不象刚才那么别扭了,松了一口气。
秦临庄又丢给几粒止疼的丸药,才问:“知道野猪为什么追你吗?”
“不知道,野猪一定知道,想必你也知道。”
“我新近学了一句俗语,形容你正适合。”秦临庄恨恨咬牙。
“什么?”
“你就是瘦死的鸭子,光剩了一张硬嘴。”
明珏冲他竖起大拇指,赞叹说:“有进步,好孩子,说原因吧!”
秦临庄一脸黑线,问:“你身上薰的什么香?”
“我不薰香,我讨厌那种闷闷的味道。”明珏皱着眉头闻自己的衣物,没发现特殊的怪味,“我的衣服一直用皂角粉洗,也没味道。”
“一种清清甜甜的花香味。”
“那是香脂的味道。”
自搬来北郊,她就没化过妆,天冷了,怕风吹伤了脸,就用香脂涂脸保护。
“野猪的鼻子并不敏感,可这两头不一样,它们就是闻着香脂味来的。”
野猪鼻子不敏感,之所以会被香脂的味道吸引,肯定是有人蓄意训练的,如此说来,训练野猪的人早就知道她涂这种香脂。
“你的下人里出了奸细,今天幸好遇上我,否则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怎么会?”
明珏心里好象塞满浸透水的粗棉,湿漉漉地压在心头,堵得难受,又丝辣辣的疼。七个下人跟她到北郊,两个多月同甘共苦,她不想怀疑任何人。若当时她们不跟她来庄子,在萧家找一份粗使的活也很容易,难道有人就为监视她而来?
“野猪是哪来的?”
“连云山脉有皇家猎场,猎场里有野猪,猎场猛兽众多,栅栏严密,防卫严谨,若不是有人打开猎场的栅栏,野猪根本不会跑出来。”
“照你这么说,今天野猪跑出来,明天就有可能跑出老虎狮子豺狼豹子。”
“你很聪明。”秦临庄清冷一笑,问:“害怕了?”
“怕什么?不管是真正的野兽还是野兽的一样的人,永远没真正的人聪明。”
秦临庄点了点头,冷笑说:“希望你远离野兽,永远聪明。”
“唉!在一个人和兽不分的皇朝,我一个混迹底层的弃妇怎么远离?你是王侯权贵出身,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明珏耸肩一笑,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沉着了许多,“你欠我的九百八十两黄金什么时候还?今天要是还不上,野兽侵害我的事就交给你处理,我破财免灾,花钱雇用你总归行吧?”
“你也太无赖了,你……”
明珏扶着小树站起来,冲秦临庄的随从高声喊:“你们都来听听,你们主子欠我九百八十两黄金不还,还用权势压迫我,还放野猪出来害我,还……”
随从都在十米之外伺候,听到明珏的喊声,都愣怔看着,没人敢上前。
秦临庄忙冲她摆手,“我、你……”
“别你呀我呀的,好象我欺负你一样。”明珏诡计得逞,抛给他一个明媚的笑脸,又说:“要不还我黄金,要不把猎场的野兽摆平,我知道你能做到。你要是不还钱也不帮我,就会成为第二个奉国公,脱光衣服上吊,死了也没脸。”
“粗野、俗鄙。”
明珏眼底充斥着酸楚迷茫,摇头轻叹,说:“谁要是跟我一样时刻面临危险,还能优雅斯文,那就是圣人。我也想文明,也想平平静静过富贵安逸的日子,可惜我命运不济,没办法,只能用力所能及的手段保护自己、报复别人。”
“你现在是报复我?”秦临庄一脸无辜。
“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有时候要推谁下水,不是因为谁该死,而是看谁站在河边。谁让你这么幸运呢?半夜里睡不着,偷着笑去吧!”
秦临皱眉头苦笑,脸上神情温和平润,轻叹说:“跟你最亲密的那个小乔总说我阴险卑鄙,邪恶狠毒,看来他还是不了解你,白在萧家混了几天。”
“谢谢夸奖。”
“你是不是也要把这两头野猪葬进五谷轮回之所?”
“跟聪明人相处就是省力,我正想说呢,谢了。”
看到苏嬷嬷带着两丫头一路小跑赶来,明珏的心一阵抽疼,她们谁会是奸细?
------题外话------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