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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城岗厮杀正酣,李勇等贼匪凭借着其凶悍与老到又一次占据上风,眼看着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支胆敢半路伏击他们的人马灭掉,突然,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刘钧率领的九头鸟大队突然出现,一面九头鸟旗帜迎风飘扬。
“九头鸟来了!”
战场上喊声响起来,喊的人既有贼匪,也有那些伏兵。不过喊话的人心情却是完全不同的,贼匪们发现九头鸟突然杀到时,喊话时声音是颤抖的,是惊恐的,是绝望的。他们到现在还无法忘记,仅仅两天,他们的三千兵马进攻虎头堡,却被这面旗帜的兵马给打的近乎全灭,现在他们又追上来了。
那些伏兵也在喊九头鸟,但他们的喊声中是激动的,是兴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轻松。
“公子,九头鸟来了,咱们得救了。”那名中年家将欣喜激动的冲着那名英俊的公子道。银甲公子也长叹一声,望着那面九头鸟旗帜出神。其实他带领的这三百家丁,一开始正是为救援虎头堡而来。
只是来的晚了一些,等走到半路时,听闻有一支骑马贼匪从虎头堡那边而来,便临时决定在土城岗设伏,结果反倒差点被贼人给灭了。
赶到的九头鸟队员并不多,大约有三百余人,差不多正式队员都来了,预备队员则留在堡中守家。好在这次缴获了不少战马,使得所有的正式队员都配备了马匹,一路疾驰而来往援黄安。
九头鸟如疾风般赶到,喇叭声中,冲近百步左右后队员们停止策马前进,所有队员勒停战马,齐齐下马。
队员们迅速整队,杀手队在前,混编队居于两侧,纯鸟铳队居中,炮火司的抬枪队与炮队在后。
喇叭吹响,九头鸟队开始向前推进。
每走三步,九头鸟队员们就高喊一声虎,停顿一下,然后继续是。一声接一声的虎吼出声,整个九头鸟队的士气不断高昂起来。
队伍前进到临敌五十步,号兵吹天鹅长音喇叭。
天鹅长音响过,排列整齐的九头鸟队中的火铳手开始发火,一阵剧烈爆裂声响起,阵前硝烟弥漫,然后响起无数惨叫声。
混乱的战场上,一枚大铅弹擦过银甲公子耳畔,直接射中一个举刀向他冲来的贼人,正中其面门,将他半边脸都轰烂了。
银甲公子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九头鸟居然直接就这样放枪了,似乎完全不顾忌与敌混战中的他们,转头四顾,又见一个马贼胸口中弹,从马上摔下。
家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子,快往两边让开,与贼人分开来。”
第二声长音天鹅声喇叭又响起,又是一次齐射,前面又倒下许多贼人。
惨叫和哀嚎此起彼伏,一些贼匪已经顾不得攻击伏兵,他们开始四处逃窜。银甲公子见此,不顾家将的劝阻,大声的道,“拦住他们,别让贼子跑了。”
第三轮齐射又到来,又是不少贼匪倒下,银甲公子这个时候镇定了许多,他发现九头鸟的铳手们很厉害,虽然一次次齐射,可倒下的都是那些贼匪,并没有误中他们。这让他相当佩服,得多厉害的铳手,才能做到这点。
伏兵们在银甲公子的指挥下,开始与贼匪分开,他们守住道路两边与前面,死死拦住贼人的逃路,欣喜解恨的看着九头鸟的火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然后那些被拦住无法突围的贼人,在越来越近的九头鸟铳手射击下不断倒下。
连续六轮射击过后,贼人已经倒下大半,剩下的人完全崩溃了,他们如无头苍蝇一样乱冲,却根本冲不出去,被死死的困住了。
许多贼人心里崩溃,直接跳下了马,跪在地上大喊着投降和饶命。
九头鸟队中响起了新的命令,弃械坐地投降者免死,继续反抗者杀无赦。李勇拎着带血的关刀还在左冲右撞,张守盛却已经面色惨白的直接下了马,双手抱头跪在了地上。
他已经看到,九头鸟的后队中,已经架好了从马上取下来的一门门火炮,既有虎蹲,也有灭虏,这些炮小的才三十六斤,重的不过百斤,完全可以用战马驮着跑,临阵之时从马上取下,能迅速进入战备,随时能够发射。
他们这点人,四下被围,根本不够给这些炮火塞牙缝的。
“我投降,投降。”
张守盛甚至认出那些炮火里,灭虏炮还是他先前炮队里的,现在,却成了九头鸟的了。
李勇还在顽抗,可一发铅弹射过来,正中他的胸口。身上的铁甲根本挡不住这发铅弹,胸口飚起一道血箭,李勇身子摇晃了几下,从马上栽了下来,临死前,他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冷漠的军官,正握着一支大号的鸟铳对着他。
李勇一死,张守盛又降,其余的贼匪也终于全都下马跪地求饶投降。
三百余贼匪,最后被先后击杀一百三十余人,其余全部投降,无一人逃脱。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九头鸟到来后杀伤的,若没有他们,败逃的说不定就是另一支兵马了。
银甲小将带着家将家丁策马走到九头鸟队前。
刘钧也一直在打量着这伙人,一直猜不透他们是什么来路。
“在下麻城团练练总刘钧刘继业,见过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刘钧抱拳见礼,银甲公子道,“早闻刘兄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久仰大名。在下梅清,家父是梅长公。”
刘钧听到这里愣了一下,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这个自称梅清的人几眼,很年青很俊秀,甚至俊秀的过份了点。仔细看,梅清甚至肤色太白了点,且眉清目秀了些。
梅清被刘钧这么近距离的盯着看个不停,不觉有些不自然,甚至脸上开始泛红。一见如此,刘钧越发的确定了心中的那个想法,这银甲公子居然是个女扮男装。
其实他虽没见过梅清,可这梅清却自称是梅长公之子。梅长公是谁,梅之焕啊。刘钧对梅之焕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梅之焕别看喜好渔色,妻妾成群,可实际上梅之焕子嗣艰难,先后生过几个儿子,但大多幼年夭折,现如今也只存一子成年,也正是因为如此,梅之焕才纳了那么多妾,就是因为儿子少且那个儿子还身体很弱。
另一面,刘钧知道梅之焕的那个儿子名叫梅涟,今年应当比他稍长些。之前朝廷恢复了梅之焕的官阶,但并未重新启用他,不过却给他儿子梅涟恩荫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四品武职,不过那也是个荣衔,并非实职。
梅清自称梅之焕是他父亲,刘钧就感觉有些地方不对了。梅清肯定不是梅涟,那只剩下了一个可能,这个梅清是梅之焕女儿,他确实曾听过些传闻,据说梅之焕有一个极宠爱的女儿。虽然有些难以相信一个女子,居然敢率兵上阵做战,不过想想梅家的家风传统,似乎梅家女子都有种奔放自由的性格,倒不意外了。
当年梅之焕的堂妹梅澹然,原本嫁给刘家的刘承禧做续弦,亲事已经定下,结果还未完婚刘承禧就过世了,梅澹然未婚而寡,全贞空门,寄居家庙修行。当时一同修行的还有他的妹妹和几位姑姑等梅家女眷,后来梅澹然拜父亲的好友,当代文坛宗师李贽为师。
再后来这对师生间传出了惊动天下的绯闻,最后甚至使得李贽被弹劾,其中就有他带被铺枕席入庵*,说他恶近妇人,最终被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被逮捕,连一生著作也焚毁。
虽然后来世认为李贽之死,是死于政-治斗争。天下也都认为李贽与梅澹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奸情,最多也只是纯精神的一种爱情,只限于书信往来,文字交流。可不管怎么说,当时澹然和梅家女眷的许多行为,对于礼教大防下的明代士人来说,还是相当大胆放肆的。
经历梅澹然之后,梅家的女子似乎并无收敛改变,她们依然特立独行。尤其梅之焕也是一个相当独特的家长,他的女儿女扮男装也似乎并不太让人奇怪。
“梅清。”刘钧念着这个名字,对着她笑了笑,他基本确定,这个梅清绝对是个女子。
梅清见刘钧那笑容还有那神色,也明白对方是识破了自己的伪装,当下忍不住瞪了刘钧一眼。原来还听说过不少这家伙的事情,觉得这家伙虽出身普通,但身上却有种大家子弟不一样的奋发。可现在一见,这家伙却着实让人恼火,女子怎么了,难道女子就不能骑马打仗了?
古代早有花木兰从军,南宋有抗金女英雄梁红玉,连本朝也有女将军秦良玉,他刘钧凭什么就瞧不起女子。
亏得自己听闻虎头堡被围之时,见无兵可援,还亲自从家里组织了三百家丁来救援他,真是好心没好报。
刘钧却不知道,梅清居然就因为他那一笑,就立即对他有如此大的成见。其实他对于女子倒没太大歧视,毕竟后世来的人,男女早平等了。甚至很多时候,其实早就女权盛行了,在那男多女少的时代,女人早就不止撑半天边,而是把男人的那半边天也差不多接管了。
接下来梅清对刘钧有些爱理不睬的,刘钧为了避讳,倒也没刻意去与梅清说话。好在还有一个梅廷有在,他是梅家的家将。这次贼匪来犯,梅之焕带着保生堡的乡团赶去了蕲州,后来虎头堡来求援,沈庄已经无兵可调。梅清一心要来救援,执意把家里的三百庄丁给集结起来往援,这三百人并不算是梅家的精锐家丁,只是些普通家丁,受过些训练而已。
正因此,他们之前的伏击时才表现出许多破绽来,毕竟从梅清到梅廷有,其实都不是专业人士。
他们的伏击想法倒是没错,可既然是伏击,就不该冒然冲出来跟贼人混战肉博。若是刘钧,他们就地取材做些柜马,把贼人围起来后,用火炮火铳弓箭隔开来打,毕竟把路前后一拦,两边都是密林,他们在路边林子里对外打,天然就有一个防护,贼人就算有马,可如果入林就根本无用,树木还可以防箭。
而梅清他们却四下杀出,与贼战成一团,差点把自己给全搭进去了。若不是他来的快,这位勇猛的梅小姐就得香消玉殒于此了。
不过听说梅清是带着家丁来救虎头堡时,刘钧还是很感动的,人家一女子都有此胆识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至于作战的一些不足之处,那不对太严苛。
“刘钧非常感激梅兄的救援,现在,虎头堡已经无事,梅兄不如率部收兵回去如何?”
梅清刚刚才知道虎头堡居然取得如此大捷,刘钧率领着数百人的九头鸟,竟然将三千多贼人打的大败,不是大败,若算上这里的贼匪,刘钧凭一已之力,竟然全歼了贼匪的一营人马。想想自己刚才带着三百人马伏击贼匪,打的还只是从刘钧手下逃出来的几百败兵,结果却反而差点翻船,真是一比之下,让人惭愧啊。
梅清甚至都忘记之前对刘钧的不满了,心里对刘钧又转为极其崇拜。她自小得父亲宠爱,说缠脚脚痛,父亲就不让缠了。说要学骑马,父亲就亲自教她骑马,还送了她好几匹骏马。她说要练箭,父亲就给她请了女镖师。平时她经常女扮男装,跑到父亲的乡团去,父亲也并不太约束她,她对于军队对于弓马骑射自来喜欢,心里最崇拜的就是统领白杆兵的女总兵官秦良玉。
“你们要去黄安,我们也去。”梅清说道。
刘钧本想开口拒绝,可一看梅清那副坚决的样子,想了想便又没开口。有的时候,跟女人讲道理,明显是行不通的。
“如果梅兄非要同行,也可以,但事先说好,你与所部得听从我的调派,不然我可不敢带你同行。”
“好。”梅清很爽快的应下,旁边的梅廷有看着二人只能干着急,却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