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是第一个知道莱克斯的所作所为的人。
在周末结束后, 不得不含恨回到哥谭上课的迪克是第二个。
当然,既然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了, 阿尔弗雷德便当仁不让地占据了第三的位置。
三个人的具体反应不太一样。
布鲁斯:“……”
迪克:“我简直不知道卢瑟在想什么!他的想法能更一目了然吗?不不不这不算是什么,他有什么想法我都不觉得奇怪,但是他总得考虑一下卡尔的意见吧?这又不是什么单方面就能决定的事情!”
阿尔弗雷德:“午餐时间到了, 老爷, 理查德少爷。”
布鲁斯第一个把视线从手机的屏幕上移开,他率先走向餐桌,迪克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一路都在试着引起布鲁斯的注意, 想要听听布鲁斯的看法。
直到吃完午餐, 布鲁斯才吝啬地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迪克。”他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刚和芭芭拉吵了架?”
“……”迪克顿时偃旗息鼓, 没话说了。
紧随其后地收到消息的是托尼。
他平时是不关注新闻的,无论是娱乐版经济版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关注, 最多只是翻一翻科学类的杂志,还不一定上心。
但他最好的智能管家贾维斯绝不会错过这样的消息, 如果说过去的他还只能根据托尼的设置提取新闻关键词,那么现在的贾维斯已经智能到足够将这件事和卡尔联系起来——他特意将那条新闻标红并推送给了托尼。
于是, 当托尼从跌跌撞撞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在宿醉后的头痛中把自己摔进沙发, 并心不在焉地打开自己的待办事项列表后, 这条消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眼球。
“……这他妈……”他吓得酒都醒了, 破天荒地一连把新闻读了三遍。
确定自己没看错,确定这不是假消息,确定自己不在梦里之后,托尼的第一反应就是给卡尔打电话。
问卡尔知不知道卢瑟干了什么,问卡尔他现在是什么心情,问他打算怎么处理并且不管他回答什么都严肃地警告他绝对不能心软,还有一大堆啰里啰嗦的抱怨和各种各样的吐槽……
“喂?”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卡尔的声音,放松又惬意。
小孩儿的笑闹声,大风中叶子簌簌的摩擦声,鸟儿的鸣叫起此彼伏……丰富的背景音在托尼的耳边回荡,几乎能让他凭着听觉想象出一幅美好的景象。
“又躲回乡下了?”托尼的烦躁被奇异地安抚了下来。
“我只是在家带孩子而已。”卡尔认真地说,“第一次做父亲还有些不熟练,我把迪克也叫来了。这样不管我的表现怎么样,有布鲁斯打底,康纳肯定会觉得我是天下第一好daddy。”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托尼服气了。
“哪里哪里。”卡尔谦虚地说,“还是比不上妮妮你公开自己就是钢铁侠的——这个壮举难以超越。”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卡尔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轻松,“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但我的情况还算是不错,我只是有点……迷茫。也许是迷茫吧,我也说不清。”
“我能理解。”托尼发自内心地说。
卡尔笑了:“互相理解才是我们能成为朋友的关键啊,亲爱的妮妮。”
“我只是想问问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既然你听起来不错,我想我很快就能知道‘超人回归’这个好消息了。”
“当然。”卡尔说,“当然。”
“顺便问一句,你最近没有关注新闻吧?”
“没有。”卡尔心不在焉地说,“可能是我前阵子玩得太过火了,现在全世界都在议论莱克斯、超人和我——说实话,我自己玩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但是大家一窝蜂涌上来之后事情就乱了套了,到处都是毫无根据的流言,到处都是恶意揣测。我懒得继续下去了,让他们自个儿玩吧。”
“很好。”托尼意味不明地说。
挂断电话后,他当机立断地联系了所有他认识的卡尔的朋友,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使出浑身解数,要他们不许告诉卡尔最近卢瑟在做什么。
卡尔迟早会知道的,但能有多晚就多晚不是吗?
毕竟这是两个人的戏剧,要是另一个当事人始终不出声,不露面,不发表任何意见,一个人的独角戏也根本就唱不久。
在这样的信息封锁下,再加上卡尔本来就有刻意地不去看新闻,他确实过上了一段相当悠闲的带娃生活。
康纳的课暂停了一段时间,因为卡尔听说这两年时间里根本没有放过寒暑假,而且连正常意义上的周末休息时间都没有——他立刻原谅了康纳的逃课行为,然后给康纳定了新的课表。
寒暑假添上了,不过在此期间依然要接受亚历山大的远程教育,周末时间也不上课了,做完作业就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康纳没表现得有多开心。
他好像都习惯这样高强度的课表了。
不过另一个原因可能也在于他的新老师们都很好玩。
“晨星老师最有趣,”他说,“他总是有很多很多的地狱故事。”
“他不仅有地狱故事,还有天使故事。”卡尔说,“我原本是想请康斯坦丁的……但他最近得罪了不少人,我就不找这个麻烦了。”
“他真的是个恶魔吗?”
“看你怎么看待‘恶魔’的形象。如果你问的是种族,是的;如果你问的是性格,不是。”
“他都没有papa坏。”康纳有些不屑地评价道,“这种程度也算是恶魔吗?”
……对不住,路西法,卡尔心情沉痛地想,我儿子觉得你不够坏,要开除你的恶魔籍了。
“莱克斯其实也不怎么坏。”卡尔跟康纳解释道,“他既不好,也不坏。他的性格……”
康纳一针见血:“他就是特别自私。”
“……我实在是想不出有力的证据来否认你的观点,”卡尔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你有时候可真够有说服力,小康。”
康纳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我能想象到你们充满痛苦的婚姻生活了。”他同情地将手放到卡尔的胸膛上,“不过没关系,至少你们互相折磨的时候也是真心相爱的。”
“……什么?”卡尔惊得差点飞起来,事实上他就算没飞起来也开始结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婚、婚姻?什么……什么婚姻生活?你在说什么?”
康纳也惊住了,是被卡尔夸张的反应吓的:“你、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卡尔不明白话题是怎么到现在这一步的。他盯着手足无措的康纳看了半分钟,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呃,”康纳说,他看着卡尔离去的方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卡尔冲进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被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光速打开,然后瞬间就被新闻糊了一脸。
《最高法宣裁定同性婚姻在全美合法》。
《第一对新人已在大都会市登记结婚》。
《同性婚姻合法化:党派之争》。
《总统:爱终将胜利》。
……卡尔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机。
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走过来,目睹他所有举动的康纳靠在门边,偏着头注视着正在头脑风暴的卡尔:
“你想要一个人呆着吗,daddy?”
“……”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暂时住到别的地方去的。”康纳善解人意地说,“迪克才刚刚邀请过我去哥谭呢,我可以马上就回复他。”
卡尔木然地和康纳对视。
不可理喻,他想,难以置信。
“你们都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恍恍惚惚地问,“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啊。”康纳老老实实地说,“我还以为你就是等着他完事儿以后来找你呢。”
“我不想见他,我不想去想见到他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我不想争吵,也不想被迫听他的长篇大论。我就不能摆脱他一段时间吗?”卡尔叹着气躺到沙发上,“我还以为他能忍耐得更久一点——”
“他的心思是很难猜。”康纳深有同感地点头。
卡尔看了眼康纳,康纳立刻颠颠儿地跑过来,扑到他的怀中。
“我还以为你要劝我‘不要逃避,直面问题’呢。”卡尔揽着康纳的背说。
“为什么要劝你?我不想去见他,你也没逼我去呀。”康纳说,“再说,我们都知道他有多让人难以忍受。他都没有‘爱’这个东西,他有的只是控制欲和占有欲。”
“你学了不少词嘛。”
“我——我很聪明的!”康纳提高了语调,“别老觉得我傻乎乎的!我知道你有这么想我!”
“如果你真的足够聪明,小康,你就会明白,有些人的爱是宽容、欣赏和奉献,有些人的爱却是嫉妒、厌恶和伤害。”卡尔躺着,凝视着趴在他身上的康纳,“有些人的爱是错误的。”
这孩子有双蓝绿色的眼睛,像是绿孔雀的尾羽。
“我知道papa是后者。”康纳说。
“比那更糟。”卡尔回答,“他不仅有对爱扭曲的表达方式,还有无可救药的权欲——一切让他感到危险、脱轨和不自控的事情都会让他强烈地不安,而当他不安……”
卡尔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用来表示其后果的糟糕透顶和难以描述。
“如果他真的那么糟,你为什么还这么爱他,而且始终爱他?”
“我不知道!”卡尔有些崩溃了,他烦躁地晃动着身体,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康纳面前展示负面情绪,但又确实感到满腔怒火和委屈,“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很清楚在他残暴冷酷的行为下依然有人性?也许是因为我对他仍旧抱有期待?也许是因为我就是没办法彻头彻尾地憎恨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最后疲倦地说,“也许是因为……因为每当他伤我的心的时候,我都知道我会伤他更深。”
“即使我根本没有犯任何错,而他的痛苦完全源自于他自己。”
“你要答应他吗?”康纳问。
“答应什么?”卡尔反问。
“那么是拒绝了?”
“拒绝什么?”
“……”
“……”
康纳说:“我以后绝对不谈恋爱。”
“我喜欢你的决心,小康。”卡尔回答,“但放心,我会忘记你刚才说过的话的,这样长大以后就用不着为你小时候幼稚的许诺放弃美好的未来了。”
“……距离晚餐还早,”康纳说,“我们去玩乐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