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164章(1/1)

听得容嬷嬷这番解释,那拉淑娴倒还真是由衷的感叹了一声。不过,感叹之后就没旁的了,左右礼物都是早早就备下来的,到时候交予随行小厮一并拿过去便是了,又因着珍哥儿的辈分问题,那拉淑娴又格外多备了几份,算是家里头这些个小辈儿们都予了礼,连二房的珠哥儿、元姐儿的份她都给算进去了。

其实听起来好像蛮麻烦的,可事实上也不过是那拉淑娴随口吩咐一句罢了,荣国府的各色礼物都是有定额的,若是送到上头的冰炭孝敬,那自然要无比仔细,斟酌再斟酌方可。可像珍哥儿续弦这种事情,给每个哥儿姐儿都寻一样差不离的摆件就成了,左右就算礼物不合适,珍哥儿也不敢叫嚣。

——敢叫嚣就让贾赦去揍他!

那拉淑娴也就是对于迎姐儿揍蓉儿非常恼火,可若是这加害者和被害者换成了贾赦和珍哥儿,那就没关系了,莫说并非发生在眼前,就算贾赦真的在她跟前狠揍珍哥儿,她也一定会见死不救的。

对了,珍哥儿的亲事定在了正月十五。

元宵节这样的好日子,倒是不用碰了忌讳,可同样的也能看出宁国府对这门亲事的不走心。估计也是想着赶紧将事情给搞定了,随口挑了个不会出差错的日子。或者也有可能是因为续弦之事不宜大操大办,又不愿意显得太过于冷清,故而特地选个喜庆的日子,用节日来掩盖当日的冷清。

甭管宁国府那头究竟是何思何想,总之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当日,珍哥儿还是顺利的娶到了填房继室。

亲事就是在宁国府办的,可惜却是另行辟了一个院子出来,并不曾回到珍哥儿原本的院子。说起来,珍哥儿之前所住的院子,便是宁国府的东院,他是贾敬唯一的儿子,且贾敬身体康健,因而东院才算是他该呆的地儿。然而,饶是有敬大太太从中说合,还是没能让珍哥儿回到他原本的院子。

好在宁国府旁的不多,这空置的院落是最多的。随便挑了个离偏门较近的院子,命丫鬟婆子稍稍布置了一番,便将珍哥儿给嫁……咳咳,总之就是将亲事给糊弄过去了。

也就仅此而已。

这门亲事的聘礼是贾敬命人归整的,很普通很微薄的一份。送到尤家后,倒是并不曾被贪墨了,而是并到了尤家大姑娘的嫁妆里。只是尤家家境并不丰,给嫡出大姑娘准备的嫁妆也不过是最寻常的几样东西,几样不合时宜的家具,并一些金银首饰、衣裳锦帛,当然也将已故的尤家原配嫁妆尽数给了尤家大姑娘,再加上宁国府先前给的聘礼……

怎么说呢?好赖也有些样子了,只是即便将这些全部都算在一起,所有的家当也不过千余两银子罢了。

成亲第二日,也就是正月十六,贾敬再度用了老法子,将珍哥儿和他刚过门的媳妇儿,连带家具、嫁奁等等,一并轰出了家门。

还真别说,珍哥儿乐翻了!

“赦、赦大叔叔,赦大老爷,贾将军!您是我的祖宗哟!帮帮我,求求您再帮我一回。先前您替我赁下的小院落,我蛮喜欢的,之前是因着手头没钱,如今好赖有些结余了,能不能求您帮我把院子买下来?三间的四合院,我出的起钱!”

贾赦无比嫌弃的看着大清早就跑到他府里的珍哥儿,颇有些狐疑的道:“我记得你今个儿是被轰出来的罢?所以你究竟在乐呵个甚么劲儿呢?”

“我逃出生天了,还不许我乐呵?”珍哥儿兴奋的手舞足蹈,“敬大老爷说了,之前的聘礼也好,我媳妇儿的嫁妆也罢,连之前借给成亲的家具,并宾客们送来的贺礼等等,都可以送予我。您想啊,我非但没把自个儿的小命交待在这儿,还白得了这般多的东西,还有一个媳妇儿!”

“呃……你不是不行了吗?”贾赦诚实的问道。

这话一出,珍哥儿瞬间蔫吧了,愣是好半天都没能寻到话头。

早在去年间,贾赦为了永绝后患,就偷偷的命人给珍哥儿下了某种密不可言的药,当然不是让珍哥儿完完全全的当了公公,不过那药性重,两剂下去后,基本上就杜绝了珍哥儿再有子嗣的希望,且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房中事。这也是为何田氏就立时发觉不对劲儿的原因,当然她没想到自己会死于嘴贱就是了。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了话。不过大夫也说了,你这个可以慢慢养,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好了呢?”贾赦格外敷衍的劝慰了几句,又说了方才之事,“你说你要买下之前那个院落?行啊,就这么个小院子,有啥不行的。要是钱财不凑手,我买了予你也成啊!”

“不用不用,我手头上还有钱的。”听贾赦这么一说,珍哥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还是选择了婉拒。

珍哥儿也不是完全傻的,他很清楚这回一离开,除非敬大太太真的离世了,那他还有可能过来磕个头,不然的话,可能再也没机会进入宁国府了。而贾氏一族从来不缺踩低逢高的缺德货,他自是要留着贾赦的人情,也好在将来真的遇到事情时再用。

简而言之,用在买小院子这种事情上,简直太浪费了。

好在贾赦也不是那种非要将好处塞给人家的人,见珍哥儿连番推辞,且看着也不像是在客套。当下,贾赦便唤来了小厮吩咐了几句,待打发走了小厮,又向珍哥儿道:“既然来了,那索性进去给老太太请个安,顺便也能瞧上一眼蓉儿。对了,万一老太太回头训你了,你也老实受着,谁让她是长辈呢。”

“是,您说的是。”珍哥儿跟个孙子似的点头哈腰的连声应是。

正如贾赦先前所预料的那般,贾母见到了珍哥儿后,第一反应可不是心疼之类的情绪,而是皱着眉头给出了所谓的“敦敦教诲”。正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得不说,贾母那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且还是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只可惜在开口之前完全就不曾思量过对方是否愿意听这些教诲罢了。

万幸的是,珍哥儿不是贾赦,甭管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起码明面上是半点儿不露,只老老实实的袖手立着,用贾赦的话来说,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孙子样儿。

——从辈分上来算,珍哥儿的确是贾母的侄孙。

好不容易,如同懒婆娘的裹脚布一般的教诲终于结束了,珍哥儿倒是见着了蓉儿,可惜时隔一年有余,蓉儿完全忘了他亲爹是谁。幸而珍哥儿也不生气,原就对这个儿子没啥期待,同样的也不至于会失望罢了。再说了,就珍哥儿如今这状态,带上蓉儿只会更糟,还不如任由蓉儿在荣国府里头混吃骗喝的……

然后珍哥儿就看到迎姐儿一巴掌把蓉儿扇倒在地,紧接着蓉儿从地上一跃而起,整个人扑到了迎姐儿身上,俩孩子就这么滚在地上互掐起来。

三观都裂了!!

关键时刻,贾赦急急的上前,将俩孩子强行分开,怒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迎姐儿仰着无辜的笑脸:“玩儿呀!”

“这是玩?你逗我?”贾赦一副崩溃至极的神情,他总算是理解了之前那拉淑娴为何会那般无奈了。这听说是一回事儿,眼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话说回来,就算他小时候再怎么熊,也没跟贾政掐成这样呢!登时,贾赦没好气的道,“不准玩了,你俩给我分开!二丫头你去荣禧堂待着!”

见贾赦真的生气了,迎姐儿忙把脑袋一缩,脚底抹油哧溜一声就窜得无影无踪。被留下来的蓉儿左看看右瞧瞧,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半响才缓过来,蹦跳着往里头去了,且至始至终都不曾往贾赦和珍哥儿这处看过来。

贾赦被气了个倒仰。

还是贾母更看得开些,之前她倒是没吭声,见俩孩子都跑了,才优哉游哉的道:“小孩子吵吵闹闹是常事儿,再说也没伤到哪个,至于这般火急火燎的吗?赦儿呀,你还是太年轻了。”

“我?”贾赦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敢置信,“不对啊!老太太您以往可不是这么说的,您都是说我爱闹腾不省事儿,还说我甚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那我打你了吗?”贾母冷笑道。

这个还真没有,哪怕是贾母气得最厉害的时候,也从来不曾动过贾赦一根手指头。甚至就连上回贾赦往死里坑自家,直接导致荣国府损失了八十万两银子一事,也只见贾母捂着心口寻死腻活,最多也就是提两句已逝的荣国公贾代善。这般想想,贾赦还真没挨过打。

见贾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贾母又道:“小孩子家家的,哪个不闹腾了?我看二丫头和蓉儿闹归闹,却是比你有分寸多了。”

反过来说,贾赦一把年纪还不如俩小的?

琢磨过味儿来,贾赦登时面黑如锅底。

“呵呵,老太太您安好,我那头还有事儿,回头再来给老太太您请安。”眼见气氛不对头儿了,珍哥儿忙不迭的开口告辞,还顺带将贾赦也给拖了出去。

待走出了荣庆堂,一直走出了二门,珍哥儿才带着无奈的语气向贾赦道:“赦大叔叔哟,您让我别跟老太太倔,您本人倒是倔上了。这又是何苦呢?莫说老太太那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就算真的是毫无道理,您听听过也就罢了,跟她倔有啥好处?赢了输了都要命!”

“你倒是终于看透了。”贾赦没好气的横了珍哥儿一眼,“行了,我让人送你过去。对了,东府那头到底是个甚么说法?东西都予了你,却没唤人帮你搬回去?”

“他不提,我敢提吗?”珍哥儿拿手指了指东面,“在府里待了一月,我每一日能睡得安生的。好不容易全须全尾的离开了,再提那些个有的没的,不是找死是甚么?”

还是那句话,珍哥儿算是把贾敬怕到了骨子里,反观贾赦,就算曾经打过他骂过他也没少折腾他,可起码贾赦的态度摆在那里,从不曾想过要他的小命。相较而言,宁国府那头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那行,我让人送你回去,顺便把东西都带上罢。”贾赦随口应着,自有管事凑上前来,将珍哥儿引过去。

却说那些行礼看似不多,实则零零碎碎的还真是不少。有宁国府下给尤家的聘礼,有尤家给尤氏的嫁妆,还有宁国府白送的家具、被褥等物,更有亲朋送的贺礼。林林总总的加在一道儿,竟是足足让三辆马车拉了两趟,才勉强将东西都送到了珍哥儿如今住的那个小院落里。

又几日,小厮告诉贾赦,院子买下来了,花了二百八十两银子,是珍哥儿付的钱。

那就可以了,贾赦原就不曾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听小厮这般说后,更是索性将跟珍哥儿有关的所有事情皆抛到了脑后。至于珍哥儿和尤氏会把小日子过得如何,关他屁事!

嘚瑟的哼着小曲儿,贾赦坐马车去了御史台。

话说回来,贾赦入御史台已经是第三年了,按照最初长青帝替他做的规划,估计到今年年底,他又该换地方了。当然,对于贾赦来说,去哪儿真心不重要,左右他多半时间都是跟在廉亲王屁股后头的。也正是因着如此,以至于贾赦明明已经算是御史台的老人了,可他对于里头的情况仍不大熟悉,甚至连人都不曾认全。

“哟,这不是贾侍御史吗?您今个儿竟有空来这儿?不忙了?”

“稀客稀客哟,贾侍御史您这边请。”

“敢问一句,您今个儿往咱们这儿来,可是听闻了甚么风声?”

别看贾赦八百年都不带往御史台来的,可事实上他却是这里的名人。也是,当旁人还仅仅是偷摸着告黑状时,他已经将自家、同宗,并一溜儿的亲朋好友全都告了个遍,还是真人出场的。

太拼了!

“我来这儿……”贾赦还没来得及打官腔,就有人急匆匆的过来,直接往他手里塞了一封已开封的信函,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贾赦一脸的愕然。

尽管这两年多时间里,贾赦很少往御史台来,可不管怎么说,起码也来过好几趟了。然而,向今个儿这样的情况,却是实打实头一回碰见。

低头一看,贾赦捏着那薄薄的信函,面上阴晴不定。

都不用打开看,就能猜到应当是关于检举或者单纯告状的信函,且铁定是针对高官的。再往深一些猜,估摸着就是证据确凿,可对方太能耐,以至于连御史台的人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所以就让他出头?他就那么傻?

当下,贾赦冷哼一声,随手将信函丢在了一旁,再抬眼看之前围拢上来的同僚,早已纷纷作鸟兽散。贾赦也懒得同他们计较,他从来也没打算要加官进爵,想也知晓,他身上都有一等将军的爵位,甭管怎么晋升,长青帝都不可能给他国公之位的,最多最多也就是个一品官员。既如此,他折腾个啥呢?

“哟,我忽的想起廉王殿下寻我有事,先告辞了,告辞。”贾赦对着眼前虚无的空气拱了拱手,旋即直接甩袖离开。

直到贾赦走得没影儿了,方才散去的御史台同僚们才再度聚了上来,纷纷叹息道:

“我就说了还不如跟他当面说清楚,以他的性子或许会帮着往上头捅。你们偏不干!”

“你是不是傻啊?还当面呢,你可有想过万一他不干怎么收场?”

“就是,咱们御史台原是不参与皇家之事,偏那些个不长眼儿的家伙非要将事情捅到咱们这儿来,还罪证确凿呢!开玩笑罢?谁不知晓贾赦是廉王殿下的心腹,那位可一直都是死忠的太子|党!”

“罢了罢了,赶紧散了,只当没这回事儿。”

“人家父子要闹,咱们当臣子的有啥办法?散了罢。”

叹息之后,该干啥就干啥了。别以为御史台的人就很牛气,事实上,大家都是人,哪里会没私心呢?如果当青天大老爷的前提是小命不保,又有几人能安然接受呢?又或者说,所谓言官,其实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也不比谁清高。

却说贾赦这一跑,还真就如他所言的那般,直接跑到了廉亲王府。当然,此时廉亲王并不在府中,他只同王府里的几个熟识之人唠嗑。

这一唠,难免就会提起最近一段时间京城里头的风起云涌。

贾赦无奈的叹道:“最近都忙着家里头的事儿,连正月里都不曾跟老朋友们好生聚聚,尤其这几日,我这日子过得哟,简直就像是刚从穷山沟里走出来一般。”

因江南之行而跟贾赦极为熟络的老丁笑着道:“那我猜,赦大兄弟一定不知晓咱们王爷最近收了多少礼金。啧啧,怕是起码也有一二十万了。”

“啥?”贾赦一脸的惊疑不定。他真不是因着嫉妒廉亲王才如此的,而是完完全全被吓到了。也许乍一听一二十万两银不算甚么,可那是对于传承了好几代的高门大户而言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绝对是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钱财。

就说刚置办了产业的珍哥儿好了,他那个院子说小是小,可那是跟宁荣二府相比的,其实对于京城里为数众多的老百姓来说,那绝对不算差了。地段是在翰林院隔了一条街的地儿,往外头走两条街就是闹市区了,绝对的闹中取静。且那院子,正面是一间正堂并左右各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一间,另有杂物房两间,且还有一排的倒座房。即便不算倒座房好了,那也该有九间房。搁在寻常百姓家里,那绝对是令人羡慕的小康之家了。

旁的不说,单是珍哥儿刚过门的填房继室尤氏娘家,也只有最简陋的五间房四合院,且地段极为偏僻,作价怕是连八十两都卖不上去。

当然了,那才叫事实。尤氏的老爹是六品署正,而贾赦则是从六品侍御史,俩人只差一阶半品而已。这贾赦一年的俸禄尚不及五十两银子并一些粮食,那么可想而知,尤老爹的俸禄即便略高一些,也高不到哪里去。再加上要养一家子的人,还有奴仆使唤,也就堪堪能住上那种院子了。

由此可见,一二十万两银子,真的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至少对于大部分人的来说就是如此。

然而,廉亲王只是一个过年就收到了这么一大笔的贺礼?这未免也太夸张了,要知晓年礼都是在小年夜之前送来的,冰炭孝敬也不是在正月里。在寻常情况下,正月里所能收到的也不过是一些拜年的见面礼,若是年岁还小的话,大概还能收到来自于长辈的压岁金,可显然这些跟廉亲王的情况完全不符。

“赦大兄弟你也觉得吓人对不对?我方才还跟老王他们说呢,咱们这一群人里头,也就是赦大兄弟你出身最好,家里头最是有钱。诶,老哥哥问你个事儿,你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财是多少?”

贾赦嗤笑一声:“见过的?啧,前两年跟着廉王殿下四处讨债的时候,我啥没见过呢?单王家就欠银上百万两,还有史家,也有近百万两。这还不算江南那头呢,不过那头的人嘴硬,我那么威逼利诱的,也只让甄家掏出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为这事儿我还被我家老太太臭骂了一通,你说我冤不冤?”

老丁一脸涨见识的神情望着贾赦,好半响才道:“对哟,你是跟着廉王殿下讨债的人,嗯,为了这个干一杯!”

“光喝酒有啥意思?还是冷的,也不怕吃了闹肚子。”贾赦回身吩咐下去,不多会儿,下人们就送来了两个大锅子,并好几大托盘的嫩羊肉,又送来个专门烫酒的厨子,一行人红红火火的吃了起来。

廉亲王绝对不会想到,这群人会在他府上吃锅子喝热酒,不过即便他知晓了,也不是甚么大事。托贾赦的福,如今的廉亲王对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不然怎么办?先把贾赦给办了?既然没法把得力干将给办了,廉亲王也只能被迫的选择降低底线。久而久之,廉亲王倒是觉得,这样似乎也挺不错的?

得亏十二并不知晓此事,要不然他都能哭晕过去。

等傍晚时分,吃的晕晕乎乎的贾赦正打算出门坐马车回自个儿府里,迎面就看到廉亲王黑着一张脸,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

贾赦迷迷瞪瞪的望过去,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廉亲王也看到了他,直截了当的道:“本王打算罢了你妹夫的官!”

“嗝!”打了个酒嗝,贾赦仍是一脸的不明所以,甚至这会儿他都不曾意识到廉亲王口中的妹夫是何人。好在没多会儿,在瑟瑟寒风之下,贾赦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一脸懵圈的道,“为啥呢?他人在江南,也能惹着廉王殿下您吗?”

“哼,他联合了一帮子人,打算集合同僚和至交好友,同为前太子请愿。”廉亲王冷哼一声,“居然还署上了本王的名!”

这个确实蛮该死的。贾赦茫然的抬头望天,冬日里的天色原就暗得早,更别说如今还是正月下旬,明明只是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来没一会儿就该到掌灯时分了。

“那我今个儿在御史台得的信函也是为了这事儿?不对啊……”贾赦仔细琢磨着一番,他和廉亲王的确是摆出了一副死忠太子|党的模样,这要是早间那封信也是为太子请命的话,就不该被人这么急吼吼的往他怀里塞。也就是说,事情是反过来的?

这般想着,贾赦迟疑的开口道:“廉王殿下,我想我今个儿应该是收到了一封关于前太子罪证的信,要不然就是他心腹手下的罪证。”

廉亲王目光深沉的望着他,半响才道:“不能照着你先前那么办了,再这么下去钱财是到手了,可迟早要出事!”

其实,准确的说,是已经出事了。

按着原来的轨迹,前太子二立二废之后,便算是彻底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哪怕接下来还是有朝臣不死心的为他求情,那也同他无甚关系。可正是因着贾赦那贪财的性子,偏廉亲王还因着追讨欠银一事高看了他一眼,以至于他们始终对外做出了太子|党的假象。

所谓假象,那便仅仅只是个假象。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如今让廉亲王最为难的是,钱财是到手了,他也尽数都交予了长青帝。可若是再这么下去,却是让那些曾经的太子|党重燃希望,也会再度引起朝堂纷争。

谁让长青帝为了捞钱,并不曾呵斥廉亲王为前太子请愿一事呢?恐怕这会儿,不单单是那些曾经的太子|党们,就连前太子本人,想必也抱了极大的期望。

事已至此,唯一的法子就是杀鸡儆猴,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将危机彻底扼杀。

贾赦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原委,又忆起方才廉亲王说的林海一事,登时苦笑连连:“廉王殿下是打算把林海当作是那只被敬的猴儿?若是连林海这个勋爵的后人都被贬斥了,那么其他人是万万不敢的。”

“如果你不愿让他变成那只被敬的猴儿,本王也可以直接让他成为那只被杀的鸡!!”廉亲王满脸的寒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贾赦还能怎么说?只连连点头道:“那索性这样好了,左右先前我也对好些个亲朋好友捅冷刀子了,也不差这么一家了。我今晚就回去写封署名的折子,回头看圣上怎么说罢。”

身为御史台的侍御史,哪怕贾赦本身的品阶并不高,他也一样能写折子直接递到龙案上。

只是听贾赦这么一说,廉亲王颇有些不解,抬眼望着他道:“你就不怕你家老太太又对你破口大骂?”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甭管是挨骂的我,还是骂人的老太太,这都好些年了,未来还有更多的年头,合该早早的习惯起来。”贾赦向廉亲王摆了摆手,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

……

次日早朝,长青帝拿到了贾赦连夜送进来的折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勃然大怒。

“朕原本还想给二皇子一次机会,如今看来,还是让他一辈子都待在幽禁之所更合适!来人,传朕旨意,二皇子欺君罔上,意欲图谋不轨,今生今世都不得获释,遇赦不赦!”

罪证之类的东西,那得分人。反正贾赦就是空口白话,以状告林海纠结党羽为明,暗地里却是句句不离前太子。他当然不是故意想坑林海,而是特地同十二商议之后,才定下的策略。

十二的原话是:“珍哥儿和田氏之事,也可以说是底下人不作为,任由他胡来的。可爹您看敬大伯伯发作旁人了吗?也许私底下还是会发作的,可他更恨珍哥儿。同理,甭管底下人怎么胡来,若是前太子本人是个好的,那怎么不约束他们呢?况且小兵卒子啥时候收拾都使得,这领头人逮着机会就得把他给恁了!”

所以贾赦才放心大胆的抨击了林海,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官儿,抨击的一无是处,甚至还捏造了不少一眼看过去就是瞎编排的罪名。

当然,贾赦也没想过借此让林海彻底逃避惩处,他只是有意识的将罪名往前太子身上推,却明里暗里的又像是给前太子找借口推脱。却未料到,等长青帝在早朝上痛斥了前太子后,回头就传话,让贾赦立刻入宫觐见。

贾赦都给吓懵了。

别看他自诩是天子门生,可事实上他见长青帝的机会真心不多。算起来,也就是刚入仕途那会儿,他还在翰林院做事,倒是时不时的被提溜过来见长青帝。可自打他被调职到了御史台后,两三年间,他统共也就见了长青帝一次。

关键不是面圣,而是此时此刻铁定没好事儿呢!

“别一副吓懵了的样子,旁人还道朕是昏君呢!”长青帝没好气的喝道,“你的折子我都看了,怎么?想给林海求情?”

“也不是单纯的求情,毕竟他那人蠢,偏生自以为聪慧得很……”贾赦卡词了,说真的,他的确是有意识的想为林海开脱,可又不知晓如何开脱,思来想去才会明着告林海的状,暗地里将长青帝引到了前太子身上。

问题是,长青帝他不蠢啊!

迟疑了半响,贾赦又道:“要不圣上您干脆把林海调到京城里来?其实,论本事,他还是有点儿的,起码比我那蠢弟弟强多了。至于旁的,我倒是不大清楚,不过他要是回了京城,起码我妹子不用同他夫妻分离了,估计再过两年也该有儿女了。”

长青帝嘴角隐隐有些抽搐,他很想问,贾赦到底是怎么从贬斥联系到儿女身上的?不过,若真照着贾赦的思维来考虑,这还真就变成了一件好事儿呢。

当下,长青帝冷哼道:“照你这么说,那林海还要感激你?”甭管内情如何,明面上却是贾赦告了林海,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不是要感激我吗?不对,单是感激怎么够呢,应该给我送一份大礼。感谢我一年多来,帮他照顾媳妇儿;感谢我让他早日回了京城,免得夫妻分隔两地;对了,还要感谢我祝福他早日得个一儿半女的。”

“你有听说一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吗?”长青帝很认真的问道。

“大恩不言谢……他可以不用谢谢我,可谢礼绝对不能少。啧啧,我家的老太太天天都在我耳朵边上念叨着,府里没银子了,全都被我给败活光了,我跟着廉王殿下一点儿前途都没有,我这个侍御史还不如不当,连半点儿油水都捞不到,还不如我那外放到了汝州的蠢弟弟,听说天天有人捧着白花花的银子求着他收下,这才两年多呢,怕是少说也攒了几十万两银子了。唉,我就希望林海能给我点儿银子,我也好拿去堵我家老太太的嘴。”

贾赦絮絮叨叨的说着,浑然不知长青帝眸色越来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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