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还有陈卓然他们这帮好兄弟的吗?要不让他们帮你拼凑点资金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她想了好一会,可是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点子,许是因着心事重重的缘故,淡眉轻锁。
“他们虽然都有点底子,不过真撞上这烂摊子了,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接济过来的?”陈卓然本意是要逗她一逗的,不过越听越被她的单纯弄得哭笑不得。
“那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她说时又无意识的咬了咬唇角。
“暂时还没想出。亏我还铺了那么大的场面,想把手头的好几个行业都做大做起来,没想到反而各自拖累,左右牵制,要是真的一时半会要清偿贷款的话,申请破产都未必能应付的过来。”见他说的有板有眼,她听得心惊肉跳。
倒不是为着其他名和利,只是想着他白手起家到现在,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又想着他向来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很亲近,想必是硬声硬气的独自闯荡过来的,多大的风浪都经历过了,却要毁于眼前这莫名其妙的节头上,只是替他不值,替他心疼。
他没有任何表示,她却难过的哽咽起来,声音说出来也是怪怪的,“反正现在也没有完全的迹象都是悲观的,也许还是其他什么法子我们没想到呢,即使最差的打算真的申请破产的话,也没有关系的,反正我们都还年轻,我们可以重新努力的。”
她说的本就不是很响,而他竟然听得动容,忽的一下全身都热烘烘起来,只是听到自她口中说着“我们可以重新努力的。”就为着她这句话中的“我们”一个词,他竟然都不忍心告诉她,他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她见着他木在那边,他很少有这样呆讷的时候,想必是预见着往后艰难的日子,便继续说道:“反正你自己也说过的,当过特种兵的人出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苦的了,大不了你自己不要这么讲究吃穿用度什么的,我是本来就无所谓这些的,资产不够的话,实在大不了把这里也抵押出去,你不是有好几辆车吗,车子也可以卖掉,去外面租房子住也没事的。过上个几年,肯定能——”她还没说完,下一秒他却实实在在的覆上了她的唇。
吻的这般痴绵这般动容。
光影移动间,只有他和她的气息是真实存在着的。
她猝不及防的张口还要继续说道,却早已被他封的说不出一个字。
许久,他才放开她,在她耳畔低低说道:“静怡,我喜欢你,喜欢你很多年了。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是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知足,还有机会让你听到我的心声。”说时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心声,将她的手心朝自己的胸前放去。
她虽没有十二分的抗拒,避了他的目光,看着地板说道:“眼前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眼前怎么了?即使比眼前再糟糕一千倍一万倍,我也会说一样的话。”他略微嘶哑的嗓音,更添了份沉实的厚重感。
“静怡——”他突然又直直的喊着她的名字,有些呆呆痴痴的。静怡心头莫名其妙的又跳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说道:“等这次公司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你陪我一起回家看下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她在他身边,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是从来没有听他提及过家里的事情。
她咋的听到,心头也只是极短的刺痛了下,也没有直接的应下来或是拒绝道,避了他的目光起身说道:“你饿了吧,我煮了点白粥,去端过来给你。”也不等他回答,迅即走出了房间。
下午,他便又去公司了。
一连大半个月,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来去匆匆的。叶静怡当然不可能常常请假,大多数是白天心不在焉的在公司上班,晚上回来这边,其实也谈不上为他做什么事分担多少忧愁。只是帮他整理下衣物,打扫下房间。
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在,让他知道,不管他几时回来,总还有一个人,会一直在那里。
而他倒也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经常是深夜抑或是凌晨时分回来,不管再晚,然而总是都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会习惯性的过来敲下她的房门才回去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这一向睡得更浅了,往往是半醒半睡的,然而不知什么缘故,迷糊中听到他的敲门声,然后才会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
事情总会过去的。尤其是陆可非经手处理的事情。
果然,再过上大半个月,见着他行程也不再那么奔波不定了,叶静怡猜测着是不是已经大事化小了,心头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慢慢的落了下来。
然而她自己的公司这段时日却仿佛有些阴霾起来。
叶静怡本是没觉着公司原先一段时日要高调上市的谣言不知何时已经销声匿迹了。她向来是神经最大条的那个,往往公司员工说着一件在公司人尽皆知的八卦时,她还会很茫然的问出一句:“这样子的啊?”引得一干人等的集体鄙视。
但是自己手头上一季度的纱款乃至工厂的货款拖了大半个月还没付出去,工厂催钱的电话是一个连着一个。
要是以前碰上这情况,叶静怡定然是会到财务那边去问个究竟,然后催下付款审批的手续赶紧点。
不知道是第几次对着电话陪笑道,说着过一两天,这次一定会付掉,把水单发给你。
叶静怡挂了电话后,兀自发呆。
倒是旁边新来的同事也叹了口气,“你还算好点,老业务员,那些纱厂工厂的都卖你面子,拖几天就几天,最多电话催的烦点,我可不行了,好多笔都是贷款提货的,钱不付出去,大货纱就不发,这笔单子还没开做,我就预见着是空运了。这样下去,还怎么接单子啊?”同事忧心忡忡的说道。
其实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是这家好歹是叶静怡呆的最长的一家公司。她也清楚着她们公司虽然还是OEM的模式,但是由于都做的是世界知名品牌的,客户源只会越来越多,金融海啸过后,没有缩小规模,反倒是开枝散叶的扩张起来。以她们公司多年积累下来的实力,不至于在这些账款上都挪不过来吧。
越想越觉得想不通,再仔细回想下,比之先前张一铭的大刀阔斧的大动作,最近貌似几乎不见人影了。
“财务的张总今天在吗?”叶静怡随意问道。
“在啊。就是付款的单子到他手头便不付款了,跑去问下面的小罗罗,只说已经审核通过,交给他了。又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搞不好还在闭关中呢。”同事看起来是对张一铭意见颇大。
“也许——也许公司另外有什么安排也说不定吧。”叶静怡说时便起身朝财务那边走去。
不一会便走到张一铭的办公室。她深呼吸了下,边敲边问道:“在吗?”
“是——静怡?”里面传来略微迟疑的确认。
“是我。”她低低的应道。
“进来坐吧。”里面这才听到有声响,原来是他走近来开门的声音。
相比他先前公开张扬的作风,这当会却是收敛了很多。
她就坐在他正对面的椅子上,这一般是业务员过来和他核对重大金额时才会有的情况。
“你——手头也有要付款的?”他沉着脸问道。
想来这是他们自上次不愉快之后的第一次独处了。
“我不是为着这事的。”叶静怡垂眸,只觉得以前的时光已是太远太远了。
“那是为了什么?”他依旧有些阴霾。
“我只是想弄清,凭我们公司的实力不至于连这些钱都付不出去吧?”她说的本是随意,然而他听得却是脸色大变,半晌不语。
“难道我们公司财务方面出什么问题了?”叶静怡见着他这样的神情,便有些知晓了。
“你也知道,领导的目标是年内上市,可是一些硬件方面的资产评估,其实公司还是远远不够的。我和领导打过招呼后,前阵子收购了两家新的大工厂。”
“这个我也知道的。”叶静怡继续耐心的听他说下去。
他似乎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公司一时间当然不会拿出这么多的现金的,有家商业银行本来是长期合作的,对我们公司的资信方面向来都是比较信赖的,前一阵子不知道是哪里听到消息,说下面的老工厂重复抵押,这账面上的欠款是越来越大了,现在不肯拨新的贷款给我们了。”
她听得黯然,其实私底下也觉着张一铭选择购置新工厂,而且一次性就购买了两个大工厂的做法也未免有些激进了点,况且新工厂刚筹立起来,刚开始的那阶段,只有支出,没有收入,也难怪手头会这么紧张。
“那么要不去别家的银行试试看,我想就我们公司现有的资产,在别家的银行虽没有很优惠的业务,但也不至于借不到钱吧。”她也帮着想法子。
“我当然试过了。那些银行竟然像是全部都约好了似的。”他说时,摊靠在长椅上,无奈的看着叶静怡。
向来有句古言,叫做英雄气短。看着眼前的张一铭,叶静怡竟然不由自主的就想到这个词。
“那领导呢?”叶静怡想着领导自己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久,总该有些人头熟的可以帮上忙的。
“躲债躲到马尔代夫去了。”
“怪不得不见踪影。”叶静怡恍然大悟的应道。
“现在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再这样下去,想必业务员都会有意见起来了。”他依旧长长的叹气。
“是的。毕竟工厂方面的事,很多时候都要贷款提货的,也是没有办法的。”叶静怡也如实回道。
“我向来是对着自己的计划信心百倍的,没想到也会走到这一步。”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幽幽的说道,神色黯然无光。
叶静怡听得沉重,可是想着自己公司向来运营的不错,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他忽的抬起头问道,又像是自言自语。
叶静怡慌乱间其实有些猜到了,想着这依约是陆可非的行事风格,可是又还抱着一点点渺茫的希望,他自己的公司刚刚元气大伤过,虽然眼前是渡过了风险期,可是这长久的整治公司的历程,也是艰难而漫长的,总不至于这么快就有闲暇的精力来干涉其余的事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