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1)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他的心事,陆可非像是被电击中似的,好一会后才艰难的说道:“静怡,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又见着她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起来,脸上还有点细细的汗珠渗了出来,陆可非想起方才她起来时脚步都有些虚浮踉跄,眼下仿佛连站着也都是很勉强,他心头大慌起来,上前想要扶着她点,“静怡,都是我的错,你千万要小心身子。”

“我已经改主意了。这个孩子,我怎么会傻到要留下她呢?现在去人流还来得及。”她说完就大踏步要往外走。

陆可非哪里肯依,伸手便想拦腰揽住她,稍一碰到她柔软的腹部,这才惊觉她腹部确实有些隆了起来,下意识的怕伤到孩子,又改成拉住她的胳膊。

她咬牙切齿的喊道:“陆可非!你给我放手!”他不放,她便匐下来朝他的手臂拼命的咬去。

见他纹丝未动,她又微侧了□子伸手朝他扇了一巴掌过去。

而他依旧未曾松了分毫,反倒更是抓紧了些。

下一刻,只听到一声实实的撞击声,随即是落地的清脆声。陆可非只觉得额前有什么液体在汩汩的流动着,伸手一摸,才惊觉是血,拉扯间,却丝毫不觉着痛。叶静怡这一力道着实用的足,镜框从陆可非的额际掉落下来,砸在地板上,立即散开一地的玻璃碎片来。

陆可非这一停顿间,叶静怡早已跑到楼梯上去了。

咯噔咯噔的声音,他真怕她一脚踩空了或是打滑了,他在后面叫着她的名字,她却更是加快了速度。

他眼见着她跑到门口处,不小心磕碰了一下,根本未看伤口起来便继续朝外面奔去。

她跑到院子里,想打开车门,气急败坏着竟然连车门也打不开。

他随即就追了上来,将她整个人都环在车门前。

俩人边撕拉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看着她,瞪着通红的双眼,那样愤怒,简直要滴出血来。

觉得他面目可憎到这一地步,原来也不过如此吧。

“叶静怡,你再怎么怪我也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去。”陆可非终于艰难的将她按住,边喘气边劝道。

“你别做梦了,这个孩子我不会将她生下来的。”叶静怡说时,伸手要从他的牢笼中挣脱开来,却哪里掰得动他,便发狂的朝他劈头盖脑的乱打乱捶了过去。

“孩子是无辜的,你再怎样生气也不要迁怒到孩子身上去。”他还是艰难的求道。

“孩子是无辜的。那么我呢?”她继续沧然笑道,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未展开来,豆大的泪水却早已滚滚而下。她怎么会承认,也不知道从哪刻起,许是发觉自己要当妈妈的那阵子,或是更早一点,缓缓钝钝的发现自己终于爱上他了,她都准备要直面自己真实的心意了,未料到生活还是和她开了个这样大的笑话。

而她,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笑话。

那些他带给她的,她所珍惜的感动的细节,原来不过是她一个人出来的幻觉,在此时,都有了答案。

她这样外弱内强的性格,陡然知道欣蓝的事情,他知道她一时半会定然是觉得难以接受的,只是她这样刚烈的反应,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终于是说不来其他的话语,怕自己稍一松手,她便会继续朝外面跑去,任由她的拳头砸了下来毫不还手,只是丝毫不松开而已。

她终归精力有限的很,不一会便顾自气喘吁吁,手上的力道却是不由自主的跟着小了下去,脸色也更加吓人的惨白起来,也不知道是方才挣扎出来的汗还是怎么的,额际早已是渗满了汗水,偶有几滴碰到一起,便汇聚成更大的汗珠,不一会全身都汗涔涔起来。

他还正待劝说,却见着她半靠着他的身子,手上的力道早已轻了下去,身体终于是渐渐的、渐渐的弯了下去。

“静怡,你怎么了?”他心头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痛、好痛…….”她终于止不住的□出声,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外渗。陆可非这才看到她穿着睡裙的小腿上早已蔓延出几道血红。回望她一路小跑过来的地上,也依稀有着几滴突兀的血迹。

“医生说我低血压太严重,建议我这一胎先不要,可是我偏不信,看来还是保不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小腿上蜿蜒的鲜血凄凉的说道。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的下半身继续一阵接一阵的滩出血来。

陆可非来不及多想,就将车朝最近的那家医院里开去。

“陆可非,痛——好痛——”在车上时,她已经不会再说其他的了,痛的连神智都不是很清醒了,惟有还知道痛,一个劲的喊痛。

“静怡,你忍着点,就到了。”陆可非说时加快了油门,他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几乎快要从心眼里跳了出来。

这么多年下来,唯有这一次是真的觉着绝望了。

不一会刚到医院就将她推上了手术车,叶静怡全身早已冷汗涟涟,此时神智才有些清醒了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的喊着:“陆可非,痛……我怕........不要让我一个人........”陆可非知道她要说什么,紧紧拽着她的手说道:“别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她情绪这样激动不定,医生破例让陆可非也进了手术室。

直到给她打了镇静剂后这才让陆可非出来。

陆可非因为抱过叶静怡的缘故,大半个身子都被鲜血给染红了,身上的浅色衬衫前面是一大滩的血迹,就连下面的西装裤上面也是深凝成异样的深色。加之先前额上的伤口也在汩汩出血,仓促间根本未曾去擦拭过,这会虽然有些凝住了,可是依旧大半个脸也是抹上了血迹,脸上凝重的很,咋一看,吓人的厉害。

医院走廊里过往的行人看了他一眼,便纷纷避了开去,有些还在不住的讨论着什么。

陆可非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瘫坐在外面的长凳上,摸了下衣服上的血迹,这本来是他和她的孩子,他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就前阵子在听到自己要做爸爸的刹那,他还卑微的奢想着,这辈子,也许他和她,她和他,还是有着渺茫的希望的,可是就这样被他的粗心大意给扼杀了。

怪不得自从几个月前她便开始乖顺的喝起各式各样滋补的汤,现在想来,是她自己预感低血压怕出意外,这么早就开始悉心调理呵护的了。

而他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去。

陆可非伸手按住凸凸起跳的太阳穴,带过还未包扎的伤口,一碰,觉得又有什么液体开始往外流了,他迟钝的看着鲜红的液体一滴滴的滑落下来,滴在裤腿上,却仿佛与他是无关的。

陈卓然也是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刚到也被眼前一脸狼狈的陆可非给吓着了,还有些喘气的问道:“老六,怎么弄的?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先去包扎下?”

“我没事。”陆可非简短的回道。

陈卓然心头其实明白其间定然出了什么意外,不过眼前也不是问来由去脉的时候,只是问道:“那边私人医院已经安排好了,等手术结束后再转过去吧。”

“是的,现在转还不方便。”陆可非说时朝急救室里望去。

不一会急救室的大门却打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出来,朝外面例行公事的喊道:“病人家属?”

他起身回道:“我就是,有事吗?”

“病人大出血,血压又低,情况比较危险,你先签个字吧。”医生说时指着手头的一份文件说道。

陆可非眼角带过文件上写着的“手术过后导致妇女不孕等后遗症,医院不负相关责任”,早已青筋突起。

“去你大爷的!”陆可非说时将文件猛地砸在地上,“叶静怡若有一点闪失,信不信我拆了你们这个医院!”他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眼,这样一发怒,额上的伤口便又开始出血了。

医生也被他吓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可能是见惯这种场面了,稍后依旧絮絮叨叨道:“你不签字就不实行手术,况且这个病人是外面送过来的,本身就低血压加流产迹象的了,

又不是我们这边人工流产导致的医疗事故,出了事也不是我们这边的责任.........”

“你说什么?”陆可非拳头紧握,猛地一下砸在旁边的墙壁上,那墙许是刚翻新不久的,还是雪白雪白的,被他这么猛力一砸,竟然连着墙壁上的白灰都有点松动脱落下来。

医生见他这样,倒是真的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本来就是医院的规定,向来都要这样的手续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幸好陈卓然赶过来的时候就打了个电话给这边的主任,另外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的赶过来,一边责怪这位医生的不是,好一会解释。

陈卓然生平第一次见着他这样在人前失去理智,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时间一滴一秒就在沉默中度过。

“要不转院?”他抬起通红的双眼问陈卓然。

“老六,时间都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再拖的话只怕会更麻烦,可以等手术结束后再转的。”陈卓然自然还是无比冷静的,提醒道。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他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其中的那条可能将导致不孕是大大的刺激到他了,终于有些恢复了理智,陈卓然捡起被他仍掉的纸张,将笔递给他。

他还是签了自己的大名。

顺着刚劲的字迹,不知道有什么液体,竟然也从他脸上滑落下来了。

陈卓然转过去装作要打电话,避了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流泪了。

男儿流血不流泪,这是他从小就笃信的,后来去了部队呆过几年后,更是觉得如此。好似他活了大半辈子,终于原来也有落泪的时候。

是他的粗心大意,她这样体虚的人怀上孩子了,他竟然也没有做任何的预备工作,况且要不是他给她这样大的打击,兴许这个孩子就不会这样没掉了。

是突然察觉到自己的一无是处,她受这样的苦难,而他,竟然不能帮她分担一点了过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彻头彻尾的害怕过,害怕等待,害怕任何有关叶静怡不好的消息,他更怕这一别就成永别,他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象那样的场景。

时间只过去半天而已,他却似在地狱中轮回了很多层。

医生出来的时候,那一刻,他才知晓什么叫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了出来。

幸好没有大碍。他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因之没有出现其他意外,之后就将叶静怡转院了。

直到将叶静怡安顿好,陈卓然这才安排了外科医生过来,说道:“老六,你额头的伤口还是先包扎下吧。”知道他不愿意挪地,陈卓然倒也考虑的详全,将外科大夫请到了这边,

陆可非便坐到椅子上,只是医生在用双氧水给他清洗伤处的时候,他这才有些皱了皱眉。包扎后又简单清洗了下。

先前陈卓然特意给他安排了套房式的病房,是家居的构造,他看了眼叶静怡,还在昏迷中,暂时应该没什么事,这才拿起陈卓然给他带过来换洗的衣服往里面的浴室走去。

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没有醒来。

他坐在床沿前看着她,其实左右不过才一天的光阴,却这般漫长久远,好似将大半辈子的喜怒哀乐都轮回了一番。

此刻早已是深夜,除了他和她细微的呼吸声,周围安静的再没有其他声响。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这才有了点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即便经历了这样大的起落,他知道最深埋的某处,还是感谢着上苍,眼前得以握着她的手,还是真实的,带着体温的。

因为失血过多,叶静怡的脸昼白如纸,约莫是痛楚的缘故,眉下那弯长眸紧闭,带着睫毛也深深的阖着,这样的角度看去,只觉得她的睫毛恰如板刷似密密匝匝的厚实,映着苍白的面颊,更显得她睫毛的浓黑乌密。

他不自禁的就伸手轻轻的触了下她的睫毛。

以前刚开始在一起的那会,她不知道要怎样适应突如其来两个人的日子,动不动就哭鼻子,更多的时候是背着他哭。见到他的时候,泪痕早已拭去,她不愿被他看出,他便也装作不知。

其实他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因为稍有哭痕的眼睛,而是她还依旧濡湿着的睫毛。

那样动人的睫毛,偏偏沾了晶亮的雾气,看着就让人心疼。

他是真的下过决心的,诸事都不想让她伤心的。及至后来,约莫是她年岁也有些增长,又在社会上工作打滚的缘故,性格愈发变的刚强起来,即使和他怄了气,轻易也是不落泪的,尤其在他面前。

可是他知道,背后她根本就改不了爱哭鼻子的习惯。

每每看着她还濡湿着的睫毛,他便觉着身上不知何处像被剜了块肉似的生疼,那样痛,那样真切的痛,要很久很久才会慢慢的被埋藏到看不见的角落去,只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而已。

陆可非看了下窗外,早已是深夜沉沉。

他不知道,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才好。他是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小包子的亲们,俺对不起你们,如果拍,请轻拍哦。默默的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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