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市。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但城市里到处闪烁的灯光依旧璀璨明亮。
陈萌拿出剪刀剪完的黑色T恤,剪得不宽,很窄,是怕不够用,其实最开始剪的是白色T恤,但是,陈萌一想,白色不行。
白色的太显眼了。
把一张写了字的纸装进盒子里,再将盒子绑在T恤布做成的不合格绳子上,准备一点一点的往楼下面送。
原本是想白天进行,但陈萌总觉得那个画面太招摇。
万一被哪一个楼层的人看到了,会感到奇怪,没准还会找上门来问情况。
胡鸢知道,她可能又要惨了,被扇巴掌都是轻的。改成晚上来进行,用黑色T恤的布做成绳子,这样看到的也许会少一点。黑色在黑夜里不太明显,这个时间,各个楼层的人都已下班,就算是加班中的,也未必看得到这条往下去的绳子,即使看到,从窗子
处也未必能知道绳子来自于几楼。
总之比白天安全,白天进行,围观的人最少也得有上百个。
而她等不到周末这些上班的人休息了。
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陈萌愈发不安,老爸跟胡鸢如果真的窝里反了,那自己的下场是什么?这个社会,可能对有些人来说,没有电视剧和电影里演的那么黑暗险恶,但是得分遇上了什么人。
每天有人死亡,每天有人新生,每天有人悔改,每天有人变坏;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出现一个人,刷新你对坏人的认识,让你觉得你原来所见的坏人都不算坏,跟她比起来,差得都远。
陈萌有点看不清楚楼下,视线模糊,有些近视。
楼下一直有行人经过,三两个一起的,或者是一个人的,再或者是一群人的,这么拿着绳子,五分钟之类必有人经过看到就是了。
陈萌觉得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豁出去了!
身为老爸的女儿,能怕什么。
陈萌手里的绳子就快到头了,她不确定T恤布料做成的绳子是否够长,是否能够送到楼下,但在心里祈祷,一定要成功被人看到。
出去以后,尽快找到老爸,回来收拾胡鸢这个又老又丑的臭婊子!
门外时不时地有动静,陈萌害怕,一会儿提一口气。
这次又有动静,好像有人在往楼上走。
陈萌吓得心跳加速,计划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有人转动门把手,陈萌立刻朝窗外扔了绳子,然后紧张脸白地双手捧着脸,故作是在望着外面的城市风景。
胡鸢进来,问道:“还缺什么,跟我说。”
陈萌没有回头:“不缺了。”
胡鸢继续问:“真的什么都不缺?你十五了吧,来例假没有?缺这方面的东西提前跟人说,知道么。”
陈萌叹气:“我说了不缺,你真磨叽。”
胡鸢冷了一张脸,转身出去。
陈萌这才缓过来一点,刚才被吓得脚都麻了,捧着脸的那双小手冰凉凉的,血液在血管里被冻住凝固了一般。
往楼下看,是有人经过停住的。
但是经过的人在说什么,听不清楚,是否有人抬头往上看,也不清楚。陈萌不知道这个高度正常眼睛是否看得清楚?还是近视和正常都看不清楚?
恨自己早前只管熬夜去网吧打游戏,打的伤了眼睛。
……
陈前的那辆车出了广州,到一地方住下。
找的是个小旅店,环境一般。但这里好在不用身份证。
苏景心想,用身份证其实也没什么所谓,老A现在根本不会抓他,但是用身份证那会泄露行踪是一定的。
陈前又给苏景看了照片。
他养的狗,仍旧在跟着苏忱。
苏忱进了公安局,八成报案去了,但却不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虽然也有四处看。
苏景叹气再叹气,陈前把这些人调教的真好。
有苏忱这个筹码在手,陈前可以确定苏景不敢跑,他对她虽然仁慈,但对其他人不会,被惹恼了,豁的出去不要那最后的一点良心。
住在小旅店,陈前跟苏景一间房,开了间最大的房,算是这小旅店內最豪华的房间了吧,老板说足有十平米呢。
“我睡地上,你睡床上。”他拎过一条新被子给她。
从车上拿下来的,新买的。
苏景用看敌人的眼神横了他一眼。
陈前学着没脸没皮:“怎么,安排不妥?要么都睡床上?挤一挤我保证不让你怀孕就是。”
苏景说:“你会死的很惨!”
陈前点头:“借你吉言,尝试很惨的死法也是一种疯狂的体验。”
苏景又说:“你他妈变态!”陈前躺在铺好的地上:“我是变态,你说对了,一个喜欢刺激和冒险的变态,让我做正经生意不如杀了我,那么活着没意思。我妈生我的时候一定撞过鬼,我始终都不理解我的想法为何跟别人不同?但我由
衷认为别人那才是正常,而我可能真的不正常。”
苏景发觉跟这样的人真的无法沟通。
陈前怕她跑了,就这么看着他,他说她是他这一趟旅途中唯一的乐趣。
小旅店的房间内点着蚊香,有很浓的味道,但是没毒,一盘蚊香,他很熟练地分成两片,把一片架好,拿出打火机再点上。
苏景一闭上眼睛全是顾怀安在火车站那里的身影。
陈前说:“你们那个老刑警要抓什么人?跟我接头交易的人,还是我上边的人?”
苏景没想到他会聊起这个。
陈前似乎不知道那个人叫老A,提起几次,都是一口一个老刑警,老A不老,也就五十左右岁而已。
“我不知道。”
苏景是真的不知道。
陈前主动说:“跟我交易的人,我说了你也不认识,但我上边的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
苏景一下子坐了起来。
脑子里还是浮现很多张面孔。“你堂弟陈升?不对,难道是姓汤的?还是胡鸢?警察内部的人老A?你的前妻……陈萌她妈妈?”陈萌她妈气质太好,无辜的被苏景列入怀疑队伍,老A是眼神如鹰,看着危险,但接触的时候感觉还成,电
影里警察内部总有反派,这大大的影响了苏景的分析。
陈前叹气:“跟你在一起乐趣真多。”
苏景认真的坐起来看着地上的人说:“我不是警察,而且在你掌控中,你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那么想知道?”
“嗯。”苏景点头:“好奇心我相信你活了将近四十年,肯定体会过。”
陈前说:“胡鸢。”
苏景有点惊讶,但在自己的猜测队伍之中,就显得不太意外了。陈前坐起来,靠着墙壁点了根烟说:“我大学没毕业跟着胡鸢的男人混,九哥那些年主要活动在大理、丽江,兰坪县这些地方。我没想过良心不良心的,大学里追姑娘缺钱,我家困难,我就认识了这些人,一步一步,越来越堕落。追那姑娘一觉没睡我就感到腻了,当时我就觉得我有病,不睡她岂不白是追了?我不想做贩枪贩毒这行也没人逼我,但因为喜欢干这个,我不上学了,在外面混。我妈自杀死这事
,不怨你前夫不借给我钱,只是一开始我接受不了我妈是被我气死的这个事实,我下意识的会把责任推给别人,推给怀安。”
陈前叹了口气。
苏景听到,他管顾怀安叫怀安。
两人合作时,应该是这样称呼的吧,但终究道不同。“胡鸢跟他现在的这个姓汤的丈夫,是假的,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他笑:“不能小瞧女人,姓汤的就是个傀儡。能让胡鸢爱上的男人都是……算了,不提,这女人一提更倒胃口。胡鸢第一个男人就是我那个九哥,当年开矿山,娱乐场所,还有经济实体,也算称霸一方,但后来难逃被抓进去。胡鸢这个女人有两把刷子,有钱有人脉,相好进去了,她倒能摘得干净。风声过了,闹得兄弟们还得跟着她干
,我是跟她过来京海市这边的其中一个,但我的目标是干掉她。”
“啊?”
“干掉她,不是干她。”陈前瞪了苏景一眼。
苏景一时很窘迫的听着,这些话大半都是他的感慨,故事挺长,而她心目中最主要的是上边的人胡鸢,老A还不知道。
陈前说的口渴了,苏景听得也口渴了。
下床去,给他倒了杯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索性坐在地上靠另一边听他说,他没防备,这会儿真的是毫无防备之心了,也许是太累。
十几分钟过去,陈前睡着。
苏景屏住呼吸爬着过去,从未干过这事,小心翼翼地把他手上新点的烟拿开,烫坏了被子。
上回陈前家里,苏景被下了药睡着。
那药是市面上禁止卖的,网络贩卖用于不好的用途都会被抓。小刘在陈前家里找到之后给了老A,这一次老A带了。不得不带,老A行走在外,所有家当都在身上。
苏景担心有事,九分牛仔裤兜里揣了点以备不时之需。
这会儿,倒用上了。
在这之前苏景没想过用,在出租屋里时因为苏忱还在广州,现在用了,其实也没有逃跑的打算,担心陈前一怒之下对苏忱下手。
胡鸢是老大的这个消息太重要,苏景必须想办法告诉老A那边。
老A手机号码苏景记不住,背不下来,掏出陈前的手机先打给了顾怀安。
……
苏景怕他醒过来,又加了药量给他灌下去。
到了半夜,外面终于有动静,好像是摩托车的声音。
但却不是顾怀安,是黄毛过来敲门。
苏景紧张,黄毛大半夜敲什么门?不怕陈前身体?难道有什么情况被黄毛发现?
这个门,不开不行。
苏景打开,黄毛刚要说话苏景一把推开他立刻钻了出去,黄毛反应迟钝地瞧了瞧地上睡着的前哥,惊讶,接着猜撒丫子追出去。
“你别跑,姐你别跑!”黄毛叫道。
苏景在跑,陈前醒过来就糟了,怎么都要在陈前醒过来之前见到顾怀安。
小旅店很偏僻,人都很少,一时追出来的人好几个,苏景害怕极了,跑着跑着只有黑的地方一条路,闭上眼跑。
后面都是叫喊的声音,苏景跑的直喘,但却突然被一个重物死死压住,砰地一声。
“别动!”男人嗓音比黯哑还黯哑,声音很粗。
苏景看不清楚人,背对着人,脸对着地,这人不是陈前一伙的她很确定,声音不对。
“你干什么,有人在追我马上就朝这个方向来了,你别罗嗦,想劫财还是想劫色?劫财我马上给你,劫色我有艾滋!”穷乡僻壤,苏景觉得这种人只能干这两种事儿。男人不知道自己病的声音变成了什么样子,拎起地上的女人,抱在怀里,气息热热地说:“有艾滋么,正好我也有,不如找个地方睡一晚,我看你确实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