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挑拨
颜绾一怔,不解的抬眼望向无暇,“……怎么了?”
而豆蔻面上更是闪过一丝明晃晃的惊慌。
无暇冷冷的扫了豆蔻一眼,将那药碗朝自己的方向凑近了些,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那股子中药的气味就随着热气袅袅上升,在她鼻端绕了绕。
下一刻,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将手中的药碗拿开,但却也没立即递给颜绾。
而是沉声朝豆蔻说道,“药还烫着,如何能给娘娘喝?”
豆蔻脸色更加难看,干瞪着无暇却又偏偏说不出话。
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十分微妙,颜绾也莫名感到了一阵蜜汁尴尬,连忙打圆场,伸手去接那药碗,“咳……没关系。我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娇贵。”
说罢,便凑到碗沿试了试,觉着不太烫后才蹙眉憋着气将那药一口饮尽了。
无暇眸光动了动,却没再阻拦。
把空药碗重新递给了豆蔻,颜绾抿唇,擦了擦嘴边的残汁,叹了口气,抬眼望向殿外紫宸殿的方向,小声自言自语道,“……他怕是已经对我起疑心了吧?”
说着,她转眼又望向豆蔻无暇,郑重嘱咐,“接下来,除了去北齐继续寻找软软的,留在京中的人……万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只要不被棠观抓住把柄,只要等找到软软……
一切就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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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府。
“吁——”
一身明紫色衣衫,玉簪束发的棠遇在王府门前勒紧了缰绳,
“王爷……?”
门口的侍卫眼睁睁瞧着方才出门还兴冲冲的璟王殿下满脸怨愤冲进了府内。
“王爷这是怎么了?”
“看着好像挺委屈的?”
“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不知道啊。”
王府后院。
棠遇半屈着条腿坐在假山之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搭在膝盖上支着侧脸,发间的玉簪不知被扔到哪儿去了,长发四散开来。
假山周围,有不少空酒壶,在斑驳的树影里被扔了一地。月色如水,都未能点亮棠遇眸底的烁烁光华。
“唉……”
叹了口气,棠遇仰头将那酒壶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重重的抖了抖手腕,直到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他才一挥手,将那酒壶径直从假山上扔了下去。
“啊。”
酒壶闷声落地,却引得一陌生女声的惊呼,随即便是灯笼掉落的声响。
棠遇一惊,醉的酒全醒了,垂眼看向山下,见一丫鬟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连忙纵身向下一跃,翩然落地。
“没事吧?”
那一身黛色衣衫、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抬起脸……
眉眼温娴,神色端方,正是之前被充作官府杂役的萧娴。
“萧大小姐?”
棠遇借着月色看清萧娴面容时微微一怔。
“璟王殿下。”
萧娴半撑着站了起来,朝他垂头福了福身,“萧娴已非什么千金小姐,殿下如此称呼着实不敢当……”
棠遇哦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他俯身拾起灯笼,递还给了萧娴。
他隐约记着,萧娴当初不是被充作官府杂役了么?
萧娴神色无波的接过灯笼,淡淡开口,“王府总管在衙门的杂役里挑了些新人,奴婢便是其中一个。”
“那你娘……”
“王府的月俸比衙门要多不少,足够奴婢和奴婢的娘亲存活。”
棠遇悻悻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位曾经的萧家大小姐,棠珩的表妹竟是沦落到在他府上做了粗使丫鬟,一口一个奴婢……
听着倒是让他有些别扭。
萧昭严同棠珩造下的孽,也不能太牵连旁人。
看来改日,他还得同总管说一声,哪怕不多照拂些萧娴,也万万不能让她因罪臣之女这个身份遭到无端欺辱。
向来心软的棠遇如此琢磨着。
“殿下为何一人坐在这假山上借酒浇愁?”萧娴垂眼,掸了掸裙摆上的尘土,举手投足间依然有着贵女风范。
像是再次被戳中了痛处,棠遇的脸色一下苦了起来。颇有些暴躁的踢了踢脚边滚落的酒壶,他颓然的在树边坐了下来,“没什么……你下去吧。”
他也不知自己心烦些什么,只是莫名不快罢了。
萧娴眸色动了动,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吩咐,并未转身离开,反倒是缓步走到他身边,也提着裙摆坐下。
棠遇偏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习惯女子的突然靠近,微微蹙眉。
然而他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却是被女子轻飘飘两句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听说今日北燕大败,即位的新帝已向大晋和北齐送了降书。战事既停,奚小将军可是要回来了?”
奚息……
棠遇蹙着的眉渐渐松开,也不再介意女子的逾矩了,面上重新挂起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不断的叹气。
萧娴话虽是对棠遇说的,却没有直接看着他,反而一直平视着前方。
视线始终凝在某一处,声音里似乎总带着几分笑意,却不及眼底,“奴婢还听说,殿下同奚小将军是好友。奚小将军要回朝,殿下不是应当高兴么?”
高兴?
棠遇又重重的叹了口气,闷闷不乐,“自然应当高兴。”
“那殿下此刻又是在为何事忧心?”
棠遇本就十分委屈找不到人说,被萧娴用奚息这么一引,那满肚子的话竟是再也忍不了了。
“我今日去找皇兄,原本是想问奚息何时能回京,却不料皇兄竟是沉默不答。我又自请去那北疆接他回来,皇兄还因此呵斥了我……”
萧娴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想起白日里听到的消息。
——“攻破北燕王城那一役,领兵的奚小将军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
看来面前这位璟王殿下还被瞒在鼓里,一无所知啊。
她没再出声,只是静静听着棠遇微醉的叨念,足足听了有半个时辰,才终于叹了口气。
棠遇噎了噎,被她莫名的叹气搞得有点不明所以,“你,你叹什么气?”
萧娴故作迟疑,没有立刻应声,“奴婢只是在担心……担心奚小将军的安危。”
安危??
棠遇愣住,连忙追问道,“什么意思……”
萧娴缓缓站起身,背朝着棠遇走了几步,“奚小将军此次在北齐领兵,奴婢担心,皇上会对他有所忌惮……”
棠遇松了口气,“这个自然不必担心……皇兄绝不会怀疑奚息……”
“是么?”
萧娴转身,深深的看了棠遇一眼,“看来是奴婢多虑了。皇上从前便坦荡磊落,哪怕坐上龙椅,想必心性也是不会变的……”
说罢,也不再多言,她俯身拾起一旁的灯笼,福了福身,“奴婢先告退了。”
棠遇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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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绾从棠观那里得知了北燕新帝即位的消息。
对此,她竟是有些不习惯。
毕竟从前,她向来是比棠观要更早知道这种大事的。
然而她也只是有片刻的不习惯。
转念一想,危楼的大部分人手都被她派出去寻软软,其余人都渐渐在做后撤的准备,怕是还没来得及向她回报这北燕的时局吧。
“北燕新帝是,是拓跋陵修?”
颜绾放下手中的小锄头,有些诧异的站起身望向棠观。
见她面上只有惊讶并无其他,棠观满意的收回视线,“恩。”
“那你是准备……收兵了?”
棠观挥退了宫女,在院中的藤榻上坐下,又自然的拉过颜绾,让她侧坐在了自己膝上,“你怎么想?”
颜绾只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放松下来,靠进棠观怀里,沉吟道,“之前几月的战事太过惨烈,如今最是要休养生息韬光养晦,若不停战,怕是大晋也难以支撑更久……与其到了那时不得不收兵,倒不如此刻应了北燕的求和。”
像是没想到颜绾会说这些,棠观眸光微动,垂眼看她,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我本以为,你会用从前同陵修的情分劝我收兵。”
颜绾直起身,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陛下,你如今是皇帝了,得有一个皇帝的职业素养。”
“职业素养?”
棠观不解。
“两国交战是大事,怎么能因私人恩怨做出决断?这就是皇帝的职业素养。”
颜绾扬了扬下巴,振振有词。
棠观被逗乐了,紧抿的唇角有些绷不住,眉眼微弯,“原来如此……今日朝堂之上,又有臣子提出选秀以充后宫一事,你身为皇后,可要有些职业素养?”
什么?选秀?!
颜绾登时怒了,笑得咬牙切齿,“谁说皇后的职业素养是替你选妃了!”
棠观眯了眯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心情,“哦?”
颜绾蹭的站起身,双手覆在小腹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某位皇帝陛下,“皇后的职业素养……明明是诞下龙嗣!”
她很有职业素养的好不好?!
棠观一愣,抬眼看向颜绾那“母凭子贵”的骄横样,终于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出声,“也不对。”
竟还敢反驳她?!
颜绾瞪眼,刚要开口,却是手腕一紧,重新被压回了藤榻上,“唔……”
唇上一凉。
“这才是皇后的职业素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