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仁熙帝携着卫皇后到了,东宫忙乱着迎接圣驾,仁熙帝坐了下来看到李熙也来了颇为高兴,招了他过去问了个不休,卫皇后看见如此,便和柳碧筠、急云道:“他们前头还有的应酬,我们去后头看看皇孙吧。”
急云颇为好奇想看到满月的婴儿是什么样子的,便起了身和李熙点了点头示意,随同柳碧筠进了后殿。
皇孙粉嫩可爱,才刚满月,却已长开了不少,手脚如粉团捏成的一般,一逗便咯咯的笑,十分可爱,卫皇后心情十分喜悦,逗弄了半晌,急云却有些低落,柳碧筠笑道:“谢夫人今日也来了,不如我让女官带晋王妃去偏殿那儿歇息,让人传了她进来看看王妃可好?”急云看她忽然热络起来有些警惕,便断然拒绝道:“不必劳烦了,多谢。“
卫皇后一头却是笑道:“安排得很是妥当,你一直在别业那儿陪着熙儿养病,想也是许久没见谢夫人了吧,你且去吧,我和太子妃说些生养的事情。”急云看她如此说,也只能站了起来施礼后在女官的带领下去了偏殿,柳碧筠让人上了茶点,便笑道:“我先到前头去看看,弟妹先在这儿歇息。”急云点了点头,并不热络。柳碧筠站了起来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外头朝臣们宴席正忙,不断有臣子们向皇帝、太子敬酒,因天气颇热,东宫到底宫殿浅窄了些,李熙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太气闷,仁熙帝看他如此,便挥手让他去歇息。
偏殿耳房内,李熙合目斜靠在床褥上歇息,朱明悄悄走了进来,低声道:“东宫的从前的侍卫朋友来找我,说有些新招式让我指教指教,这里留东宫的侍卫当值便好。”
李熙睁眼,微微笑道:“我一病弱闲王,谁又动歪脑筋来算计我了?”
朱明摇摇头道:“我说要来请示您,我去推了?”
李熙摇了摇头,深思了一会儿道:“你去吧,看看他们想做什么,青阳还跟着吧?”
朱明点头道:“东宫不让带太多侍卫进来,青阳伺候在东宫外耳房那儿。”
李熙道:“让他避开耳目悄悄进来,你且去,不要打草惊蛇了。”自己有了准备,倒要看看是谁要算计自己。
朱明便走了出去,借口说先去解个手,悄悄到了耳房那儿和青阳吩咐后便回了来,跟着东宫的侍卫走了。
李熙只待着,过了一会儿果然有宫女奉了茶点上来,又点了支安神香,李熙假装被打扰了,皱着眉让她下去,她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香炉的香烟起了来,应该是安神的香,他有些昏昏欲睡,直接起了来走到了窗边,呼吸那儿的新鲜空气,方觉得清醒了些,这是在做什么?让他睡着么?他心头极快的盘算着,不知道对手的下一步是什么。
谢夫人带着玉衡、天璇正在花园中赏花,今日不得已被婆母逼着将天璇带了来,说让她在京都里头的贵人圈子里头多露露面,才会有好的良缘……好在因第一个皇孙出生,太子仁厚,太子妃谦和,她带着玉衡、天璇进了来,女官也并未阻拦,只问明了身份便让她们进去了,不过今日宾客众多,只有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才许带一名女侍,在园内都是宫中的宫女在伺候着。诰命们一番见礼后,年轻未婚的小姐们自然都到了园子里头三五成群的玩耍。
正是日暖花繁的时候,玉衡便也带着天璇出了去,找了相熟的小姐们聊天。过了一会儿却有宫女来请了谢夫人进里头去见晋王妃,众诰命们艳羡议论不已,都说晋王多病,如今看来情况到底也没那么糟糕,而谢家却是得了帝宠,他家二女儿之前闯的祸,渐渐也平息了下来,毕竟皇上都说了,聘的是大小姐,还有谁会计较呢。
玉衡与天璇在外头看了会子花,有些腻歪,天气又有些热,她们便找了个凉亭乘凉,一时却又有个宫女来对玉衡道:“晋王妃召见了谢夫人,说是也想见见二小姐,让我来请你过去。”玉衡听了便站了起来,天璇也要跟上,那宫女却笑道:“晋王妃却是没请三小姐,或是一时没想到,还请三小姐留步,待奴婢禀过王妃,一会儿再来请您也未可知。”天璇有些讪讪,玉衡便笑着安慰她道:“兴许大姐姐不知道你也来了,待我去了提醒她。”一边便跟着那宫女走了出去。
天璇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儿,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明知道伯母既然已经去了,怎么可能不说自己来了,不过是亲疏有别,大姐姐只想见自己的亲姐妹说些体己话罢了,兴许还要替玉衡打算婚事。想到自己的婚事,自己又是一阵苦闷,祖母一心只想让自己高嫁,伯母却总说不到好的人家,自己夹在中间,为难之极,一时又恨不得索性禀了祖母回璠阳县让父母做主算了,一时又想着那日公主们的威风赫赫,今日公主们除了清平郡主托病,其余明华、荣庆公主都来了,她下意识地远远躲着,却又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飞上枝头……连这些公主对自己也恭恭敬敬的……心里一时冷一时热,却是没人理睬自己这个身份低微的人,索性自己避开人群,往花丛深处散心去了。
玉衡随着那宫女走了一段路,看到人渐渐稀少了起来,似是要到了前殿的样子,玉衡有些奇怪问道:“姐姐和晋王是在前殿歇息么?”那宫女驻足道:“是呀,晋王身体不舒服,所以歇息了,呀,这珠兰葩居然开了,谢二小姐您看,听说这是从南诏进贡来的奇花。”玉衡转头沿着那宫女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廊上摆着的花里头,其中一盆花开了暗红黑色的花朵,看上去颇为奇特,那宫女笑道:“这花听说有一股子淡香,要凑近了闻才能闻道。”
玉衡不疑有他,靠近了一闻,果然一股异香凛冽,却是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来,那宫女看得了手,连忙将她抱了起来,拖了几步藏在一间屋子里头,却是赶紧跑到隔壁的院子里叫侍卫来带她去晋王休息的院子里……原来这却是柳碧筠的安排了,她视卫瑾为禁脔,却是不容别人染指,听说谢家有意与云阳侯联姻,自然借机布下毒计,让谢家的女儿身败名裂,再不敢做妄想。然而玉衡也是习武之人,如何毫无痕迹地将她带去晋王那儿,还需精心安排……她喜欢有挑战的事情。
没想到这却凑巧让路过的一人看在了眼里,原来今日仁熙帝过来宴会,卫瑾也跟着仁熙帝过了东宫来,他在外头巡视,无意间看到有宫女带着女眷走出来,为了避嫌,他便避开了下,却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那宫女一走,他便飞快的走了过去,看到玉衡人事不省,他抱了她起来,先施展轻功跃上了房梁上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果然那宫女带着两个侍卫走了过来,却是找不到玉衡,吃了一惊,带着那侍卫里外找了一圈,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卫瑾带着玉衡赶紧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假山后头,想了想,拿了叶默存从前给他的象牙球打开,里头正是有防止晕迷醒神驱虫的药,在玉衡鼻子下头晃了晃,过了一会儿,玉衡悠悠醒转了过来,看到他楞了楞。
卫瑾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到了宫里还和不认识的宫女乱走?”
玉衡呆了半晌道:“我怎么了?那个宫女说,姐姐要召见我。”
卫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宫里步步都是陷阱,你姐姐前些日子才见了你,哪里这么着急?若是真要见你,怎么不是你姐姐的侍女过来传你?这里是通往前殿的路,外头全是朝臣,也不知她们迷晕了你想干什么龌龊事,你好歹也身怀武艺,如何还能落入陷阱?让你去闻花你就去,你不会装着屏住呼吸假装闻一闻?”
玉衡呆了呆,问:“她们想做什么?”
卫瑾道:“谁知道,不是算计你就是要算计你姐姐了,要不然就是算计你们谢家。”
玉衡悚然一惊道:“那现在怎么办?”
卫瑾冷笑道:“你被我半路截了去,只怕她们如今也无计可施了。”
玉衡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自己好端端的谁会算计自己,卫瑾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且低下了身子,外头两个女子走了过来。
原来这儿除了假山,还有一架花藤如瀑垂下枝蔓,十分隐蔽,没想到却有人过来说**话起来。卫瑾透过花藤看了眼,脸上却是沉了下来,原来外头走来的,正是他那所谓同父异母的妹妹卫琼卫良媛以及她的生母孟青琴。原来卫琼嫁入东宫后,因品级低,一直没有见到母亲过,今日皇孙满月宴,安乐侯带了孟青琴过来,太子妃因要接驾,操办宴席,无暇注意后院,她使了不少钱财才得了机会悄悄见了自己母亲。
只听到卫琼已带了哭腔道:“如今东宫后院全都被太子妃一人把着,我一月也只得服侍太子几个晚上,却一直怀不上,已是全按娘您捎来的口信里说的办法做了!这个月身上仍是来了,娘您快想想办法!”
孟青琴心里却是揣测着,只怕女儿是中了暗算,问女儿道:“要不,我求皇后哪一日让你回侯府,请个大夫给你看看,会不会是中了太子妃的招,吃了什么避子的药汤?若是早些发现,还来得及调养回来。”
卫琼跺脚道:“我自嫁入东宫,从未吃过太子妃赐的饮食,更没有在太子妃那儿用过一茶一水,表哥还允了我自己院里设了小厨房,每日菜食我都极为小心,怎么可能中招?娘我我记得外祖母说过,当初你也是一直无孕,后来好像是去了观音庵那儿求了药才得的吧?娘您给我也去求一剂来!”
孟青琴脸色变了变,仍是耐心安抚女儿道:“孩子这种事情急不得,你放松心情,兴许哪一日便怀上了,那观音庵也没什么效的,不过是以讹传讹。”
卫琼板脸道:“我又何尝想这般着急?倒让表哥都有些怕见我了!只是如今皇孙都满月了!太子妃出了月子,很快又要能服侍表哥了,到时候又是霸着表哥整天往她那儿去,我更是艰难了!娘你为我想想,我若是一直无子,你扶正,弟弟承爵的事情,那是想也别想了!一家子就这般了吧!就看那卫瑾飞黄腾达去吧!”
听到这里,玉衡已是心知肚明这母女两人是谁,忍不住转头去看了眼卫瑾,却看见少年脸色漠然,那双目里却宛如燃烧着火一般,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