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继儒看着雷诺,可是他的眼睛是没有聚焦的,双手紧紧地握到一起。
一会,他才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然后,他的眼睛也慢慢地又有了聚焦。
最后陆继儒眨了眨眼问雷诺:“你、你说的这些是、是真的吗?”
雷诺脸上的表情有点惨然,他慢慢地说:
“你觉得我有必要时隔五年之后才从法国回来告诉你这些吗?还有,我能拿一个四岁孩子的健康来开玩笑吗?”
“她得的什么病?”
“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
陆继儒死死地看着雷诺,这时他的胸口开始激烈的起伏起来。突然他“嚯”的一下站起来,低头看着雷诺说:
“你是说菲菲她们就在前面的港安医院里面吗?”
雷诺微微地点了点头,可是他的脸上的肌肉却抽搐着。
当然陆继儒这时是不可能去注意雷诺的表情了,他一下转过身去跑出那座凉亭了。
雷诺看着陆继儒远去的高大的背影,心里开始“突突”地抽痛起来。
他知道横在他与廖菲菲之间的那道鸿沟就是刚刚离开的这个男人。
当年菲菲坚持要生下那个她与这个男的爱情结晶时,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罩在菲菲的身上。
他曾经以为生下孩子之后菲菲就会慢慢忘记这个男人,的确菲菲也因为孩子的出生,渐渐地从那种恍惚中恢复过来。
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女儿的身上,甚至她开始慢慢接受他的约会。
雷诺已经准备今年圣诞节时向她求婚,然而三个月前医生的那个建议又把他的梦想打碎了......
陆继儒跑出公园来到汽车旁边,用力打开车门,在发动汽车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手是抖得那么厉害的。
一路上,他的都无法镇定下来。到了医院,他下车之后,连车都不锁就往住院大楼跑去了。
住院大楼的最顶四层是肿瘤科,血液科在最顶一层。
陆继儒走出电梯之后,直接跑到护士服务台那里向值班护士打听女儿的信息。得知女儿的病房号是R010之后,他急匆匆地朝右边走去。
可是当他靠近R010号病房时,脚步却放慢了,几乎是停滞不前了。他脑海里开始想像那个小孩会是长成什么样子?像他还是像她妈妈?
这时010病房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位戴着口罩的男医生,接着走出来的还有一位医生和两位护士。
前面的那位医生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他看见陆继儒之后立即停了下来。他摘下口罩惊讶地说:
“陆先生!”
陆继儒一愣,抬眼看着那位医生,他的记忆中好像不认识这位医生。不过他还是直了直腰礼貌地说:“你好!”
医生看着陆继儒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是记不起他是谁,于是他笑了笑说:“我是程博士的朋友梁御晨,我们在南华大学见过一次。”
陆继儒这才想起的确有一次在南华大学的医学院的一个活动上见过这位梁医生,他是港安医院的血液科专家。他赶紧歉意地边说:
“梁博士,好久不见!”边伸出右手。
“你好!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陆继儒抽回手迟疑了一下,这时病房里又走出一个人来。陆继儒转眼望去,廖菲菲已经走向他们走过来了。
陆继儒转眼看着梁医生说:“我是来看她们的,你先忙!”
梁医生看到廖菲菲的眼中闪过一阵光芒之后立即就热泪盈眶便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好的,失陪了!”
等梁医生等人走进旁边的病房之后,陆继儒一个箭步上去一把搂住了廖菲菲。
廖菲菲紧紧地贴在在陆继儒的胸前,任凭泪水不断地流。
陆继儒轻轻地抚慰着廖菲菲微微颤抖的肩头,低声柔柔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廖菲菲这时才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陆继儒,抽噎地说:“你来就好了!进去看看她!”
陆继儒无声地点点头。对于这个他毫无知晓却已经存在了四年多的女儿,心里有一种欣喜却又沉重的复杂情感。
廖菲菲在前面往病房走去,陆继儒紧跟在后面。在病房门口,他还是停下脚步了。
他透过病房门上节的玻璃窗看见病房里面的病床上正坐着一位四岁多的小女孩。她头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医用头套。
口罩把她的下半脸都遮住了,口罩与头套之间却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她正眼直直地盯着旁边保姆手中的小漫画书,认真地听着保姆的讲解。
陆继儒的心里一阵酸软。
这就是我的女儿!这个小女孩身上竟然有着我的基因呐!
“进去!”廖菲菲轻轻地说。
陆继儒转头看着廖菲菲,发现她此刻完全不是那种冷美人,她脸上洋溢着只有母亲才有慈爱。
他跟在廖菲菲的身后走进病房,原来病房里面还有一层透明的玻璃隔起来的。
廖菲菲拿出一件医用连体隔离服给陆继儒套上,她自己也套上一件,最后两人才从旁边的推拉门走进去。
“果果!”廖菲菲快步走到女儿的病床旁边。
保姆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跟廖菲菲走进来之后立即停止讲解,把漫画书合起来,看着小女孩轻轻地说:
“有客人来,我们下次再讲了。”
保姆说的国语。
“好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之后变得有点模糊了。
“果果,跟叔叔打个招呼。”保姆说。
小女孩抬起看着陆继儒,又看了看母亲,却不开口。
廖菲菲看着陆继儒,却不知如何开口。陆继儒也呆呆地看着这个有着自己骨肉的孩子。
这时廖菲菲走到保姆身边低声说:“桂姨,你出去帮我卖一打口罩上来!”
叫桂姨的中年保姆点了点头说:“果果乖,阿姨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我想吃棒棒糖。”果果对着桂姨说。说完却又怯怯地看着妈妈。
廖菲菲却低声说:“果果,妈妈跟你说过了,吃糖太多的话,虫子就会钻到牙齿里去,到时就会牙疼的。”
果果委屈地低下头。
陆继儒这时才缓过神来,他走到病床前蹲下来,看着女儿轻轻地说:
“你好!”
果果这才又慢慢地抬起头怯怯地看着陆继儒,可是就是不开口叫人。
陆继儒看着女儿这双眼睛,心都快化了。他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去牵起女儿的手。她细小的手苍白得没有血色。
他的脑海里响起雷诺的话: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
现在他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种病的真实存在。
果果并不抗拒陆继儒的手,她的小手紧紧地握住陆继儒的大手,眼直直地盯着他。
陆继儒看着女儿美丽的大眼,笑了笑问:“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看着蹲在病床前的男人,或许是看到他眼里的笑意,她的眼睛中的怯懦之色渐渐退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妈妈之后才小声说:
“我叫廖陆馨,小名叫果果。”
陆继儒听到女儿说出她的名字之后顿时心里一震,他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菲菲,眼里是一种欣慰的神情。
他又转头看着女儿笑着说:“我叫陆继儒,小名叫baba。”
小女孩一听陆继儒介绍完之后便“咯咯”地笑起来了,最后她喘着气说:
“你的小名叫baba呀!我的朋友雅各布也是这么叫他的爸爸的。”
廖菲菲站在一旁,她为陆继儒机灵地给自己起了这么有特色的小名而感动,也为女儿不像见到其他陌生男人那般恐惧而欣慰。
她心里感叹着:这就是骨肉之情!
陆继儒的生活几乎没有接触这么小的孩子,可是他的本能让他找到和小女孩相处的秘籍。
他看着女儿说:“其实,我的小名来自于一个故事。”
果果一听到“故事”两字便两眼发光了,她高兴地说:“我想听。”
陆继儒却假装难为情地说:“这个故事很长很长的,要讲很久很久都讲不完的。”
其实此刻他自己在脑海在想,应该编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果果眨了眨灵动的眼睛看着陆继儒,又求助般看着妈妈。
廖菲菲这时也走到陆继儒的身旁挨着他蹲下来,她看着女儿说:
“果果,这个baba可是很忙的哦!”
果果难过地低声说:“我就是想听嘛!”
陆继儒一看到女儿难过的神情,立即说:“好,baba今天就给你讲一段,好不好?”
果果看了一眼妈妈,见妈妈没说什么之后立即拍着小手高兴地说:“好!好!”
陆继儒清了清喉咙正准备讲,这时廖菲菲般来了一张椅子放到他身旁,轻轻地说:“你坐!”
陆继儒感激地看了一眼她,才坐到椅子上来。便开口说: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名字叫baba,他一出生便失去了妈妈,他跟着爸爸和哥哥还有保姆阿姨一起生活.......”
最后果果在陆继儒的声音中安静地睡了。
陆继儒轻轻地为女儿盖好被子之后,低声对身边的菲菲说:“我们能出去走走吗?”
“嗯!”廖菲菲微微点着头应了一声之后便去牵陆继儒的手。
可陆继儒却下意识地抽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