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四宁是在太阳快下山之后才离开医院的,那时候的陆向北已经进入了梦想,完四宁从病房里出来,偷偷的和闫宝书招了下手,闫宝书会意后替陆向北用手巾遮挡住了头顶后就跟了出去。
走廊里完四宁点燃了一支烟,他似乎也习惯了在点燃后递给闫宝书一根,“老毛子的烟,我老子从别人那嘎达弄来的,尝尝。”
闫宝书接过烟衔在嘴角,“叫我出来有事吗?”闫宝书为了防止陆向北听墙脚,还特意往病房里瞄了一眼。
“放心吧,向北是真的睡着了。”完四宁靠墙站着,“他现在还有伤在身呢,从我来了就跟我逗黏哏,不累才怪呢。”
闫宝书点了点头,“说吧,什么事。”
完四宁被嘴角叼着的烟冒出来的烟雾熏到了眼睛,他一歪头眼睛就眯缝了起来,看上有些凶神恶煞的,“其实也没啥,我就是想问问你咋想的,向北被人阴了,我看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就想问问你,这笔账你打算咋算,跟谁算。”
闫宝书笑里藏刀的说:“怎么,你怕我把这笔账归到冯海棠身上?如果我说就跟冯海棠算了,你想咋着?”
完四宁摆了摆手,“你要真这么想我也不拦着,毕竟这件事是因为冯海棠引起的。”
闫宝书叹了口气,“冯海棠的事暂且搁一边,他人在哪我都不知道,这笔账怎么找他算?”闫宝书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你来问我这个问题也好,那我就把心里话跟你说了吧,等向北的情况再好一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完四宁注视着闫宝书,他好像猜透了闫宝书的心思,“想让我帮你收拾陈宏兵吗?”
闫宝书微笑道:“你倒是什么都猜的到。”
“谁让我了解你呢,虽然咱两相处的时间不咋长。”完四宁抬手把烟从嘴上拿开,夹在手里问道:“说吧,你想干啥?”
“这件事我估摸着你也不方便出面,所以你就暗地里帮忙就行,至于其他的,我会和顾军去处理的。”说完,闫宝书来到完四宁身前,于他耳旁轻声说道:“等向北情况再好一点之后,你找个机会帮我把杜新国找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完四宁眉头一皱,“就这么简单?”
闫宝书冷笑道:“你以为杜新国会这么轻易就吐口啊?到时候免不了要动用点武力,所以你除了要帮我把杜新国钓出来之外,还要绊住陈宏兵,毕竟他们两个时常在一起,我怕杜新国这里有个风吹草动,陈宏兵那边就该堤防了。”
完四宁明白了闫宝书的计划,“这都好办,那接下来呢?如果杜新国吐口了,你打算怎么办?”
“废了他。”闫宝书语气中透着狠厉道。
完四宁诧异的看向闫宝书,“你想咋废了他?不闫宝书,你平时都一副冷静的样子,咋一遇到陆向北的事情你就变的这么不理智呢?”
闫宝书板着脸说:“你别说的跟多了解我似得行吗。”
完四宁啧了一声,“我就是了解你啊,不然我敢瞎说?闫宝书,你要教训教训陈宏兵那没问题,咱先不说你能不能打过他,就说你想要杀人的这个想法我就不赞成,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吗?就是向北知道了,他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干的。”
闫宝书听的哭笑不得,“谁告诉你我要杀人了?”
“那你要废了陈宏兵是啥意思?别告诉我,你要拆他胳膊卸他腿?如果真是这样,那都不用你动手,我就能帮你了事。”
闫宝书摇了摇头,“到时候再说吧,我先进去了,时候也不早了,别耽误了你回家吃饭。”说完,闫宝书作势要推门进入病房,结果却听到完四宁跟身后小声的说道:“你真是为了陆向北啥事都敢干是吧?”
闫宝书怔了怔,慢慢地回过身说:“是的。”
完四宁无奈道:“那如果向北知道你和顾军现在干的事他会答应吗?既然你这么在乎向北,为什么还要瞒着他。”
“我……”闫宝书赶忙关上了病房的门,“不你啥意思啊?威胁我啊?”
完四宁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怕硬刚,“是,我就是威胁你,如果你敢做我就敢把你和顾军的事情告诉陆向北,到时候看你怎么解释。”
“你以为我会怕?”闫宝书镇定自若说道。
完四宁笑了,“你当然怕,不然为什么要瞒着陆向北?可我有一点不是很明白,你到底是怕陆向北知道了之后反对你做这个呢,还是怕他知道了不搭理你了,你能给我解释解释吗?告诉我到底你在怕什么。”
闫宝书最后一丝镇定被完四宁三言两语彻底瓦解了,他无可奈何的说:“我算是败给你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怕陆向北知道,至于你说的那两点吗,都有。”
完四宁见闫宝书如此坦诚也就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了,语气软了下来说:“既然怕他知道,我就不说了,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别为了陆向北头脑一热啥事儿都干,如果你真想废了陈宏兵,那就让我来,我是不在乎这个。”
闫宝书奇怪的看着完四宁,“你和我好像没铁到这个份儿上吧?”
完四宁上扬了嘴角,显得嘴角更歪了,“那是你这么认为,我可是把你当好兄弟一样看。”完四宁走上前拍了拍闫宝书的肩膀,“你啊,就不该干这样的事儿!”完四宁最后这句话字咬的非常重,像是在刻意强调这什么。
闫宝书听不大懂,“啥意思?”
完四宁微微一笑,“啥也不说了,你啊,就跟我和陆向北眼皮子底下消停的待着吧,这不仅是我希望的,也是陆向北想要看到的。”
闫宝书竟然从来不知道完四宁这么会说话,用现代的方式来形容就是有些苏炸天了,于是,闫宝书自然而然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完四宁,我跟你这没好到这个份上。”
完四宁大笑:“你跟我扯啥犊子,我说是好兄弟就是好兄弟,没事儿我走了,肚子都饿的咕噜咕噜响了。”完四宁潇洒的转身朝楼梯口走去,就在闫宝书的注视中,他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笑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我和顾军达成了协议,往后啊,咱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了。”
闫宝书大为吃惊,“你说啥?”
“是我不让顾军告诉你的,走了。”
直到完四宁走后的几分钟里,闫宝书一直沉浸在吃惊与气愤当中,他一早就应该想到的,顾军贪财的欲=望可不比自少,他之所以找自己合作不单单是为了找个可靠的帮手,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资金问题,而现在呢,完四宁无论是自身条件还是身后的势力都要比自己强大许多,顾军完全有理由让他参合进来,如果不是因为陆向北受伤一事,闫宝书肯定会早早就察觉到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顾军和完四宁做了全盘托出,那往后这件事只能越做越大,不可能再小打小闹了。
闫宝书一早就想好了,这件事不可做大,只能用来储备资金,待个体户经济一上线再往他想要进行领域驻扎,而如今被顾军这么一私自做主,计划就必须要做出改变了,他是要继续参与其中呢,还是趁早撤退呢?
繁琐的问题总是层出不穷,这就是人类所要去面对的。接下来的几天里,陆向北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吃喝什么的也比以前有了胃口,待他能从病床上坐起来并且不再感觉晕眩之后,医院的医生便说他可以出院回家养伤了。
这一天阳光明媚,正巧也赶上了生产队召开劳动大会,厂矿那边的工人们也是过去一同参加听讲的,于是陆家的爷几个都被叫了过去,只剩下陆向北的妈妈过来接人。在陆向北住院的这段时间里,闫宝书凭借着个人的交际能力和医院里的小护士们打成一片,甚至连给陆向北换头上的绷带都是闫宝书打的下手。于是,陆向北的妈妈一进病房门的就笑了起来,“这是咋了?来让妈瞅瞅,这还是我大儿子吗?”
陆向北涨红着脸,“妈,你说啥呢?”
闫宝书一旁偷笑,紧接着陆向北的妈妈交换了眼神,她连忙改口说道:“没啥没啥,咱收拾收拾回家,晚上妈给你炖大骨棒吃。”
陆向北一听有大骨棒吃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老娘刚才为什么笑了,“哪里来的大骨棒啊?”
陆向北的妈妈一边给陆向北收拾行李一边说:“昨儿生产队上发的,都是猪身上的大骨头,肉是没有了,可拿回家炖菜吃不是挺好的吗,所以我就隔壁婶子去生产队领了一些回来,晚上下锅炖酸菜给你吃。”
陆向北馋虫都要下来了,“那太好了,多炖点,晚上宝书也跟咱家吃。”
陆向北妈妈笑道:“这话说的,就好像你妈我不愿意让宝书吃是的……傻儿子啊”她走上前慢斯条理的帮陆向北扣了衣领上的扣子,眼中含泪道:“这段时间里宝书可没少照顾你,这孩子仁义,比你以往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强。”
陆向北笑着看向闫宝书,闫宝书则是难为情的撇开了头。
一行三人离开了医院,往家走的路上陆向北听到生产队那边敲锣打鼓的,好奇的问道:“妈,生产队那边有啥好事吗?”
“今儿是劳动大会,你爸和你哥他们都过去听了。”
陆向北顿时显得没兴趣了,回过身突然拽住了闫宝书的手腕,“妈,你先回家吧,我和宝书还有点事啊。”说完,陆向北竟然拽着闫宝书跟大马路上跑了起来。闫宝书吓的一愣一愣的,只听身后陆向北的妈妈喊道:“儿子,你们慢点。”
闫宝书心惊胆颤道:“陆向北,你这才刚康复,你疯跑什么?”
陆向北回过头,在明媚的阳光下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特想跟你去一次江边儿,就跟上一次一样。”
闫宝书绽放了笑容,“那你也不至于跑的这么快,小心脑袋。”
“放心吧,我没事儿啊。”陆向北拉着闫宝书不顾一切跑着,引来无数路人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