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对于外界持续数日的轰动——
宙斯望着哈迪斯的侧脸,心花荡漾,只当作他们在羡慕嫉妒恨。在确立关系后,他已经和哈迪斯正式地聊过了有关未来的事情,哈迪斯不打算去奥林匹斯山住,但是会在奥林匹斯山建立一座冥王殿,未来有空会去奥林匹斯山住几天。
一旦认真,哈迪斯永远会摆出最好的态度。
对公事是这样,对私事也是如此。
宙斯一颗心跟被爱情金箭射中了一样,脸上的笑容洋溢,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不过再忘乎所以,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处于需要刷感情的程度。
滴水尚可以穿石。
他会完全让哈迪斯放下戒心的。
“哈迪斯,我会用时间来证明我自己,所以也请你认认真真的和我谈一次感情。”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可以不要满脑子污秽吗?”
“哈哈哈哈,这只是意外啦!”
宙斯干笑声随风消散,冥府的极乐净土还是那么与世无争,美好到不存在任何黑暗。两神走在里面,入目都是心旷神怡的景色,两座宫殿在中央的位置相互呼应。
冥王殿,冥后殿。
只是一座宫殿,就让宙斯高兴得忘乎所以。
哈迪斯瞥过宙斯灿烂耀眼的金发,想到数万年前,自己被救出来时见到的第一缕“阳光”。虽然这缕阳光已经不再那么刺眼,并且可以被他踩在脚底下碾压,但是有些事情,他不会忘记。
你给予我自由。
我给予你的不过是一些帮助而已。
哈迪斯第一次开口说这件事情,“宙斯,你想要恢复记忆吗?”
宙斯毫不犹豫地说道:“要!”
要不是瑞亚和摩涅莫绪涅,他早就恢复记忆了啊!
“走吧,去找塔尔塔罗斯。”哈迪斯取消了没有意义的散步,转向深渊底层,宙斯跟着他走,疑惑地问道:“他不是沉睡了吗?”
一般情况下,诸神都有一个默契的规定:不去打扰沉睡的神灵。
哈迪斯说道:“睡觉而已,打扰一次没什么。”
宙斯暗道,深渊之神的脾气可称不上好,他不会把我轰出去就行了。
在整个世界的最深处,深渊之神的神殿处于封印状态。
连盖亚都拿它没办法。
在宙斯的目光下,哈迪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上前敲门,“笃笃——”
殿门的声音回响。
过了大概让人想要睡着的几个小时,深渊之神的神殿内才多出一丝沙哑的声音。
“……哈……迪斯?”
刚睡醒的塔尔塔罗斯有些意识朦胧。
被突然打断了沉睡,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然而塔尔塔罗斯瞬间冒出来的起床气,都在看清楚哈迪斯的脸后,消失了。
是儿子。
殿门上的封印消失,哈迪斯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深渊神殿。
宙斯的面色古怪,“真的醒了。”
传闻某些神灵一入睡,雷打不动,怎么喊都没有用,哈迪斯居然一次性成功了!
“塔尔塔罗斯殿下喜静,在喧嚣的环境下无法入睡。”哈迪斯慢吞吞地说出冥神一脉皆知的秘密,通常这个时候没有谁会去他附近晃荡,发现自己睡不着的塔尔塔罗斯更加恐怖。
……也就盖亚敢使劲敲门。
哈迪斯做事简洁明了,进入神殿后,对塔尔塔罗斯说出来意,“宙斯失去了部分记忆,而且他的心音与我相连,我需要解开这种联系。”
塔尔塔罗斯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睡眼惺忪。
失败了。
还是好困。
他支撑着眼皮,幽深的瞳孔注视着坐姿标准的宙斯。宙斯的压力山大,笑容不自觉地变得热情洋溢,双手放在膝盖上,礼仪要多好有多好。天知道他已经有多久没有捡起盖亚教导的神族标准礼仪,在真正古老的深渊之神面前,他就像是初学者那样战战兢兢。
塔尔塔罗斯诧异道:“你这么规矩的样子,倒是有些稀奇。”
宙斯维持笑容,“以前不知道殿下和哈迪斯的关系,多有失礼,还望原谅。”
这可是哈迪斯的父神!
塔尔塔罗斯朝哈迪斯问道:“他吃错什么药了?”
哈迪斯淡定地说道:“只是向你表现一下而已,不用太过在意。”
一听这句话,塔尔塔罗斯慵懒地说道:“我又不要男性的伴侣,找我示好没有用。”
宙斯有点绷不住友善的表情了。
塔尔塔罗斯挖苦完毕,算是泄了一点火气,找宙斯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让自己摸一下狗头,“过来,我看一下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宙斯忍着便秘的脸色,走过去,蹲下身。
神座上的深渊之神把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掌心寒凉,那是与哈迪斯不同的冷意。
深入骨髓,让神魂都惊栗。
“啊……有趣。”塔尔塔罗斯发出一声促音,笑意盎然,“我从未见过哪个神灵,把自己的记忆折腾到了这种地步,在某种程度上,你能够维持自己的意志,没有被混乱的记忆搅乱神智,真是一个奇迹。”
宙斯腆着脸说道:“能否恢复?”
塔尔塔罗斯收回手,敲了敲扶手,没有说话。
宙斯心里发虚。
检查记忆的时候,塔尔塔罗斯绝对看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在宙斯胡思乱想,心音不断化作冲击波冲击哈迪斯的时候,塔尔塔罗斯冷不丁地说道:“哈迪斯,你选择和他在一起?”
哈迪斯极力屏蔽掉心音,答道:“是的。”
宙斯心花怒放。
“看在你的面子上——”塔尔塔罗斯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似快要睡着。
他很容易的先切断心音方面的问题,就像是剥掉一个蜘蛛网一般随意。之后他在掌心上凝聚出一块具备灵魂法则的宝石,抛给了宙斯,“把这个宝石佩戴在身上,可以稳定他的灵魂,辅以你冥王的神力,用一两年的时间应该可以修复他灵魂上残缺的记忆。”
哈迪斯认真地听着步骤,漏了一两个,倒霉的就是宙斯了。
塔尔塔罗斯忽然说道:“过来,哈迪斯。”
哈迪斯走过去。
塔尔塔罗斯用双手温和地捧住哈迪斯的面颊,额头紧贴,“我把我的传承给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询问厄瑞波斯,他的实力仅次于我。”
哈迪斯说道:“是。”
塔尔塔罗斯的语气柔和,“这次不排斥我了,可以喊我父神吗?”
哈迪斯:“……”
塔尔塔罗斯笑了几声,声音轻不可闻。
“我好累,父神交给我看管的这个世界……实在太消耗力量了……”话没说完,他最后靠在了哈迪斯的肩膀上,呼吸平稳,陷入悠久的长眠。塔尔塔罗斯的面容苍白,俊美中透着冷郁的独特气息,发丝乌黑,在与哈迪斯相靠的时候,格外有父子相。
宙斯不敢置信地说道:“这么快,他又睡着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沉睡了。
哈迪斯的目光注视着这位从未称之为父神的神祇,无形之中感觉到对方身上承担的压力,那是整个世界的重量,支撑着深渊,支撑着上面的黑暗、大地、天空、奥林匹斯山……
五大创世神里,只有深渊之神继承了最强大的“混沌”神职。
那是卡俄斯的力量。
哈迪斯在传承记忆里找到了原因,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陷入沉睡,偶尔清醒都是待在深渊,仿佛外面的世界将他遗忘都无所谓。因为塔尔塔罗斯在替不在这个世界维度上的卡俄斯维护世界,他的力量全部用于支撑世界了。
这样的神灵,值得哈迪斯敬佩。
哈迪斯为他整理好发丝和衣袍,将他扶到王座上。
双目阖着的塔尔塔罗斯正在安静地沉睡,似乎要睡到世界的尽头,星河倒转,世界崩塌,才会睁开那双深渊的眼睛。
哈迪斯低声说道:“当你再次醒来,我想我愿意喊你为父神。”
他站起身,未料宙斯握住了塔尔塔罗斯的手,胆大包天地说道:“趁您睡着,我和殿下说一声,哈迪斯就交给我了,您安心地沉睡吧!多久都没有关系!”
睡到天荒地老更好!
郑重地放下手,宙斯只当塔尔塔罗斯“默认”了。
哈迪斯沉默。
宙斯,你信不信塔尔塔罗斯醒来后就想抽死你?
宙斯乐滋滋的把宝石贴身放好,准备接下来的两年内绝不离身。哈迪斯看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想到他连续几次记忆混乱的惨样。
命运总是喜欢坑宙斯。
谁让宙斯管生不管养,命运三女神对宙斯也是一肚子诽谤和怨气。
“宙斯。”
哈迪斯站在殿门口,把走得较慢的宙斯喊出来。
宙斯愉快地走到他身边。
哈迪斯冷静地说道:“和我一起封印深渊神殿,我不希望有其他神灵来打扰他。”
宙斯二话不说释放出自己的神王神力,金色的光芒绽放。
神王神力,冥王神力!
两种力量混合到一起,组成强大的封印,力量的气流震荡在空气中,传播甚远。经常从海界偷渡来深渊的彭透斯看见这一幕,不得不感慨:“实力不错啊。”
从初代神王乌拉诺斯,到二代神王克洛诺斯,三代神王宙斯。
每一任神王都是这一代新神中的最强者。
“我的哥哥,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彭透斯如海洋般的眸子蒙上一层浮光,似乎透过深渊的距离看着那个待在监狱里,日渐消瘦的初代神王。
乌拉诺斯在重重镇压下怒吼,“我本来是最强的神灵——”
若不是盖亚!
若不是盖亚!
他强烈到可怕的怨恨从深渊传达到大地。
盖亚悚然一惊。
可是在深渊监狱之中,乌拉诺斯的口中涌出血水,再无报复盖亚的可能。他眼中的光芒从极盛到极弱,仿佛走完了一场生命的轮回。
生机尽绝。
乌拉诺斯见无望离开监狱,不再挣扎,放任灵魂上升。
只有这一刻,他的灵魂才可以回到天空,融入天空,拥抱这片世界。
意志消散,世间再无乌拉诺斯。
世界最初,天空和大地重合,而经过漫长的时间后,天空越升越高,与大地分开。这个过程就像是盖亚和乌拉诺斯的宿命,从最亲密的母子、伴侣到最陌路的敌人。
大地之上,盖亚失声痛哭,“你终究是死了!”
大地女神又哭又笑,神色疯癫。
见证这件事情的彭透斯神色漠然,轻轻拨动冥河的水流,在一切灵魂安息的岸边说道:“到头来,活着的只剩下我了……”
天空、海洋、山峦是三兄弟。
可是神灵之间的亲情经不起岁月的磋磨。
“不知道你们能坚持多久呢。”彭透斯想到哈迪斯、波塞冬、宙斯这三个神灵,忽而摇头,“不对,哈迪斯不是这两个家伙的亲生哥哥,不算、不算……”
彭透斯的心情好了起来,这种诅咒一样的三兄弟关系,他是不希望再看到了。
初代海皇的身影消失在深渊深处。
古老一代的神灵相继隐退,活跃在神系上的将会是新神,久而久之,他们会把这些古老神灵的名字忘记,就如同当初的塔尔塔罗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