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出那片小树丛的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
漫无目的地跑来这里也不知现在置身何处,郊外不像是城里,到了晚上随时会遇见豺狼野豹,凭他们二人之力找到回公主府的路怕是不可能的了,只希望在天完全黑之前能找到个落脚的地方。
赵清颜脚受了伤,走路不方便,十七执意要继续抱着她走,她也感觉今天确实乏累了,便由着他。
绕过一条弯曲泥泞的石子路,十七看见了一条小溪,小溪旁边有一小木屋,屋里还亮着灯。
十七一喜,大跨着步就朝小屋走。已到门口,赵清颜示意他将她放下。
开门的人身着粗布麻衫,梳着已婚女人的发式,约莫四十上下,
那妇人望见他们二人显然是吃了一惊,赵清颜朝她勾起一抹笑,礼貌地开口:“抱歉打扰阿婶休息了,本……我的兄长受了点伤,不知可否在大婶这里休息一晚,讨点水喝?”
十七听见赵清颜对他们二人关系的说法,显然是有些不满。刚想说点什么,手臂却被她狠狠一捏,当即理解了,这是主子在外不愿暴露身份,刻意编出来给旁人听的。
而那妇人见他们二人穿着考究,特别这女子虽面露憔悴却仍不掩其脱俗气质,而那男子虽也是锦布华衣,但二人的长相,以及他们之前似有若无的疏离感,很难相信他们是兄妹。
更重要的是,男子背上有着箭伤,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岭,莫不是被她遇见了什么正在被追捕的逃犯……
赵清颜见妇人面有难色,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一样,也不慌张,伸手拔下了自己头上盘发的钗子,乌发一下子柔顺地散落到肩上。
“这发钗乃是西域工匠所制,所镶珠宝更是世间难求。阿婶若愿帮小女子和兄长,这钗子就算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了!”
妇人听后,双眼一亮,这女子看起来身份不凡,这钗子也必定如她所说价值不菲。
前几日她家男人为了生计还辛苦去城里找体力活做,几天了还没回来。卖了这钗子,就够她和她家男人白白地好吃好喝好一阵子呢!
原本的顾忌一下子便烟消云散,紧皱的眉头现在更是乐开了花。妇人脸上堆满了笑容,伸出手接下钗子,热情地邀他们进屋。“姑娘太客气了,俺家这么偏僻,今天遇上也算是缘分,照应一下你们也是应该的!快点进来给你家兄长上药吧!”
这木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十七小心扶着她在矮凳上坐下,她打量起四周,而那妇人则去里屋拿了些纱布药膏过来。
“别看俺住在这山脚下,早年前俺也在那城里药房做过事,这包扎得心应手得很嘞。”
说着就准备帮十七处理伤口,但那手还未碰到十七,十七往后躲开,摇了摇头。
赵清颜见他拒绝包扎,秀眉一颦,没来由地来了气。
他的箭伤一直没有处理,弓箭外面一圈渗出来的血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愈发苍白,就算是铁人也熬不住这番折腾。
“兄长,快让阿婶上药,莫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操心。”本是体恤兄长关怀备至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夹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十七又摇了摇头,这次将视线牢牢扣在她秀气的小脚上。“我没事,请帮主……家妹先处理她的脚伤,她这伤若再不处理容易发炎,耽误不得。”
他眉头紧锁,黑眸里流露出的尽是担忧之色。
但她的脚其实只是扭了一下微微被擦伤,一路上他用身子护着她,她毫发无损。而他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箭伤却好像是不痛不痒似的,满不在乎。
她的命是命,他的就不是了吗?
一想到他这么轻贱自己,心情一下子烦躁起来。她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想也没想就脱口道:
“你现在若是不疗伤,我就坐在这等着,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我再让阿婶处理我的脚伤。”
那妇人身为局外人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这二人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家的金主今日的福星,若是他们俩闹矛盾一下子反悔拿回钗子走了,她可不就吃大亏了吗!
妇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小兄弟你就听你妹子的话先上药吧,阿婶俺动作很快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
说罢,见他虽表情不甘不愿,但也没强烈拒绝的意思。妇人察言观色,忙不迭地开始动起手上的活儿。
先是让他褪去上半身衣物,拔去背上的弓箭,箭一拔出,更多的血溢了出来,而十七却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次。整个过程,他的表情都是冷冷淡淡,仿佛受伤流血的不是他。
赵清颜知道他板起脸来是在气恼她执意先让他包扎。事实上,她刚刚说完那番话就有些后悔了,作为主子,即便是现在置身于荒山野外,他方才救了她,她对他投入的关心仍是超越了主子对奴仆的关怀……
她心下自嘲。
怎么了赵清颜,你不是一向从容不迫冷静自若,今日怎么为一小奴乱了心绪。
而这边,妇人已经熟练地帮十七涂好药,简单包扎完毕。取来剪子和新的纱布准备帮赵清颜处理伤口。
伤口碰上酒精,她才回过神来,刺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十七说的没错,伤口这么久没处理,又进了些沙子已经有些发炎。这时候上药,却是比没上药时疼上百倍。
娇躯因疼痛轻轻颤抖,十七看在眼底,低低的说了一句:
“让我来吧。”
赵清颜一愣。
那妇人见十七想要帮着清理伤口没一丝犹豫地将纱布交于他。自家妹子,包扎一下伤口又有什么。“那就辛苦小兄弟了,没吃饭呢吧,家里还有剩饭,俺给你们热热,顺便帮你们准备一下晚上休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