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娘的声音,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让布依老太太在睡梦中,似乎回忆起了这个唯一的孩子一样,随着柳真真不断地呼唤,布依老太太终于睁开了眼睛,带着内心深处对女儿的深深思念,侧头看向了床外面。
这一看,布依老太太全身如遭雷击!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女儿穿着生前最喜欢的那件红色衣服,披散着头发在肩上,正站在那里。
“丽水,丽水!”
老太太急忙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桌前。
“丽水,丽水,你回头看看娘啊,看看娘啊。”老太太边跑,边呼唤道。
虽然布依老太太到现在也是神志不清,不明白女儿是有人假扮的,不知道眼前见到的不是现实,但老太太已经自动将柳真真当做为了自己的女儿。
听着老太太如杜鹃啼血的声声呼唤,柳真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都湿润了,情绪几近失控,甚至都想放弃算了,不能拿老太太最伤心的事情来欺骗老太太,可柳真真又想到王伦如果身上的噬心蛊毒无法解除的话,就只剩下几天时间可以活了,柳真真还是强行控制住了情绪。
她明白,自己的出现,已经让布依老太太勾动了往日的记忆,也算是成功了第一步,唯有继续“欺骗”下去,才能从意识混乱的老太太的口中,知道解噬心蛊毒的方法。
“娘,您别动,女儿是鬼魂,不能够和您相见,女儿想念娘,只能够这样和娘说话了。”柳真真没转身,这样说道。
毕竟,衣服打扮上她可以假扮丽水,但容貌外表却假扮不了,被老太太看到了正脸,势必会前功尽弃。
说也奇怪,平日里疯疯癫癫的布依老太太,此刻却完全听懂了“女儿”的话,真的就在距离柳真真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且也因为激动的原因,老太太并没有发现“女儿”声音的差别。
“丽水,娘也想你啊,可怜的孩子,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害死了你啊。”布依老太太哭了起来。
柳真真事先也知道丽水的死因,是因为布依在培育噬心蛊的过程中,瓦罐被墙头上的一口砖砸破,正好已经成形的噬心蛊趁机溜了出来,那时候丽水刚好在睡午觉,噬心蛊潜入到了房间中,偷偷地在丽水胳膊上咬了一口,然后离开了。
由于是刚饲喂出来的噬心蛊,并没有被养蛊人养十年以上,所以这只噬心蛊不可能听布依的命令,咬了丽水一口后,便偷偷从屋外空地跑到了草丛里面,但即使是初成形的这只噬心蛊,毒性也非同小可,可怜的丽水又并不清楚自己被噬心蛊咬了。
后来虽然布依发现瓦罐碎裂,及时逮住了噬心蛊,但压根没想到女儿已经被咬,直到蛊毒发作,再发现时已经无能为力,丽水最终还是死了。
可以说,丽水的死,完全就是一个意外,一出悲剧。
“娘,我不怪您,只是娘,丽水在阴间还要受蛊毒的折磨,好痛苦啊。”柳真真强忍住崩溃的情绪,用这种她并不愿意的方式来“欺骗”布依老太太。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比柳真真预想的还要顺利,或者说,她低估了布依老太太对丽水的思念渴望程度,因为听到“女儿”在阴间还受着蛊毒的折磨后,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像安慰孩子一样,将如何解除噬心蛊毒的方法,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柳真真。
柳真真暗暗将老太太重要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上。
之后,柳真真犯难了。
她该怎么在老太太面前离开?
直接离开?她并不想,老太太只会更伤心。
可老太太意识分明早就混乱了,如果选择告诉老太太真相,同样也不行,老太太可能会做出过激的举动来,柳真真不希望看到自己也不希望看到老太太本人受伤。
想了想,柳真真这样说道:“娘,我得先回去了,我要去蝴蝶谷找人解蛊毒了。”
这样说,肯定是要利用老太太对女儿的疼惜之情,但柳真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果然。
老太太一听“女儿”要解除蛊毒,非常不愿意“女儿”再受蛊毒的折磨,尽管不舍,可也催促道:“丽水,那你快些去吧,娘没事,娘等你回来。”
柳真真悄然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嚎啕大哭。
真将自己当做老太太的女儿,她发现布依老太太真是非常的可怜,连她都忍不住心酸。
“娘,我先走了。”
柳真真捂着鼻子和嘴巴,没哭出来,匆匆离开了房间。
在门外面,柳真真并不放心布依老太太一个人,没有立即走,而是将门掩开一条缝隙,朝里看着。
老太太确实已经神志不清了,围着房间走了几圈,很快就将“女儿”来见过她的事情忘记了,只是嘴中念叨了几句“丽水”后,端起茶杯喝了一点水,又上床去睡觉了。
柳真真看得好一阵心酸。
虽然现在老太太忘记了刚才的事,但她敢肯定,在老太太和她对话的那时候,老太太是绝对动了真感情的,是亲情的真切流露!
心地善良的柳真真,眼泪为此都掉落了下来,走到外面,碰上王伦后,柳真真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小伦,无论怎样,我请你帮一帮布依老太太,她太可怜了!”
王伦先是看到柳真真没有受伤之类的,心中稍稍放心下来,可见到柳真真都哭出来了,又听到了柳真真的话,王伦猜到柳真真很同情布依老太太,便扶着柳真真到了外面。
“真真婶,你慢点说。”
柳真真将布依老太太思念女儿的苦态复述了一遍。
“没问题,真真婶,我们现在就去找村长,帮布依老太太。”王伦表态道。
其实和柳真真一样,王伦也觉得用假扮布依老太太女儿的方式,来“欺骗”老太太,哪怕这种欺骗是善意的,可王伦心中终归觉得很过意不去。
因为老太太本身精神错乱就够可怜的了,“女儿”的出现,只会让老人家更增添困苦。
所以王伦也有同样的心思,非常愿意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去帮助这位可怜的老人,至少也得让老人家安度晚年。
“谢谢你,小伦,我想老太太会体谅我们难处的。”柳真真抹掉眼泪,很感谢王伦的好心。
“哦,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柳真真刚才的情绪完全沉浸在悲伤之中,倒是将正事给忘了。
“怎么样了?”王伦似乎从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毕竟事关他生死存亡的大事。
柳真真皱着眉头道:“情况不好,布依老太太自己并没有解噬心蛊毒的方法,她只告诉了我们一个叫蝴蝶谷的地方,那是一个养蛊很盛行的地方,说她曾经知道那儿住着一个能解除噬心蛊毒的人,不过小伦,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人还在么?”
“不管还在不在人世,我们只能去那儿了。”王伦带着一丝无奈说道。
不过王伦觉得,既然老太太都说蝴蝶谷是一处养蛊盛行的地方,那么解蛊毒的方法,应该也会延续下来,不会因为某人的离世而灭绝。
“那真真婶,蝴蝶谷在哪儿?”王伦很关注这个问题,他的时间不够用,得保证在五天期限到来之前,就找到那个能救命的人。
“老太太说在孜琼县,孜琼县就在我们县的隔壁,蝴蝶谷在孜琼县莽山深处,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可能还需要在到达莽山后,在找当地人问清楚。”柳真真努力回忆着老太太说过的话,不敢说错任何一个字,害怕出错会给王伦带去致命的伤害。
说完后,柳真真在脑海中想了一遍,很确定地对王伦说道:“对,就是莽山,我不会记错。”
王伦心中生出了感动,他知道柳真真为了他的生命安全,从碰见他的时候起,就一直在竭尽所能。
多余的话王伦也没说,但真真婶以前为了救他的娘,挨了一个小混混的一记铁棍,如今又为了他奔波劳累,这份情,他记在了心上。
“真真婶,我们先去找村长吧。”王伦说道。
有柳真真这个本地人在,两人很快就到了瓦江村的村长家。
恰好村长家来了邻居,在打扑克,边上还围着几个人,因此有足够的证人在目睹,王伦也不担心村长会吞掉他准备给老太太的钱。
而且看村长的样子,老实的形象,王伦也很放心。
王伦从家里出发前,一共带了六万现金在身上,此刻他拿出了两万块,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村长,请村长用这笔钱带着布依老太太去看病,并且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说如果钱不够,他会再想办法,总之得尽一切可能,努力让布依老太太恢复正常。
王伦暂时能够为布依老太太做的,也就这些了,放下两万块钱后,王伦和柳真真搭乘一个村民的摩托车,匆匆到了镇上。
两万块肯定不少,但王伦觉得自己应该用这些钱,来报答布依老太太,所以并没有什么出血之类的感觉。
到镇上后,他和柳真真找了一家饭馆,匆匆填饱了肚子,毕竟都晚上八点了,肚子早饿了。
“小伦,要连夜赶去孜琼县么?”走出饭馆后,柳真真问道。
王伦点点头。
现在是晚上八点,从身中蛊毒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八个小时,五天之期也就一百二十个小时而已,所以实际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半了!
因此,王伦必须得抓紧一切可供抓紧的时间!
“那我去联系车。”柳真真毫不犹豫地说道,看那意思,肯定是要和王伦一起孜琼县。
“谢谢你,真真婶。”王伦谢道,柳真真肯陪着他整日整夜地奔波,他很感动。
“谢啥啊,快跟我走吧,希望镇上开车的那人在家。”恐怕连柳真真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将王伦的事,完完全全当成了自己的事。
还算运气好,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经常开黑车的一个司机,这人专门往返于镇上和县城,有一辆面包车,清晨谁要进城,他会负责送,听到两人要去的地方是孜琼县,而且是连夜去,司机提出加价,王伦也没心疼多给的那百多块钱,只要能尽快到达孜琼县就成。
好在这司机虽然贪婪了些,但开车技术还真不赖,在晚上接近十点的时候,终于载着两人到了孜琼县城。
南黔省的各地方言相差还挺大的,即使是邻县,人们说话的味道就变化了一些,但柳真真还是能够做到交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