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路是被一阵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迷瞪了好一会儿,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爬了上来。
要是地上有个洞,她肯定就钻进去了。
然而没有, 她只好一扯被子, 自欺欺人地准备钻进了被子里。
只可惜今天的被子和往常不一样, 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天地了, 香艳的男性气息瞬间裹挟了她的神经,还没等她逃走,华梓易的手脚霸道地缠了过来, 将她整个人都抱住了。
“坏蛋。”简路嘟囔着。
华梓易亲吻着她的发, 心满意足:“就对你一个人坏。”
简路可没办法像他这么厚脸皮, 又被他抱得动不了, 只好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小声问:“累吗?”
华梓易眯起了眼, 阴森森地问:“怎么,还在怀疑我身体有问题吗?”
简路赶紧讨饶:“没有没有, 你的身体一级棒, 是我有点累, 腰酸背疼。”
“我有个办法可以治。”华梓易一本正经地道。
这话一听就没什么好事, 简路上过几次当总算学聪明了, 不再顺着他的话往下应了:“不用治不用治,休息一下就好了。”
华梓易遗憾地舔了舔唇。
算了, 简路昨晚很是生涩, 来日方长, 不急在一时。
手机又再次震动了起来, 简路终于拿到了,一看是言菡打来的。
她心虚地接了起来,叫了一声“姐”。
“小路你在哪里?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华梓易有没有欺负你?”言菡急得要命,连珠炮似的问。
“手机静音了没听到,他……他对我很好,”简路羞涩地解释,“昨晚我和你说了,你也答应了。”
言菡哑口无言,狠狠地剜了身旁的宁则然一眼:那两个字,是宁则然拿了她的手机发的。
手机被接了过去,华梓易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姐。”
言菡语塞。
“中午一起吃个饭,算我向你们赔礼道歉,以后咱们怎么算都是一家人了,要和和美美相亲相爱,对吧?”
中饭一家人在爱莎大酒店的包厢一起吃的。
气氛空前得友好,华梓易抛开了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阴狠劲儿,一口一个“姐”、“姐夫”,表现得可圈可点。
可能前后反差太大,以至于言菡瞧着怎么都不适应,这不会是华梓易披了一张伪装的皮吧?
但是,简路看过去的眼神里装的是快要满溢出来的爱慕,嘴角的弧度中盛着满满的甜蜜,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简路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简路爱华梓易,她作为姐姐,能送上的只有祝福,当然,还要随时帮简路盯着点,哪天华梓易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和宁则然也算得上是简路坚强的后盾。
吃完饭两对情侣分道扬镳,已经是大年二十九了,宁家是北都根深蒂固的大家族,过年忙得很。
华梓易很空闲,华家在安普顿落脚了几十年,风俗习惯变了很多,过年已经不是什么重要节日了。明天简宁甫就要结束旅游直接飞到老家去过年,简路也要飞过去和简宁甫团聚,两人索性就在旁边的爱莎百货逛起街来,买一些年礼回老家送人。
逛了一会儿,前面有一家知名的冰淇淋屋,简路眼睛一亮,拽着华梓易去买甜筒。
买完甜筒从店里出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趴在店铺门前打滚,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要吃冰淇林就是要吃!你不给我买汽车买积木,连冰淇淋都不给我买!我要去告诉奶奶!”
孩子的妈妈背对着他们,去拖孩子却被拽得差点摔倒了。
旁边好几个人在围观,窃窃私语声传来。
“大过年的,就给孩子买了吧。”
“这孩子真没家教。”
“哎,这冰淇林很贵呢,有这闲钱还不如买积木。”
……
简路可讨厌这样的小孩了,拉着华梓易刚要避开,孩子的妈妈被推了一下,一个踉跄跌倒在了他们面前。
简路愣住了,居然是方敏。
打扮得依然光鲜得体,只是脸上的气色出卖了她,原本保养得不错的皮肤看上去晦暗得很,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许多。
儿子嚎哭着抱住了方敏的腿,而方敏一眼就看到了简路,原本又羞又恼的神情一下子木然了起来,脸色惨白,半晌之后,忽然坐在地上失声恸哭了起来。
华梓易旁若无人地拥着简路朝前走去,眨眼就把那对闹哄哄的母子抛在了身后。
简路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两眼,纳闷地道:“她怎么看上去一点都没有结婚的喜气啊?连个冰淇林都不舍得给儿子吃。”
记忆中方敏很疼她儿子的。
华梓易轻哼了一声:“结什么婚?那人早不要她了。”
简路吃了一惊。
“她是不是又来找过你?还在学校那里闹了起来?”华梓易早就想收拾这个女人了,因此也叫人留心了一下,原本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不用他动手了,“刚好那人的一个侄女是在你们学校读书的,方敏结婚前进门的时候被她认出来了,这一来二去,人家家里就不乐意了,说是娶妻求淑女,二婚的更要多看看人品,这种万一以后暗地里背后捅刀子,有苦都没地方诉,索性就干净利落地吹了。现在,她一个人估计过得很艰难吧。”
步步算计,却没想到落到这样的下场。
简路也有点唏嘘,不过却没有再回头。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方敏落到这样的地步,咎由自取。
第二天,华梓易陪着简路直飞德安。
酒店是一早就定好的,华梓易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这已经是德安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了。
简宁甫一早就已经到了,倒完时差正精神奕奕地等着女儿呢。
这一趟出国旅游挺开心的,就是一直记挂着简路的事情,每天和女儿聊天视频,也总觉得心里没找没落的。
一看两个人一起出现,这吊了十多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华梓易没有让他失望。
简路和爸爸分开这么长时间,想念得很,黏在简宁甫身边絮絮叨叨地问长问短,看得华梓易心里直泛酸。
当晚的年夜饭是在简路的奶奶家吃的,二叔一家四口加上老人,一共八个人,农村的厅堂还挺大,刚好坐了一张大圆桌。
大过年的,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菜也是精心烹制的,不过,简路还是担心华梓易吃不惯,偷偷看了他好几回。
幸好,华梓易吃得虽然不多,但神色坦然自若,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二叔和二婶对这位意外来客很是好奇,明里暗里打听着他的身价来历,华梓易那是什么人啊,不动声色地应答着,滴水不漏,不失礼也没显山露水,末了二叔和二婶探听不出什么,以为是个条件不太好的,也就失去了兴趣。
酒过三巡,眼看着这年夜饭差不多了,奶奶颤巍巍地开了口:“宁甫啊,这又一年过去了,你大侄子的事情上心了没?啥时候把他接到北都去读书啊?咱们老简家可靠着他光宗耀祖了。”
奶奶今年已经快七十了,心底最惦记的孙子简彻,不过她也不太懂读书啥的,显然就是二婶在背后撺掇的。
简宁甫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把筷子一放,环视四周道:“妈,我是正好有事要和你们说,趁着这个机会大家都在。小彻读书的事情,我仔细考察过了,认为还是留在德安比较好,这里的教育资源也不错,小彻也熟悉了,没必要跑到北都重新开始。”
二婶阴阳怪气地道:“呦,小彻还比不上那个陈飞禹和你亲,到底是嫂子亲自看中为小路陪读的,咱们这些亲人都比不上。”
奶奶气得不打一处来:“宁甫,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媳妇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怕她啊?丢不丢人!再这样下去,咱们也都不用替你遮掩——”
“妈,”简宁甫的脸色铁青,“我不用你们替我遮掩了,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们说清楚。小路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和亲生的没差别,我和陈莨努力了一辈子,就是为了她能够幸福地过一生,我的不动产都已经做了公证,按照法律规定,该给小路的就是小路的。哪天我要是死了,也不用小彻帮我扶灵摔盆,一切从简,把我和陈莨葬在一起就可以了。”
桌旁的人都太意外了,面面相觑。
他们都知道简宁甫最避讳什么,怕别人知道他疼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以前话里话外都拿这个事情牵制着简宁甫,现在居然简宁甫就这样自己直接说出来了。
“爸,你胡说什么呀,”简路急得都快哭了,“你要长命百岁的!”
简宁甫拍了拍她的手,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我还要看着你结婚替你养孩子呢,这不,省得大家都惦记我这么点资产,说清楚了就好。”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不太愉快,最后简宁甫带着简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奶奶都没送出来,躺在床上生闷气。
简路有点担心,挽着简宁甫的手臂小声道:“爸,他们会不会说你不孝顺啊?”
简宁甫倒是神清气爽。
以前话里话外被家里人拿捏这把柄的时候,他都气闷得很,这次总算不用顾忌了。“没有,这样挺好,我很开心。家里该帮的我都会帮,不该给的我也问心无愧。”
华梓易在一旁笑了:“叔叔,我很佩服你。”
“哦?”简宁甫饶有兴味地问,“佩服我什么?”
“我那继父,也就是小路的亲生父亲,要是有你一半的魄力和果断,就不会把自己的人生弄成这样。”华梓易感慨着道。
抛开在安普顿的那些恩恩怨怨不提,论起因,言冠文一家的悲剧,也是从婆媳不和开始,但是言冠文却没能像简宁甫一样,把老婆孩子护在手心,而是选择了逃避。
但是,这因果循环谁又能看得懂呢?
如果不是言冠文的软弱无能,他们一家不会四分五裂,简路不会被拐,不会成为简宁甫的女儿,也不会阴差阳错地和华梓易相识相恋,命运兜了好大一圈,将两个人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街道上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夜空中不时绽放着绚烂的烟花。
在这陌生的城市街头,华梓易拥紧了简路。
缘分是如此得神奇,让他庆幸不已。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华梓竣的。
一接通电话,华梓竣的声音急急地响了起来:“哥,出事了,我妈和那个吃软饭的要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