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玻璃镜折射静悄悄的落在青年安静秀美的脸庞上。他睡的恍恍惚惚,似乎随时要清醒过来,手下意识的往旁边摸索着,摸了半天却也空无一物,只有冰凉凉的软被。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
坐在他病**前的陈雾朝他打了个招呼,他转了一圈笔,没有翻盖的钢笔在纸张上留下平淡的划痕,“你感觉自己的身体如何?”
“我很健康。”叶尽欢微微皱了皱眉,无奈的笑了笑,“是小眠太多心了。小眠还是没办法对我和木粥交往的事情释怀啊。”
“木粥?”陈雾扬了扬音调。
他记得这个名字,在叶眠给他看的叶尽欢所认识的人名单里。这个人被归类于什么来着?青梅竹马?工作是律师?大学时代貌似狂热的追求过叶尽欢结果被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叶尽欢这家伙到底给自己的大脑灌输了怎样的认知啊。
“叶先生,您还记得您和叶眠的关系吗?”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叶尽欢的反应也很正常,“我家的傻弟弟啊,怎么了?他就是平时太黏我了点,还不至于被人误会是我儿子吧?”他睁大了眼睛,开玩笑似的说道,“该不会我们也有被认为是情侣的一天吧,明明长得就足够像了。”
选择性失忆。
陈雾在医师记录本上划了个圈。
“我会通知叶眠先生让木先生来看您的。”
叶尽欢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对此还依然感到十分茫然。
但听到陈雾这么一说,他又马上露出了笑意,“回到家后都没见他几面呢,他要是有时间的话,就让他帮我把画板和颜料也带过来。”
当陈雾抱着东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叶眠异常痴汉的扑在单向玻璃偷看的画面。叶眠的眼神异常的专注和深情,愣是谁说他是在看自己的兄长,都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的。毫无疑问的,这是充满了恋慕和眷恋的目光。
陈雾没有拆穿他,他异常冷静的推了推金丝眼镜,“叶先生并没有完全忘记昨天的事情,他只是给自己的记忆做出了一定的调整,就像我们常认为的,记忆紊乱的患者也会给自己做出修补程度,用游戏打比方的话,他会给自己做‘补丁’。”
“现在的他,完全认为跟您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了。正如我们约定好的那样,我希望您能让他今天的恋人出现在他身边。”
这样的话不得不说很残忍。
但是陈雾说的异常平静,叶眠回答的也异常自然。
“我会通知木粥的。”
叶眠半点没有被发现痴汉行径的羞愧,他十分平淡的掏出了手机。
——他有叶尽欢手机上所有电话号码的备份,尽管这些人他从来不联系。但是确保哥哥身边的人都是足够安全的,这是他认为自己应尽的义务。
既然叶尽欢和木粥是青梅竹马,那自然和叶眠也是一样。可很显然,他对电话另一头的男性非常没有好感。
说着,他啪的挂掉了电话。
“你确定木粥回来?”陈雾不敢置信的问道。
“如果我话里提到的是别人,我不敢保证。可如果是我哥哥的话,我就是撒上再离奇的谎话,对面那个也一定会滚过来的。”
叶眠两手插在裤袋里,表情不爽的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竟然如此了解一个情敌感到气愤。他这个样子倒是和他哥哥有几分相似了,陈雾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在被反感之前,又立刻转移了视线。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没多久就有一个气喘冲冲的男人跑上了这层病房。
他身上流着大滴大滴的汗,看来是紧张的不得了飞也似的冲过来的。他穿着整齐的名贵西装,胸前还挂着一个铭牌,袖子微微卷起到腕部,头发往上倒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来参加什么高级宴会呢。
“你探病是穿成这样的啊。”叶眠似乎也真的跟他很熟,他毫不客气的对着这个男人冷嘲热讽。
在陈雾的眼光看来,叶眠虽然不是一个非常成熟冷静的人,但从他一贯的表现来看,他也确实很少被激怒,是个自控力很强,除了哥哥几乎没有直接表现出自己的喜好的男人。但是在木粥这里,他却态度非常直白的表现出了厌恶。这多少也有两人起码认识很久的时间因素在内。
木粥也很包容他的这副臭脾气,直接张口就问道,“尽欢他怎么了?”
“这方面我想我来回答比较好。”为了避免这两个人的争吵,或者说叶眠单方面的宣泄升级,陈雾及时的打断了,“我是叶尽欢的主治医生陈雾,如果叶先生的病症有什么进展或者病情加重,希望您能够及时通知我。”
“事情是这样的,叶先生的记忆出现了一点偏差。您可以认为是选择性失忆,他筛选出自己恋人的条件我们暂时不清楚。但现在,他已经自动补全了您是他恋人的设定。他甚至可能会多给您添加一些恋爱的回忆,希望您能够稍微注意他说的话。这对于我们确诊是非常重要的。”
“他还会认为别人是他恋人?!”
难以想象,木粥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呵呵,你以为我哥是其实喜欢你,所以失忆自己脑洞大开觉得你是他恋人啊。”叶眠冷笑两声。
“是的。”陈雾点了点头,“事实上,昨天他的恋人还是叶眠先生。”
木粥倒是懒得再反讽突然就闭嘴的叶眠,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让他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正式的仿佛随时能够上法庭,“那我能立刻去看看尽欢吗?”
在得到主治医生的允许后,他立刻直奔叶尽欢的病房而去了。
陈雾在他动身后才突然想起了,叶尽欢似乎是让他叫木粥带绘画工作来的……总之也不是什么大事,应该也无所谓吧。
木粥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叶尽欢正在喝粥。
叶尽欢朝他爽朗的笑了笑,“我刚想着你,你就来了。”
木粥为他的态度吃了一惊。
事实上,自从他大学时代向叶尽欢表白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再也没有恢复到以前过。这样的笑颜,他上一次那还是在将近十年前了。有些怀念,木粥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边。
“尽欢……”他喃喃着他的名字,一时间不知话题该从何找起。
“怎么了?”叶尽欢温柔的问道,“一副委屈的小可怜样。就算你忘记帮我带东西,我也不会怪你啊。”
“带东西?”木粥呆呆的重复反问。
“医生没跟你说?”
“是叶眠打的电话,他说你病了,所以……”
“你很担心我。”叶尽欢突然放下手上的碗,他将脸靠的和木粥极近,几乎就是和他鼻子贴着鼻子的地步,木粥甚至能够清晰的从自己暗恋了二十几年的这个青年漂亮的仿佛是玻璃珠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睛。
我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可真丢脸阿。木粥忍不住这样想。
“你在法庭上辩论的时候也是这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叶尽欢笑着挑了挑眉毛。
“不!”木粥情不自禁的否认,“只有在你面前。”
他喃喃着,“只要在你面前我就会变成这副什么都不敢说的懦弱样子……”
叶尽欢拍了拍他的脸,声音有些响,估计力道不会轻到哪去。
但他的声音很温柔,他小声骂了一句,“傻子。”
“还记得我们大学谈恋爱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你是属于我的东西。如果忘了,就看看手上的咬痕,印儿都刻着呢。我专属的。”
根本没有这一回事。
木粥想要反驳他,可是最后,他所能做的只有尽量不迷失在这份虚幻的爱里。
别骗我了,尽欢,你明明不爱我。
你自己醉倒在虚构的情节里,就想要把我也一起拉进去无法自拔吗?
木粥抬起自己的双手,两只手腕上都干净的毫无瑕疵,半点伤口都没了。
叶尽欢也稍微愣了下,“消失的这么快呀。”
在木粥不知所措的僵硬下,他低下头用含着唇瓣的牙齿轻轻叼起木粥的左手腕,他的动作很轻柔,木粥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时候,他突然加重了力道,重重的撕扯着,仿佛是要撕掉一层血肉般的用力。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木粥竟然觉得有些不舍,他盼着叶尽欢要是真的撕咬下血肉来才好呢,像现在这样只留下青青紫紫的痕迹,恍惚的竟觉得尽欢想要与自己厮守到老。
“看。”
叶尽欢像是邀功似的朝他露出笑容。
有些孩子气的,会做出许多不可思议事情的人。
想到自己喜欢的竟然是这么个家伙,木粥只觉得心都柔软疼痛起来了。
“我在你工作的时候把你叫出来,会不会打扰到你?”叶尽欢似的是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表情变得担忧起来。
“没事的。”木粥将他重新塞回被窝里,“我在出来前已经告假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呢。恋人正在生病,我要是还在法庭上和牛鬼蛇神对喷,这才是真的不可原谅。”
他自称自己是叶尽欢的恋人,态度自然到仿佛已经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
凑近叶尽欢的时候,他分明从这个几乎是陪伴了他前半个人生的青年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琥珀味,饱含着一种神秘的香气。他像是吸毒已久般饥.渴的感受着这股味道,只有这个人,只有这个人能带给他这种感觉。
木粥几乎喜极而泣。
“怎么了?”
而被他深深迷恋,奉若神明的这个青年,却恍若一无所觉般的问他这样的问题,叶尽欢的眼睛里甚至是饱含着一股担心在内的。这双承载着漫天繁星的眸子里,本该装有世间最瑰丽景色的眸子里,现在只满满的全都是他。
没有哪一刻,木粥比现在更深刻认知到这一点了。
可他所做的只有加倍的、加倍的享受这份时光。
他如此作想。
“我想画画。”叶尽欢抱怨道,“好几条没提笔了,手痒。”
“那你……摸摸我。”木粥觉得喉咙有些发痒,“感受一下人体线条。”
叶尽欢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惊讶于他竟然会表现出如此一面。但他马上坏笑起来,“好啊,聊胜于无吧。”
被抓住脚踝的一瞬间,木粥整个人都震颤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是如此的敏感。或者说,他对于叶尽欢的触碰是如此的敏感。仿佛随时都会在抚弄下释放自己似的。
这双白皙修长,温热的手掌就这么一点点从下往上移。
“我每次画人体的时候都感觉膝盖的形状怪怪的。”叶尽欢小声抱怨道,这个时候他表现的就像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艺术家。毫无意识到自己正在对过分爱慕自己的‘恋人’上下其手。
木粥只有将全副的精力都放在发声上,才能憋住自己想要呻.吟的心,他甚至不敢张嘴说话,生怕一说话声音都是抖的。
叶尽欢的手最终停在了他的脸上,“我以前就觉得了,木粥,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大学时候这么多妹子追你,你怎么就一个看不上呢。”
木粥有些脸红,“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我栽在芳草上了,当然鲜花再美我也欣赏不进去了。”
“真的阿,看来还是我的错了。”叶尽欢将他一把推到压在病**靠背上,轻松将他置于自己两臂之间。
叶尽欢眨了眨眼睛,这副样子简直能让任何一个人喷然心动,坠入爱河:“我怎么就这么喜欢看你害羞呢。”
叶尽欢低下头,轻轻吻上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