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封蔚对余柏林太过熟悉,文章他虽惊艳,但并不惊讶。余柏林的文到他这里,倒没有耽误时间。
接下来几位辅政大臣估计见识比较广,也没有之前几位阅卷官那样喜形于色。
不过暗中是否已经定下抢人策略,就不得而知了。
余柏林的试卷以全圈的最优成绩,跻身十位将呈给皇帝陛下的贡生试卷之中。
紧接着便是拆封录名。除这十人名次之外,其余人名次已经定下,可以抄录。若是会元遗漏其中,将挑选出来,抵掉选出的十位贡生中成绩最差的一位面圣。
当众阅卷官揭封之后,不由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他们之前认为是余柏林所写的文章,的确是余柏林写的。
“本朝要出一个三元及第了。”王海泉捋须微笑道。
“恭喜王阁老了。”众人纷纷道。
王海泉为主考官期间除了一个三元及第的考生,他也多了一大助力。
王海泉忙谦虚了几句。
看在封蔚眼里酸酸的。王海泉算什么,要恭喜也该恭喜他啊。
不过封蔚在外人面前一直是那么一副冷脸,除了他哥之外,没人看得出来他内心的不满。
封庭在看到呈上来的十份已经揭封的试卷之后,直接最先拿起余柏林的试卷一目十行的快速读了一遍,然后道:“余会元发挥不错,朕还担心他殿试上出了差错,让朕错过了六元及第的吉兆,那朕一定得罚他板子。”
众位正准备推荐的阅卷官们瞬间哑了声。
好吧,他们也正是想推荐余柏林为状元,连何清也不例外。
何清认为余柏林和何家没仇没怨,虽然他老师家和自家不睦,但和自家不睦的家族还少吗?不过是弟子而已,又没有宗族支撑,让余柏林当状元没什么关系。
何清是不知道何为安挑衅过余柏林。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何为安挑衅的最多的是赵信,余柏林纯粹躺枪。况且何为安也就是态度不好,他和余柏林也没什么大仇大怨。
至于婉丽公主那件事……婉丽公主拉仇恨拉的太广了,让何清已经把婉丽公主和余柏林也结过怨的事忘记了。况且,婉丽公主是皇帝家的,和他什么关系(强行甩锅)。
金刀卫的事还在暗查,因查的都是洪敏之身边,何清没怎么在意。后来后悔也晚了。
虽然后悔他也阻止不了余柏林成为状元。
在场阅卷官心里滋味很复杂。他们推举,和皇帝直接开口点名,感觉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自己受重视,一个是自己受忽视。
而且若是自己推荐,传出去后,余柏林肯定会承他们这份情……众阅卷官心里咯噔一下,这一群老狐狸顿时明白了封庭的想法。
余柏林以之前已经两元及第的情况下,殿试不出意外,皇帝肯定会点他为状元。
何况余柏林没有宗族、除了师生关系之外,与朝中少有利益牵连,非常适合成为皇帝心腹臣子。甚至因为年轻,若一直没有大错,寿命又长,皇帝甚至可以把他留给太子。
这样一个绝对会被重用的人,皇帝怎么会给人以施恩余柏林的机会?皇帝现在直接说出来,就是提醒诸位重臣,这个人是朕的,你们别去扯关系了。
封庭自登基以来,从蛰伏到爆发,从最开始以为的傀儡皇帝,到现在下定决心的情况下连辅政大臣都不敢置喙的权力集中的君王,虽然看着病弱,总是面带微笑,脾气很好很软似的,但臣子再没有一个敢小瞧这位君王。
“我等阅卷官对余柏林文章交口称赞,此子堪为文宗。”会试主考官王海泉最先出口道。
“余柏林文章冠绝当代,场场第一,恭喜皇兄,六元及第乃盛世明君才有的大祥瑞,”封蔚慢悠悠开口,得到他皇帝大哥一个赞许的微笑。
哎哟喂,对了,刚才皇帝陛下说六元及第啊,这可是前无古人,后面有没有来者都说不准,怪不得皇帝陛下对余柏林试卷如此关心,其余考生试卷看都未看,直接就要将其定下来。
一些朝臣对封庭强势的些许不舒服也立刻烟消云散。当君王强势且有能力强势的时候,臣子总是比较软的;当君王“礼贤下士”“仁德”好说话时,臣子们就上蹿下跳从不给君王面子。封庭如今强势,这群重臣就挺软和,除大是大非,对封庭的决定很少反对。
见封庭封蔚两兄弟一唱一和点名要这个六元及第,又有王海泉率先开口,他们又本身对余柏林才华很推崇,那漂亮话立刻一句一句的甩出来,跟不要钱似的。
都没认为还没定下三甲人选,甚至还没看其他考生试卷的前提下,就定下余柏林这个状元,有多么不符合规矩。
封庭满意的点点头,表示朕和诸位爱卿意见一致,君臣和谐统一,乃国之大幸,然后朱笔钦点,余柏林状元之事就此成为定局。
...................................
殿试放榜前一日,余柏林在国子监领取进士袍。进士袍刚到手,余柏林还在打量时,突然听到周围官吏行礼的声音,回神一看,国子监祭酒赵惠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余柏林连忙行礼。
赵惠见到余柏林,勉励了他几句,说了几句自家孙儿的坏话,然后让余柏林多到自家玩耍,就让余柏林离开了。
赵惠对余柏林如此亲近的样子,让众人对余柏林不由高看一眼。
赵惠可不只是国子监祭酒这么简单,他和陈曦一样,在皇帝心中分量都很不一般。
不过想起余柏林与赵信交好,赵惠对他和善倒也不意外。
余柏林离开国子监的时候,国子监监生都对余柏林报以羡慕的眼神。
余柏林有一种高中毕业高考已经放榜,自己的照片已经张贴到报喜栏上,自己到学校交志愿单时,学弟学妹们围观自己的感觉。
虽然他其实没有经历过,但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周围有监生向余柏林行礼,称呼余柏林为“前辈”。余柏林一一回礼。
有些监生在见到余柏林时偷偷与同伴议论,居然有年纪这么小的贡生,不知是何人家子弟。
余柏林趁着那些监生还不确定自己的身份时,悄悄溜走了。自从会试之后,他每次出现在读书人群中,都会被人围追堵截。有巴结的,有讨教的,还有找茬的,说不上烦不胜烦,但有些不方便是肯定的。
这里监生云集,要是把自己一堵,被旁的官吏看了,说不准还认为自己风头太过呢。
到殿试放榜前一日夜晚,封蔚终于被“释放”回家。封蔚对余柏林道了一声恭喜,洗漱沐浴后,倒头就睡,活活像皇帝陛下虐待了他似的。
要知道,即使阅卷官们都被“关”在宫里阅卷,封蔚待遇和他人也是完全不同的。
余柏林想,封蔚单纯就是看了三百来份试卷,眼疼头疼全身都疼了吧。
第二日,余柏林穿戴整齐之时,封蔚正在狼吞虎咽,嚷嚷睡过头要迟到了。
余柏林突然对即将踏入的职场萌生了一丝不安。
每天过这样忙碌的、不能安心睡觉的日子,好像有点虐。
现在天还没亮,更夫还在拿着竹梆满大街乱晃,整个京城都在沉睡,当官的已经急急忙忙出门了。
这大官,也不好当啊。余柏林特别拉仇恨的叹息了一下。
嗯,的确很拉仇恨,要是被那些天天想当官想疯了的读书人听见,还不撕了余柏林,说他故意炫耀。
封蔚已经离开小会儿之后,余柏林才慢吞吞的坐上马车,朝着紫禁城赶去。
余柏林到宫门前时,上朝的官员已经排好队,依次入宫了。
余柏林特意望了一下,大概是封蔚官职很高,已经提前被领进宫了,他并未见到封蔚。
“长青可是在看张大人?”赵信问道。
余柏林收回目光,道:“夜色朦胧,看不太清。”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在其中。”卫玉楠道。
“或许三年后吧。”陈磊道。
新科进士若留京,除一甲直接授翰林官之外,其余进士要考试,俗称点翰林。
考中者,要么授庶吉士,要么授六部代理主事,都算实习期。最迟三年,这些留京进士,就会转正。
当然,若有关系,不到三年,就会度过实习期。
“紧张吗?”余柏林正在发呆,突然听到陈磊问道。
余柏林道:“并无紧张。只是快要到金榜题名时,突然回忆多了起来,有些患得患失,大概是老了。”
余柏林立刻受到了周围,包括赵信和卫玉楠在内的学子们的鄙视。
陈磊也给了他一个很无语的眼神。
余柏林摸摸鼻子。别这样看我,其实我灵魂年龄比你们大多了。
太阳还未露面,东方的天空已经慢慢亮起来了。待第一缕阳光慢慢从地平面上衍射到宫门的时候,宫门咯吱一声,从外而内,依次大开。
余柏林等学子终于要等到科举旅途最后一站了。
..................................
带余柏林等考生入内时,百官已经到位。
“宣新科进士面圣!”
声音由远而近依次传来,余柏林也不由心中激荡。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之日,终于到来。一些学子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
宫殿之内,百官肃立,文武分两边站立,六位阁老分别站在最前端。余柏林终于见到了封蔚的衣角。
真不知道他上朝时表情是如何的。是严肃还是百无聊赖。大概是严肃吧。
余柏林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待新科进士都入内之后,百官和新科进士一同三叩九拜。众进士垂首,等待最后宣告。
在这种寂静中,声音似乎渐渐远去,连思绪都随之飘荡,余柏林恍惚之间,突然听到自己名字。
“……一甲第一余柏林!”
“……一甲第一余柏林!”
“……宣一甲第一余柏林觐见!”
余柏林猛然回过神,在礼官的引领下,从首位转头走向进士队伍最末端,再从最末端往丹陛上走。
面圣时必须从最末端开始走,这是礼仪。
在余柏林走过同榜进士身边时,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视线都集中在余柏林身上,余柏林恍然未知,思绪又渐渐远去。
他本以为作为新时代的公民,对科举、对面圣什么的,都足够淡定的。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并不平静。
或许这和对皇权认识并无关系,只是从穿越后一直忙碌到现在,几乎作为人生中唯一一件事终于结束了的恍然而已。
在他脑海中,刚到这个世界时的茫然和恐惧,挣扎求生时的痛苦和决绝,好不容易融入这个时代却遭丧母的悲伤和愤怒,在京城举目无亲的寂寞和萧索,刚遇到封蔚时的犹疑和紧张,一直到了和封蔚相遇之后,每日的无奈和温馨。这些感觉和画面依次闪过。
他渐渐从进士尾端走到百官尾端,又路过文武百官,一直走到丹陛之前。
这时候,余柏林左右便是文武辅臣。
封蔚看着身边的余柏林,冷漠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他对着余柏林点点头,做口型道了一句“恭喜。”
对于封蔚在百官肃穆时还能做小动作,余柏林无奈之余,心中回忆也骤然被打断。
余柏林踏上丹陛,停下脚步道:“臣余柏林,叩谢圣恩。”然后跪下叩拜。
状元已经确定授官,余柏林终于可以自称臣。
紧接着,后面名次者也依次宣告。
第二名榜眼为陈磊。
第三名探花为李湘陵。
一甲宣布完毕。
这一届一甲中,陈磊和李湘陵都刚过而立之年,余柏林更是未及弱冠,统统都是青年俊杰。在历年科举中,都算比较少见的。
余柏林认识的人中,赵卿为二甲第五,卫玉楠为二甲三十六。
两位都位于二甲前列,发挥都是不错。
待宣读完毕之后,内侍宣一甲三人上前面圣。
这一流程,不是每一次金殿传胪都会有的。只有皇帝比较给力,且对进士有兴趣时,才会让进士御前奏对。这御前奏对的人数也并不一致。有的皇帝只宣状元,有的不宣状元反而宣自己感兴趣之人,有的直接宣前十人,不一而足。
有御前奏对的机会,不止新科进师门羡慕,连大多数百官都是羡慕的。
就算有资格上朝,但上朝不代表有资格在皇帝面前说话,特别是这种奏对性质的说话。
若是答的好了,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余柏林、陈磊、李潇三人依次走上丹陛。当见到皇帝陛下那眼熟的和善笑容之后,余柏林心中安定了不少。
自己人,不用担心,放轻松点。余柏林想。
封庭见到余柏林也很高兴。
他虽然早就决定点余柏林为状元,但余柏林为唯一全是圈的考生,显然没有他钦点,也是众望所归的状元。他当日开口,的确是对众位重臣,特别是辅政大臣点明,这是朕的人,拉拢手段少来。
对自己人,封庭和封蔚两兄弟,都是惯常喜爱当托的。
封庭先问了李潇,再问了陈磊,最后才轮到状元郎余柏林。
其实除余柏林冠绝当代之外,其余九人才华都是相当的,封庭点名次,多看其他因素。
比如陈磊乃是陈曦的嫡孙,陈家现在除了陈曦为太子太师之外,其余人都还未调入朝中。虽然封庭有心,但一个萝卜一个坑,调度官员也是要看时机的。至少也要等到下一次外地官员评定之时。
所以陈磊必定要入一甲,进翰林院。这是封庭为陈家造势。
至于李潇,则是封庭回报李潇在江南之事上出的力,告诉李潇,朕已经知道了,要收你为小弟,你可以安心了。
当然,除此政治因素之外,与这两人长得都很好看也有关系,陈磊儒雅,李潇风流,余柏林钟灵毓秀,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玉面郎。
若是三人长得一般,甚至歪瓜裂枣,就算有政治考虑,一甲也是没希望的。
封庭与其余两人奏对之后,就开始当托了。他现在与余柏林聊的,都是会试之后,他给余柏林庆祝时,聊过的内容,余柏林自然应对熟练,并比当日答的更好。
封庭宣一甲进士御前奏对时,六位辅政大臣也已经到御座两旁。听余柏林答对之后,纷纷颔首。
虽然通过殿试策论,可以看出余柏林胸有丘壑。现在听余柏林御前奏对,辅政大臣们想,还是小瞧了余柏林。余柏林不但对国家大事了如指掌,甚至政见独到,眼光老辣,若他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拥有相应的执行力,那么可以直接重用了。
封庭见托的作用已经达到,才结束奏对,宣布了一甲三人官职,这金殿传胪终于结束了。
接着,进士们就要迎接最风光的一刻了。
他们将前往别苑,参加恩荣宴。
而一甲三位则要骑马游街了。
余柏林、陈磊、李潇三人在内侍的引领下更换衣服,披红挂绸,鬓间还簪了一朵鲜花。
簪花游街,乃是本朝传统。
不只是游街时,文人踏青登高也多会簪花。
陈磊和李潇都很适应,唯有余柏林脸上有些烧。
碰巧余柏林鬓间簪的也是一朵红花,李潇调笑道:“今日大喜,状元郎面若红花啊。”
余柏林立刻回敬道:“不及探花郎,探花郎才是艳若桃李。”
李潇耳边簪的正巧是桃花。
周围旁观人都是一愣,这两人难道是斗嘴?难道状元郎和探花郎不睦?
陈磊也是如此以为,他上前一步道:“李兄俊朗不凡,不愧为探花。”
李潇看着陈磊护着余柏林跟护犊子似的,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才想起陈磊还为余柏林老师。这师徒同登一甲,真是了不得。
李潇笑道:“陈兄说笑了。在下与长青有过一面之缘,好久未见,不由孟浪了。”
陈磊见余柏林轻轻点头后,心里才放松道:“长青年少轻狂,李兄见谅。”
众位看热闹的人心中略有些遗憾。还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结果榜眼和探花都与状元郎有旧。
不过这也算一件趣闻吧。
三人略谈了几句之后,翻身上马,在官兵开道下,开始游街。
封庭专门让人订做了“六元及第”的彩旗,游街十里看,特别引人注目。
街道两旁的百姓见到那六元及第的彩旗之后,都傻了眼,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百姓们纷纷跪下,口呼“文曲星显灵”,开始跟拜神仙一样,许愿了。
余柏林刚开始看着百姓欢呼,心里还挺高兴的。当听到百姓们开始拜神仙许愿之后,整个人就囧了。
这发展有些不对吧?
陈磊和李潇忍不住放声大笑。
陈磊道:“长青,看来不久之后,就有人为你偷偷立长生牌,让家中读书子弟拜你了。”
余柏林羞赧道:“老师别说笑……”
李潇道:“当日长青仅以五十两卖给在下的字画,这可成无价之宝了。”
陈磊道:“长青还卖过字画。”
余柏林道:“之前家中贫寒……”
陈磊以为是余柏林进学之前,便不再问。
李潇见余柏林有意瞒着江南之事,也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在余柏林进学之前认识他的猜测。
在一甲游街之时,也是姑娘们难得可以出门直接表达自己情感的时候。
这时候闺中女子规矩虽已经有些严格,但不算太苛刻。比如现在,她们能蒙着面纱,在两侧楼中端坐,三两闺中好友,对着骑马游街的三人指点说笑,还能把身边花朵锦帕香囊之类,往三人身上扔。
因这三人都长得俊俏无比,因此三人都被砸了不少东西。
不过不知是不是李湘陵太过出名,按理说余柏林风头该最盛,但砸李潇的人却最多。
姑娘们叫着“李湘陵”的名字,连百姓叩拜文曲星的声音都压不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投壶也是闺中女子的常见娱乐项目,姑娘们的准头都不差,李湘陵身上很快就挂满了锦帕花朵。
香囊因为圆滚滚的,倒是多滑落在了地上。
后来不知是李湘陵哪一位狂热粉丝的杰作,几篮子花朵花瓣铺天盖地的撒了过来,李潇一脸懵逼的被砸了一头一脸一身,连马背上都挂满了花瓣花朵。
那马儿一边走,花瓣花朵一边撒,特别引人瞩目。
被人当神仙拜的余柏林终于心理平衡了,大笑道:“湘陵兄啊湘陵兄,真不愧是艳名远扬啊。”
李潇抹了一把头上的花瓣,苦笑道:“今天之后,我大概就要花名远扬了。”
陈磊听着余柏林和李潇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终于明白两人的确很熟,不由也笑道:“湘陵兄不愧是探花郎。”
“是啊。”李潇可怜兮兮的抖了抖衣襟道,“连衣服里都钻进了花瓣,不知道恩荣宴前,能不能让我整理一下。”
陈磊也不由大声笑了。
李潇真的很无奈。其实他之前风流大多是故意为之,好让打压之人对他放心,以为他真的已经颓废。
但现在肯定没人相信。
“探花郎身披花瓣入恩荣宴,很相配,很相配。”余柏林道,“这一路游街的风头,可被湘陵兄抢了大半了。”
“不比被人跪拜的状元郎啊。”李湘陵道,“至少游街之后,我不会被人做成仙人许愿。”
余柏林笑道:“被人许愿总比惹人相思好。前者攒功德,后者败人品啊。”
陈磊笑着打圆场道:“你们两相熟,该不成是常常斗嘴的熟吧?”
“其实,并不是太熟。”余柏林道。
李潇点头:“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陈磊笑而不语。好吧,一面之缘,就是很合拍而已。
难得见到自家弟子与人斗嘴,连赵信那么嘴贱,余柏林都是一笑而过。
三人骑马,其余进士也有马车接送。
不比三人马蹄声缓,当三人到达之时,其余进士已经都到了。
三人下马之后,同榜纷纷向三人贺喜。
恩荣宴,便是同榜进士互相熟悉的地方了。
三人与同榜一路寒暄,到了恩荣宴所在地时,众人才安静下来。
进士们入座后过了一会儿,官员们才陆陆续续到达。
每来一个官员,进士们就要齐齐起身躬身行礼。明明没有实现训练过,大家动作都是整齐的很。
余柏林反复起身、鞠躬、站直、坐下、起身的动作好几次,觉得自己腿有些酸了之后,官员们才陆续到齐。
一般恩荣宴上,皇帝不一定都会来。大多数时候,皇帝都是让人宣读一篇贺文就罢了。
但此次,六位辅政大臣都来齐全了,余柏林正琢磨着,是不是皇帝陛下要来凑个热闹的时候,果然内侍声音响起,不仅是皇帝陛下,太子和二皇子都来了。
太子年幼,二皇子更是走路都在晃。不过二皇子并非宫女嬷嬷抱着过来,而是由太子牵着走来。
看着小宝一脸严肃,拉着大宝的手,一步一晃的努力迈动着小短腿的样子,余柏林心都快化了,好想把两个孩子抱起来揉一揉亲一亲。
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皇帝陛下走的很慢。
封蔚走在两位孩子身后,目不转睛的看护着两个孩子,似乎准备两个孩子一个不小心没走稳,就把两人捞起来似的。
不过大宝和小宝都很努力,平平顺顺的走到了自己位置上。
两人椅子有些高,内侍们还未动手,封蔚已经抢先把两人分别抱到了座位上,还替两人整理了一下衣服。
“干的好。”夸了夸两人之后,封蔚才坐到自己位置上。
皇帝陛下也对两个儿子骄傲的点了点头。
见德王这动作,大臣们心想,德王和陛下兄弟之情果然不作假,怪不得每当有人乱揣测圣意,对着德王指手画脚,德王根本不用出声,皇帝陛下直接把人给收拾了。
谁说天家无亲情,也不一定。
不过也有人想,这不是才登基吗,德王手中也没多大权力,谁知道以后如何。
皇帝陛下到了,自然官员进士都要起身叩拜。
小宝此次闹着要来,就是为了看余柏林。
他小脑袋东张西望,终于在主位坐着的官员之后,见到了余柏林,当即有些坐不住。
大宝小声道:“小宝,我们约好了的,要乖。”
小宝点了点小脑袋:“小宝很乖。”
说完,他小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动了,只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还是望着余柏林,像只小狗狗一样。
余柏林刚起身抬头,就看见了小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回以一个笑容。
小宝也立刻笑了。
大宝急了,林怎么不对着我笑。
大宝也瞅,使劲的瞅。
余柏林很熟悉两个孩子的心情,立刻也对大宝笑了笑。
因在人群中,大家都喜气洋洋,大家并未发现余柏林和两位皇子的小动作。
只封庭和封蔚注意到了。
封庭对余柏林亲近,余柏林做什么他都觉得好,现在他想,余柏林和自己两个孩子感情真好啊,对自己两个儿子是真的非常体贴亲近啊。
至于封蔚,他也在瞅,一个劲儿的瞅。
为什么余柏林对大宝和小宝都笑了,不对他也笑一笑啊。
此刻余柏林已经坐下,等待宴会开始,大佬们讲话了,没注意封蔚渴望的神情。
注意到也他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大宝和小宝的位置较为靠中间,他对着两人笑不会有人发觉。封蔚要偏一点,对着封蔚笑,得偏头了,那多明显。
宴会上注意他的人可多呢。
席间雅乐响起,宴会终于开始。皇帝陛下身边内侍念完贺词之后,会试主考官王海泉再向诸位念祝词。
王海泉说完祝词之后,余柏林作为状元起身,代表众位新科进士,走到御前,对着王海泉三作揖,王海泉回以三揖,王海泉回席之后,余柏林面向皇帝陛下,念答词。
嗯,就跟毕业典礼上毕业生代表发言似的,说些忠君爱国的誓言。
待仪式完成,宴会终于进入自由时间,可以用餐了。
余柏林即使出门前已经吃过东西,骑马还是挺耗费体力。光禄寺筹备的酒席味道一般,胜在热乎,余柏林并不挑剔。
当他夹了几筷子,腹中终于好受一些之时,主位官员前已经围了不少敬酒的进士们。
皇帝陛下那里他们是不敢去的,辅政大臣要陪着皇帝陛下,他们也是不敢去的,于是六部尚书和内阁学士那里,围绕着的人最多。
其中吏部尚书刘鹤庆面前人最多。
虽然内阁学士按理说地位更高一些,但“县官不如现管”,除少量进士能在十几日后点翰林的考试中得中,授以庶吉士或六部代理主事之外,大部分进士都要进入六部九卿实习,三月后才授官。
而考评大权,在吏部。
而且吏部还掌管关系各官员升迁的京察。
新科进士们对刘鹤庆殷勤,可想而知了。
只是不是所有进士都能把握住殷勤的力度,有的底气不足有些缩手缩脚,有些用力太过谄媚痕迹太重,甚至还有些对其余进士行拉踩之意。
恩荣宴并不严格按照名次排序,相熟进士会扎堆坐下,基本上是一地的坐一起。余柏林和赵信、卫玉楠坐在一起,李湘陵和蜀中同乡进士坐一起,陈磊则和江南同乡一起。
赵信笑道:“在诸位大人面前使些小手段,真是……”
“我们也该去了。”余柏林放下筷子,道。
“你吃饱了。”卫玉楠笑话道,“看来游街很费体力。”
余柏林正色道:“的确很费体力。”
三人一同起身,朝着各位朝中大佬走去。
余柏林等人按照顺序,先拜了内阁学士之后,再由近及远,依次拜见诸位尚书。
张岳笑道:“有些人,真是不懂规矩。还好懂规矩的比较多。”
这说的就是那些不按照地位,直接跑去吏部尚书那里献殷勤的人了。
“你张崇之教出来的弟子,当然是懂规矩的。”一内阁学士笑道,“可别再来我家得意了,我也会和何振洲一样,把你打出去。”
“哼。”张岳一副“你们就是嫉妒我,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神情,扫了诸位同僚一眼后,对余柏林摆摆手嫌弃道,“去去去,给尚书大人们敬酒,我看你们三人这张脸已经看烦了。”
诸位学士不由大笑。
余柏林他们不曾见过,但赵信和卫玉楠作为京中世家勋贵,他们的确都是见过的。
余柏林三人被内阁学士们赶走之后,向着六部尚书敬酒。
六部尚书对赵信和卫玉楠也是较为熟悉的。
官宦子弟在这方面拥有天生的优势。不说家中关系帮扶,就说举止上,他们见惯了高官,丝毫不怯场不说,与这些高官之间,也能有话题聊。
比如赵信在向内阁学士敬酒的时候,被他老子赵卿训了一顿;
比如卫玉楠在向六部尚书敬酒的时候,被他大伯兵部尚书卫澄训了一顿。
在他们被训的时候,长辈的同僚们就在旁边劝,说些称赞的话。
好吧,说是训,其实是另类炫耀,就像是张岳表现得很嫌弃余柏林一样。
敬酒之后,三人坐回席上,正待互相敬酒时,却听一声音道:“状元郎不来与本王敬酒,本王只得过来向状元郎敬酒了。”
余柏林手中筷子差点被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