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柏林检查了一下背篓里的行囊,把背篓上遮阳的竹篷正了正,听过李叔的一番唠叨之后,就出了门。
他所住的是京城郊外一处小院子里,靠近城门,进去就是繁华的市集,生活较为方便,守城门的士兵们也挺和善,没有仗势欺人的。
据说守卫这边城门的将领是个好人。
而余柏林所读的书院却在更为郊区的地方,从他的小院子里出发,需要翻越两座山。
余柏林已经是童生,准备今年下场考取秀才。虽然搬到了京城,但他无论权势金钱,都不可能在城中找一处书院就读。
不过京城繁华,各地学子聚集,许多外地学子为了盘缠,在科举落榜之后并不回乡,而是就地找了投靠或者工作。
选择教书的自然也不少。
余柏林父亲已经去世,作为举人的父亲仍旧有两三好友联系。在余柏林家逢大难的时候这些人没有出面,但见余柏林已经考取童生,并且成绩不错之后,他们在余柏林写信请教之时,也不介意施展举手之劳,推荐一二还在京城的好友,让余柏林就读。
反正余柏林又不会拖欠学资。
这两座山余柏林已经爬习惯了,他的体力不错,也会些拳脚功夫,听说有流民作乱,不过流民也不会缠着他这看上去就贫穷无比的书生。
这时候的山并未开发,余柏林在途中看见什么山珍草药,还会拾取起来。
他不算有钱,但暂时也不缺钱,拾取的山珍草药都是晒干了自家用。偶尔遇上珍贵的,再包装一下送给老师。
不过珍贵的并不常见。
附近住民也有靠山吃山的,只有一些不常见或者不值钱的草药,才会遗留下来。
余柏林一路优哉游哉的在林荫丛中赶路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金属碰撞声,心中一凛,连忙停下了脚步。
难道是流民?还是山贼?这一代应该没有山贼才对。
余柏林可不觉得自己这武力值能跟山贼两个打,而这里离城门有一段距离,也来不及折返。他立刻把下摆挽起,将地上一大石头扔进背篓里,手脚并用,麻溜的爬上了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躲藏起来。
其身手之利索,完全不像是个柔弱书生。
让余柏林庆幸的是,他刚爬上树上,那声音就朝着自己这边过来了。最后居然就在自己躲藏的树下打了起来。
那是三个壮实男子,围攻一个估计和余柏林差不多大的少年。而那少年胸前居然还绑着一孩子。
孩子看上去不到一岁,手脚并用的攀在少年身上,神情木然,显然已经吓傻了。
那孩子年纪不算大,但绑在一半大少年身前,还是颇为碍事。不过即使这样,少年武艺比那三个男人高强多了。其中两个男人追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带着伤。当三人和那少年你追我赶来到树下的时候,少年一杆回马枪,其中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声惨叫之后应声倒地。
另外两人脸上也露出恐惧之色,但显然他们知道,放过这个少年之后,等待他们的也和死亡差不多,因此两人还是将少年围堵在当中。
而少年也伤的不轻。为了护住胸前的孩子,他身上其他地方伤横累累,衣服已经如同破布,红色的血液流出之后,很快就变成了褐色,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连孩子身上也沾上了红褐色。不过看那孩子虽然被吓傻了,但既然没哭没闹,应该是还没伤到。
即使已经伤成这样,从少年的头饰和手上那杆银枪,余柏林还是能看出,这是个富裕人家——甚至是有权势的人家的孩子。
毕竟富裕人家的孩子可没有这么高的武艺。
难道是山贼劫道,只剩下这一对兄弟了?
余柏林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虽然他不想惹麻烦,但都到了眼前了,也不能见死不救。
他小心翼翼的把石头取出来,拿在手上,趁着一男子在自己所藏的树枝正下方站着不动,看着另一男子和那少年打斗,伺机而动,余柏林将手中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那石头准确的砸到了男子的脑袋上,接着高度和重量,一声闷响,男子的脑袋就像开了瓢的西瓜一样,红红白白四溅而飞。连声惨叫都没有,就丢了命。
这里恐怖的景象显然让另一男子吓住了,少年趁着那男子一愣神,手中银枪一送,给面前那男子穿了个透心凉。
此时,那少年也终于坚持不住,银枪往地上一插,人依靠在银枪,慢慢的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显然之前只是靠着意志支撑。现在看着敌人已经尽数被杀,他精神一下松懈下来,人就撑不住了。
余柏林连忙从树上滑下来,大声道:“没事吧?你是哪家人?我马上送你回京城。”
少年快要涣散的眼神在余柏林出现的那一刻渐渐聚焦:“谢谢救命之恩……”
刚说完,他就往旁边倒去。
余柏林立刻上前两步将人接住。
“不要……报官……去……”话未说完,少年已经失去意识。
不要报官??余柏林顿时背后被冷汗浸湿。
不愿意报官,这可就……麻烦大了!这难道不是单纯的山贼劫道?就算是家族倾轧,那也该报官吧?这是凶杀案了啊!
到底是多大的麻烦,这凶手到底是多硬的后台,才让少年连报官都不敢?
余柏林脑海中立刻闪现一连串古装电视剧,那种混合着武侠和官场的,什么千里追杀之类的。
他甚至一瞬间生出了把少年扔这不管的冲动。
他等平民,可没命卷入什么政治斗争啊。
“呜。”少年胸前的孩子动了一下,表示了自己还活着。
余柏林瞪着怀里一少一小,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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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出门上学途中折返回来,还带来了一伤患一小孩,把李叔吓得不成。
“去跟老师请个假,就说我上山途中不小心扭了脚,从山上滚了下来,摔伤了。”余柏林道,“李妈,照着这个方子去捡药。”
李叔李妈唯唯诺诺的应道,心中虽然担忧,但余柏林近两年的作为,让他们并不敢多言多语,只按照余柏林的吩咐做事,更不敢出去乱说。
余柏林背篓中带着干净的衣服和自家泡的活血舒筋的药酒——别说一路上的危险,就是到了私塾中,磕着碰着也是有可能的。余柏林一向准备周全。
也幸亏当时时辰较早,再加上流民作乱,山上并没有其他行人。余柏林将人把衣服剥光,用药酒擦去血污,裹上自己的衣服,将人偷偷抱了回来,
这一路上并未遇到其他人,也是老天保佑。
那小孩被余柏林放在背篓里,换了个环境,被陌生人带走,也不哭不闹。
余柏林很担心他被吓傻了。
余柏林自己医术不错,院子里一直晒着草药,凭着自己采摘和从农户家里收购的草药,基本上能自给自足。其治疗金创伤口的药也有,只是没有效用较好的。
他让李妈去抓的药,其中有好几味药材,是制作效用较好的金疮药缺少的。至于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也是他所看的电视剧和小说的经验。
谁知道那群人会不会神通广大到去各个医馆药铺去搜寻买了金疮药的人?虽然天子脚下,这么嚣张不合常理。但那少年既然连官都不敢报,说不定还真有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存在。
余柏林检查过那少年的伤口。不知是他真的武艺高出追杀的人许多,还是运气特别好,少年身上并未有致命伤,甚至较为严重的伤都没有。
虽然伤口又多又吓人,但基本上都不深。
当然,如果没有余柏林及时给人包扎止血,那少年也估计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事有轻重缓急,给少年重新用烈酒擦拭消毒伤口,并换上伤药包扎之后,余柏林才有精力去管那小孩子。
那孩子在李妈端来米糊糊喂他的时候还能乖巧的吃东西,看来吓得不是太傻。
余柏林想了想,将人拎起来,狠狠的在小孩屁股上拍了两下。那小孩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了。”余柏林将小孩抱在怀里颠着哄着。
他现在心情十分灰暗,总有一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将要一去不复返的辛酸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