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雯再次找到林夕的时候,这个狗比正窝在公寓的被窝里哼哼唧唧。
宋雯在外面找她找得满头大汗, 林夕却跑回公寓洗了澡吃了饭, 舒舒服服地窝着睡觉。宋雯一双拳头紧了松, 松了紧,最终还是安慰自己林夕摔坏了脑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不然这凑表脸地狗比迟早死在自己愤怒的铁拳之下。
宋雯一回来, 林夕就咻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她不等宋雯开口, 就立刻道:“我给你看证据。”
宋雯还没回过神来, 就看到林夕抓起床头柜上喝空了的水杯,往天上一抛。眼看着那个陶瓷水杯即将粉身碎骨, 宋雯几乎忍不住想要尖叫, 但是就在水杯下落的瞬间,林夕伸出一只手飞快的卡住水杯, 笨重而有质感的陶瓷杯在她手里翻来转去, 乖巧得有些不像话。
这一手神奇得堪比马戏团里的特技表演,立刻就震住了宋雯。
林夕一翻手将杯子重新扣在了桌子上, 目光力持平静又带着点小嘚瑟地道:“现在你信了吧?”
宋雯默默地看了她半晌, 突然开口道:“卧槽。”
“你什么时候给自己开了特技?”
林夕:“……”
有这么一个不管你怎么犯蠢装逼都把你当狗比的青梅竹马, 真是心累极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宋雯还是勉强接受了自家老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渐渐变态了的事实,她回忆着林夕跟自己讲述的那些梦境, 有些头痛地道:“梦里的东西……你能记得多少?而你在梦里学习的一切, 都能带到现实来吗?比如那个什么速度异能。”
“不能。”林夕摇了摇头, 身手捏了捏自己因为缺乏锻炼而软绵绵的手臂肉,“不属于我的东西或者一些特殊的能力似乎无法被带出来,就比如我穿越了三次,唯一能带出来的就只有第三个世界里锻炼出来的灵巧、战斗意识和反射能力,其他的都只存在于梦境里。”
“等等。”宋雯有些冲地打断了林夕的话,“属于你的东西?你应该是穿越到别人的身体上了吧?怎么说这些都东西不应该属于你的啊。”
“不,是属于我的。”林夕语气平静地说道,“莉拉就是我,我就是莉拉,实际上,第三次穿越我应该是从一个小孩子开始成长起来的。但是成为杀手的那一段经历很黑暗,我的大脑似乎并不情愿保留这一段过去,所以我在受到了外力的攻击之下失去了记忆。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刚刚穿越,但是实际上我已经在那个世界里待了好几年,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科尔文会知道我叫‘林夕’。”
“选择性失忆吗?”宋雯思忖,摇头叹息道,“那你还真是够倒霉的,我估计原本你在那个组织里忍辱负重,一边假意服从上级一边不断地打磨自己,好不容易带着真相逃离了地狱,却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失去了记忆,又为了斩断过去而重新回到了那个组织里。”
“那你现在还记得成为杀手的那段过去吗?”
“记不清了。”林夕摇摇头,心里其实有点庆幸,“其实我觉得还好,如果我还保留着那一段记忆,我可能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我了。”
宋雯嘴角一抽,眼神扭曲:“闭嘴,我知道你秃了也强了,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叫医生给你剃个光头的。”
林夕闭嘴,只是睁着一双呆滞的黑眸散发出无言的控诉。
“回归正题。”宋雯压根不理会自家帅不过三秒的老友,只是霸气十足地道,“你说的那个大佬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回事。”提到黑暗中唯一的救赎,林夕整个人都来劲了,她挺直了脊背,肃穆地道:“他教会了我关于人类超感官的概念,那个时候他可能已经预知到我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了,所以他给我的大脑下了一层防护。这也是我在被异形寄生的时候成功活下来的原因,只是很可惜我最后还是没能活着回去,没有问到他的名字,也没有将资料交给他。”
宋雯不想听她哔哔这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大佬男的女的?”
“男……卧槽为什么会有‘女’的这个选项?”
宋雯鄙夷地道:“废话,当然是因为你这一身直男气息突破苍穹挡都挡不住,我已经无法想象你搞姬以外的其他恋爱状态了。”
这话说得太扎心了,林夕捂着心口,面上波澜不惊,心里一千一万句妈卖批。
“说真的,你刚刚跟我说你恋爱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做春梦了。”宋雯整个人懒散了下来,微微眯起了眼睛,“大佬是你的梦中情人?”
林夕:“……是噩梦,谢谢。”
宋雯嗤笑一声:“少女梦中人,却是个噩梦,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才会成了你的梦中情人。”
林夕面无表情地顶着天花板,暂时不想跟这个只会挤兑她的狗比说话了。
“你还记得大佬长什么样吗?高不高?帅不帅?苏不苏?”宋雯作为一只跟林夕同属性的单身汪,关注的重点自然是姬友理想型的模样。
“挺高,应该,不知道。”林夕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顶着宋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弱气道,“我醒来之后……就忘记他的样子了。”
说到这里,林夕有些难过,她只记得那人很好很温柔,像是寒凉永夜将至天明时的一道光。但是她每次穿越都会忘记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身份,忘记自己曾经穿越的记忆,而等到她回归现实时,他的模样又会在记忆中淡去,无论如何挽留都无济于事,最终只剩下一抹单薄的剪影。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长相,不知道他的姓名。
但是她记得他温暖的手,记得他有些疏冷的温柔,还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保护好自己”。
林夕神情有些低郁,宋雯看不惯她这个样子,开口呛声道:“你至于吗?他又没有为你遮风挡雨,也没有给一个肩膀让你依靠,他可能只是觉得在前进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路人甲乙丙丁,凭着好心随手帮你一把,你既不是特别的,也不是独一无二的,有必要为此耿耿于怀吗?”
“他甚至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
“不是这样的。”林夕喃喃自语般的反驳道,“他不告诉我他的名字,是因为他希望我能活着回去。”
“我本也不需要他帮我遮风挡雨,给我一个依靠,甚至是为我解决一切事情。”林夕用力地绞紧手指,吐字缓慢,却一点点地描述着自己内心真实的呼喊,“我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能给我什么或者帮我什么,我只是在一个独自挣扎甚至渐渐绝望的世界里,得到了一点善意。”
那群为了试验而将人命视如草芥的科研人员,那个为了完善全息技术而让人生不如死的医院,那将她推出储物室的两男一女,还有那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夺走她生命的路人。这些世界其实从来都不曾善待她,不曾善待林夕,整个世界就像是朝她倾轧而来的车轮或是磨盘,几乎要将她辗轧得肢骨分离。大佬对她的好其实很有限,甚至并不能改变她必死的命运,但是他有一份真实的温柔,让她相信世界还有光明。
林夕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朝上,露出斑驳杂乱的掌纹:“梦中的我,并不是他的什么人,也并没有什么能让他放进眼里的资本。只是大概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打动了他,于是他决定帮我一把。虽然很少,但是我很感激,因为人的善意弥足珍贵,特别是在那样的世界里。他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要多此一举为自己招来祸患,但是他还是帮了,所以我才觉得动容。”
“因为我亲身经历过,所以我才知道他能做到这点是多么的不容易。”
“拥有力量却不肆意妄为,约束自我也保持着道德的底线,甚至还对生命存有敬重之意——这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梦里的我一直走在一条残酷而遍布荆棘的路上,那是成为强者的必经之路,我确定我能走下去,但是我走得很痛苦。”被人残杀的疼痛和绝望似乎还充溢在灵魂里,林夕面无表情的盯着被褥,鼻头却微微酸涩了起来,“人如果从来都不曾被善待,那么他也定然会以最强的恶意回报世界。但是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走在这条可能会让我迷失自我的道路上,却看到前方的另一个人,他让我有了方向,也保全了自己。”
林夕说得概念有些抽象,但是宋雯却听懂了。她皱着眉头道:“憧憬不是爱,林小夕。”
“我知道。”林夕抬头看向窗外,这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暖阳泼洒在窗台的边缘,柔和得令人惬意,“我只是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是个情绪很淡的人,是一个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凉薄的人。但是我现在怀揣着一份不一样的情感,我能感觉得到。”
“时间能让这份感情变质,而我也确定我能走上正确的路。”
“我想变强,和他比肩,然后有朝一日走到他的面前,说一声谢谢。”
——感谢他所给予的一线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