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谁有这个资格(1/1)

这一声自然是苏木所唱,也不是依照严格的《临江仙》的曲牌,而是直接照搬后世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主题曲。

当然,苏木的嗓音自然不能同原唱杨洪基老师相比,也唱不出那种雄浑大气的历史感。

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一句吼了出来,虽然曲调很怪,却别有一种沧桑的质感。

只一刹那,就将所有人震慑住了。

可等这一句唱出,苏木却想起一事,忍不住想伸手扇自己一记耳光:这首词的原作者同我可生活在同一片时空中啊,也不知道这首词的创作时间究竟是哪一年。如果已经写出来了,我这个乌龙可就摆大了,岂不座实了抄袭之名,这辈子再别想翻身。

可是,这词的意境如此苍凉厚重,却不是一个年轻小伙子能够写出来的。这一时期的杨用修也不过二十出头,想必还达不到这种境界。

哎,也只能这么想了。

我苏木今天也是行险,一想到《临江仙》就下意识地想到《三国演义》,一不小心就唱了出来,其实,就算是用纳兰容若那首词,也足以打败龙在啊!

太不谨慎,太不谨慎了!

希望老天保佑,保佑杨慎还没作这首词。

……

实际上,苏木的担心纯粹多余。

正如他刚才所想,这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是咏史词,借叙述历史兴亡抒发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乃是他在大礼议政治事件中受到打击,谪戍边关,在当时边远而落后的云南三十多年之后的晚年所作。

也只有有着这种残酷人生经历和感悟的人,才能作出这种看穿世事的千古名篇。

……

只一瞬间,在座众人都被这首词上半片所包含的沉郁大气彻底摄服了,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追名逐利,欲要有所作为,可时光荏苒,红尘滚滚,到头来,却是两手空空,平白亏负了一胸豪气。、

那感受,直如利刃刺心,叫人痛苦不堪,偏偏又正脱不得。

正自伤怀,苏木已经走得远了,但歌声却是一缓,终于唱到下半片的部分。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江上白发渔翁,早已习惯了岁月的变化。和朋友难得见了面,痛快地畅饮一杯酒,古往今来的多少事,都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听到这歌声,胸口如潮水涌起的不甘,却像是湍急的浪头流泻进一片宽阔的河面,顿时平复下来。

青山不老,看尽炎凉世态;佐酒笑语,释去心头重付。

仰望天空,不过是清风明月。

千年如此。

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

静,出奇地静。

那背负双手的书生,已经走远。

……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吧嗒”一声,有水滴落到纸上的声音。

转头看去,龙在惨白的脸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水,正顺着下巴不停落下。

眼神中也是一种绝望。

一首两首佳作或许还可以说是剽窃,可第三首呢?

龙在其实在苏木在作出《采桑子》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些相信了,相信这苏木是个有才之人。等到这首临时起意才出的题目,苏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作出新词来。

这词的严格来说并不是宋人风格,正要类比,那是唐人老杜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气度宏阔。

这词并不以技巧胜,绝非一般的文字技巧所能达到,但又非要凭借举重若轻,漫不经意似的文字功力不可。这或许就是所谓“技进乎艺,艺进乎道”的境界。

如此绝世佳作,怎么可能是前人遗作,怎么可能不广为人知?

在座众人不是朝廷官员就是有功名的书生,没有一个不懂诗词好坏的,又如何分辨不出这并不是宋人之作。

如此一来,自己强加在苏木头上的抄袭罪名经过这两场,已是不攻自破。

技巧或许能够用后天的努力弥补,但苏木这首《临江仙》中所表现出的天赋和境界,却是可望而不可极。

这距离,只能用高山仰止来形容了。

大宗师,不可否认,这样的词只有传说中的大宗师才能写出来。

回想起大家先前嘲笑苏木是文抄夫时的情形,不少人都羞愧地低下头去:若是叫人知道先前的情形,岂不让人笑话我等妒贤嫉能,不是君子。惭愧,惭愧!都是那龙在的错,龙在这几年偌大名头,有苏木在,自然要被夺去光彩。所以,这才使出卑鄙手段,诬陷人家抄袭。

“龙在这个小人,真是卑劣得很啊!”

心头同时起了这个年头,所有人的都转头看着呆若木鸡的龙在,眼睛里满是鄙夷。

大约是见场面上实在尴尬,李士实有心打个圆场,拿起文坛前辈的架子,咳嗽一声笑道:“看来,先前有人传说苏木抄袭前人之作的传言并不是事实,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倒是一桩文坛雅事,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人都笑了笑,纷纷点头,甚至有人道:“哈哈,真是件趣事儿,今天到张侯府上赴宴,倒是不虚此行啊!”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李大人又道:“各位,苏木刚才所作的《临江仙》大家也听到了,龙公子还没写完,现在就定优劣为时尚早,或许龙公子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龙公子,可作好了?”

听到李士实这么说,大家心中都是冷笑:龙在再怎么作,难道还能胜过苏木,白费功夫。迟迟不交卷,分明就是耍赖!

龙在还是木呆呆地站在那里,依旧满面汗水。

这个时候,张老夫人却站了起来,突然长叹一声:“巍巍高山,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任凭江水淘尽世间事,化作滔滔一片潮流。逝者如斯啊!这场就不用评判了,谁有这个资格?”

说完,就叹息着朝里院走去。

众人纷纷起身,一揖到地:“恭送老夫人!”

至于龙在写完没有,写得如何,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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