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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潜出列道:“殿下,万万不可。渤海国道路遥远,粮草运送艰难危险,远入渤海与部族作战,此正是以已之短攻彼之长。当年隋炀帝就是因为征伐高句丽,民力大耗,造成天下动荡。出兵渤海,殿下与诸公早有议定,不宜派大军深入,只宜派一支精锐兵马,深沟壁垒,与部族联军在渤海打持久对峙战,最终拖跨他们。如果贸然发大兵东征,我们便极有可能重蹈隋炀帝覆辙,最后出的兵越多,就反而越容易失败,败在后勤供给不足。而殿下亲征,某更以为不妥。”
李璟等崔安潜说完,徐徐一笑:“好了,孤知道了。”
杜慆也上前,“大王,某也以为不可。某以为如今天下,秦王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更应当中兴大唐,削平叛逆,复振天朝上邦威仪。眼下我们更应当挥兵南下,先平河北,然后出兵洛阳,长安,除叛逆,清君侧,迎天子还都长安。关外之戎狄,诚然应当讨伐,但是已经派了两位上将军,各率一个军团五万兵马,以我秦军精锐,殿下声威,破虏易如反掌。何况,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秦藩处处离不开殿下居中处置调度。且世子未立,诸王子年龄还小,殿下此时离开燕京,某以为,以秦藩国王的尊贵,太过轻率了。”
李璟起身,负手背立,朗声道:“崔公和杜公说的也都是很有道理的事情,可有一件事情也很重要,我们当初是在东北起的家,这是我们的根基。眼下我们与部族联军争斗,实际上是在争夺渤海国。渤海虽居海东,却是二百余年农耕文明国度。我们若得之,必能大大增强我们的实力,同时也增加东北后方安全形势,从此可以绝后患,一心关注中原。相反,若渤海国这个二百余年的农耕国度被契丹等部族军征服占领,以部族的骠悍,若再加上渤海国的冶铁、农耕、筑城等技术,这些部族的实力就能在短时间内翻翻,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诸位不要忘记了,渤海国现在虽弱,可他们的人口却已经突破了六十万户,达到三百余万,若是加上如今叛乱的黑水流域的靺鞨族人,他们总人口甚至达到近五百万。就算除掉黑水流域那些被渤海征服的部族,你们也当知道三百余万人口是个什么概念。一直以来,北方的游牧游猎民族不及我们,最大的原因就是人口不足,相差太大,拼不过中原王朝。”
“眼下我们刚与成德镇达成了和议,短时间内他们都不敢再有异动,而中原诸镇此时也是各自卷入一团乱麻中,都没有空来管我们。什么是时机?这就是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刚才说的固然都很重要,可都没看到更重要的这一点。现在不单单是我们要打部族军了,而是不得不防止已经得到了半个渤海的部族联军把剩下的一半渤海国也给吞了。有句诗写的好,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实际上,游牧游猎部族的恢复速度,向来比起中原部族要快,若是再给他们得了渤海,我们这些年经营的东北之地,这块大后方,这块后方粮仓,就再难安宁了。这一战,是必须的一战。我们前后为此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这个时候越没有理由放弃。我已决定,征伐海东。”
崔安潜和杜慆相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目光中都充满忧虑。
崔安潜上前,“殿下,不知打算发多少兵?”
李璟道:“年前时曾元裕和周德威二人发回的报告,表明如今在渤海的部族联军数量很多,最初部族联军只有二十万,但现在,经过两年的时间,他们不减反增,契丹甚至已经把东北的各个大小部族,连诱惑副威逼,都拉上了他们的战船。光是黑水靺鞨这个彪悍的白山黑水间的野蛮部族,就已经全民动员,再次出动了五万人马。而室韦大小诸部也出动了三万,加上其它各部族三万,契丹五万,他们出动了整整三十六万人。可以说,如今在塞外,成年的男人,甚至是稍大点的孩子和稍年青点的老人,基本上都卷入了这场战争中来。加上契丹耶律贴刺刚刚集结的二十万由潢水流域所有契丹等各部男女老少一起组成的新军,以及渤海国被俘百姓组成的奴隶军,整个海东地区的敌人至少已经有了六十万。他们这是全民皆兵,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准备一举突破我们在渤海显德府和扶余府两个要塞的防御,一举瓜分渤海,直接打到辽东来了。”
六十万人,这并非李璟夸张。当然,这六十万人也是有水份的。今年关外,是罕见的白灾,十月初就开始下雪,然后一直下个不停,各部族基本都因此损失极大,牛羊没有草,饿死冻死,眼看着撑不到明年。现在,他们受契丹、靺鞨等的鼓动,纷纷向渤海涌来,准备靠抢掠来度过这个罕见的白灾。反正留在过冬地也是撑不下去,干脆拖家带口赶着剩下的牛羊,带着冻饿死的羊羔肉,裹着皮袍子汇聚成群南下。
许多部族基本上是整个部族一起出动,男女老少都算上,连他们的牛羊马匹什么的也带着一起来了,完全就和黄巢当年的作战方式相同。他们也没有什么后勤供应这样的问题,就是抢,抢能抢到的一切。带上他们能带的一切,蝗虫过境似的作战。若不是他们先前迅速攻下了半个渤海国,占领了几十个州,他们自己就会跨掉。
可现在,他们集中起来,却是一股强势力量。在契丹人不断的游说下,在他们不断的宣扬秦军灭胡论调下,几乎从东边的大海,一直到西边的高原,大大小小上百个部族,全都投入到了这场战役中来。
李璟不可能不知道这股威胁,他实在太清楚了。
“孤打算动员二十万兵马出征。”李璟给出了一个考虑过很久的数字,诚如崔安潜他们所说的,粮车所能到达的地方,才是秦军铁蹄能踏到,军旗所能至的地方。距离是最好的防御,补给能力决定了进攻的最远距离。二十万,已经是秦军现阶段能保持的后勤运输到渤海战场的极限,再多,秦军自己就要因粮草跟不上而崩溃。而如果兵太少,面对整个东北地区已经滚起雪球来的上百部族,六十万人马,人太少,也根本无法出击。
渤海有两个五万人的军团,加上渤海国现在还有二十万勉强能算上的军队,如果李璟正率二十万人入渤海,秦藩渤海联盟这边就也有五十万人了。五十万对六十万,李璟并不惧怕部族联军。联军人数越多,只能说明他们来自更多的部族,关系越混乱,后勤压力更紧张。
“若殿下不嫌弃某,某愿意代殿下率军出征,殿下还是应当留在燕京,坐镇中枢。”崔安潜道。
李璟很相信崔安潜的领兵能力,这虽是一个文官,却有一手不凡的带兵本事。当初在忠武镇,一手训练出黄头军,后来挂帅巢草贼,又斩杀王仙芝,大败黄巢,可谓是相当了得。但这次的作战,要抽调二十万军队,加上渤海的十万,还有渤海国的二十万,这是总共五十万军队,这么大的一支军队,一支联军,下面猛将如云,军团长、军主都有众多,崔安潜毕竟入秦藩没几年,缺少统领这样一个方面的威望和资历。
“我时常想起崔公等当年破王仙芝败黄巢的功绩,不过,这次入渤海作战,出动诸军各部,我比崔公等更熟悉诸部,就还是由我来吧。”李璟道。
“亲征海东,殿下还要三思。”
“诸公之意,也是认为海东该打,只是不应当由我亲征?”
崔安潜和李涿、杜慆、敬翔等都点头。
公孙兰不解,“就算部族联军倾族而来,可派几员上将军也足可以挡住他们了。如今天下局势,殿下不更应当留在关内吗?”
李璟摇头轻笑:“对付部族联军,派几位上将军确实足够了。但某要亲征,是为了渤海国。击败联军只是第一个目标,吞并渤海才是我们这几年来的努力目的。要吞掉渤海这个二百余年历史,有着六十万户,三百余万人口的农耕国度,可不简单啊。这方面,我得亲自前去,一次解决好这个问题,一劳永逸,以后再不为东北担忧。”
“殿下亲征,留谁在京?”崔芸卿直接问。秦藩如今这么大的家业,李璟亲征海东,这么大的家由谁来留守,这很重要。
“就有劳老师留守燕京,有老师在我放心。”
崔芸卿摇头,“不妥,我看还是应当省阁府院都要留人,组成一个留守会议,一般事情,依然由各部衙自己处理,碰上重要事务,则交由留守会议共同商议决定。”他这番话让众人都不由的心中暗赞,李璟先前之意有让崔芸卿全权留守,有总揽大权之意。可崔芸卿却主动提出要弄一个留守会议来暂时替代原来的政事堂会议,把留守权分摊给省阁院府的留守诸文武。
李璟听了暗暗点头,虽然这些年秦藩在制度上还是搞的很不错的。但关键的还是在于人,崔芸卿的这番意思很合他心意。虽然,就算真的把权交给崔芸卿,他也还是有相应的制衡方案,可这样一来,有崔芸卿这样表态,还是让李璟放心许多。要不然,他若是在几千里之外的渤海和部族军拼命,后方却出了问题,这可是极其麻烦的。
“殿下,二十万军队调集需要不少时间,而且粮草也需要很多时间。并且,如今正是寒冷季节,关外雨雪不断,是否等二月雪化出兵?”
李璟摇了摇头,打仗,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不能让敌人把你的计划都知道了。“二十万军队集结确实是需要时间,不过这次的演习,我们不是已经调动了诸支兵马了,这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包括铁骑、黑旗、常胜三个军团在内的二十万准备出征的兵马,都已经悄悄集结到了天津,粮草也早运送到了鸭绿江口。孤早在去年就已经开始这这次决战做准备了,如今秦王岛不冻港,已经调集了大小两千艘船只。天津的兵马会马上向秦王岛集结,然后从那里坐船,直接航行三韩半岛清海镇,从那里绕过三韩半岛,最后二十万大军在渤海的东京登陆,那里有整个北方最大的不冻港,我们从那里登陆,打联军一个出其不意。”
李璟向来不喜欢常规,他这次的计划也十分的用奇。眼下正是海上冰冻期,大半个渤海都经冰,沿海港口几乎都经冰了,虽然秦军有秦王岛港和大连港是不冻港,可在这样的季节里航海,依然十分危险,更不用说是两千条船,装着二十万军队的超级船队了。而且这次的航程也是极远的,从秦王岛一直要开三韩半岛的最南方,从三韩半岛和东瀛群岛之间穿过,继续一路向北,最后在渤海国东京登陆。这是超过五千里的超长距离,又是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结冰期。不要说部族联军想不到,就是此时殿中除参谋院外的大多数人都没想到。
“殿下,这太冒险了!”崔芸卿都忍不住出声劝道。
“请左仆射放心,我们的水师这些年常走新罗渤海道,对于这条路线十分熟悉,而且已经有过连续三年的经冰期航行这条海路的成功经验了,若没有十分把握,我也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李璟极有信心的说道,这些年,在李璟的推动下,秦藩的造船业和航海业水平技术都是直线上涨,尤其是海贸的兴旺,更加的促进了这些技术提升。冬季航海,就是结冰期航海,也不再是不可能。
燕京于琮府邸,于琮与崔芸卿对坐,正下着围棋。
于琮挟着一颗棋子,却久久没有落下,“这次秦王东征渤海,崔公与某留守,王普、裴宥都随军,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王普之弟王盖父子这几年一直在暗中向外倒卖军粮,走私茶酒,甚至暗中向海商放高利贷,我们手里收集了不少的证据。我看这次是个好机会,李居义这次也是留守,他与王普兄弟等私怨极深,若是我们悄悄的把这些证据交到李居义手上,他肯定不会放过王普兄弟,到时他把事情一捅出来,咱们正好拿到留守会议上来处置,直接借机除掉王普兄弟。”
崔芸卿摇了摇头,于崔两族世代相交,如今更是早就结成了同盟关系。崔芸卿虽说是李璟的老师,可也依然不免陷入到了这继承人之争中。以他和于氏的关系,早就被划到了嫡子系中,若是他不帮于氏,到时若是长子系上台,他也难有好处。说来,这也都是唐朝党争留下来的旧疾,动不动就是拉党结派,互相斗争,想要置身事外都难。
“直接把证据交给李居义不妥,最好是想个办法引李居义自己去发现王盖父子的罪行,这样才既能杀敌,又不会让自己溅上血。李德昭很得秦王喜欢,我们得赶紧灭绝他的支持者,只有这样,才能保德裕王子夺得世子之位。”
于琮赞叹:“高,还是崔公的计谋高,佩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