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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的冬天,空旷、辽阔、萧瑟。
朔风在原野间呼啸,霜染的树叶,在这寒风之中猝然飘荡,在干燥的地面上随风打着旋、飞舞着。
李璟骑在马上,举目四望,目力所及之内,除了身后绵延逶迤的骑兵队列,整个天地之间,压云低沉,似乎马上就会落到头顶。到处都是茫茫未化的白雪,冰河结冻,一片冰封。
几支乌鸦落在远处河边那结成冰棱的杨树上,张开翅膀,刮刮的叫着。
如此寒冷的天气,看着这不详的乌鸦,让鼻子冻的已经没有了感觉的骑士们心里不由的升起一种苍凉的感觉。
此时正是乾符六年正月初一,刚辞去旧岁迎来新年的第一天,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新年第一天,在这样寒冷的风雪之中,北面一直朝廷与河北叛军对峙交战,坐观成败的安东郡王、东北道大行台李璟,会选择这样一个日子介入到这场战争中。
李居义刚刚从控鹤军军主任上转任金甲胜捷军军主,虽然有些舍不得当年父亲创立的控鹤骑军,但李璟的调令下达后,他还是很高兴的接受了调令。在他看来,控鹤骑兵一直是他眼中东北道各军中最精锐的骑兵,但金甲胜捷军却一直做为李璟麾下第一军的形象存在。一直都担任着护卫李璟的重要职责,完全相当于长安皇帝的神策军。
能够被叔父调任金甲胜捷军的军主,这无终是升职。
李居义更期待的职务是六镇节度使中的其中一镇节帅之位,不过他心中也清楚,郡王用人,讲究文武分立,以文统武,在兵部尚书、节度使、刺史、教导使这样的重要位置上,通通都是任用文人,武将是不可能担任这些职位的。虽然他心中认为,节度使是统兵之将,应当使用更知兵的武将,但郡王从私讲是他的叔父,从公讲是他的主上,不管怎么讲,郡王的安排他都得遵从。
而且从某些方面讲,他自己也承认,如今东北道治下,文武并重,气氛很好。比其它地方单纯的重武抑文,明显要好上许多。
不过六镇节度使的位置还虚位以待,李居义并没有完全对这节帅之位死心,在心里,他还是对这六个帅位充满着希望。这一次,节帅突然调集了控鹤骑兵和金甲胜捷军在大过年的时候悄然南下,李居义心中直呼好运气。
按大帅的意思,河北四镇居然敢在报上大肆宣扬拥护他为帝的事情,这明显就是故意利用他。而大帅岂是那么好利用的,不给他们点教训,以后他们还真以为二十万东北军都是病猫了。另外,朝廷最近对东北军和大帅的态度,也让大帅感觉到一些压力。既然接受了朝廷东北大行台的赐封,那么就得做一些表态了。
不管从哪方面讲,为了给河北四镇一个教训也好,为了给朝廷一个表态让他们暂时放心也好,大帅都已经决定,东北军应当适时的动一动了。
虽然寒冬时节,又是新年,可李居义一想起这趟若是能立下军功,便离梦想的节度使之位又近一步,不由的感到一股兴奋。
眼下是乾符六年,距离青泥镇被毁,家破人亡投入叔父李璟的麾下,转眼已经三年过去。
从控鹤军到胜捷军,他不但是都知兵马使,而且还拥有都押衙的加衔,更拥有从三品青泥开国县侯的爵位。由于郡王李璟并无兄弟,因此,在军中,李维、李远这两个年青的李璟从侄,还有李居义这个义侄,便算是李璟军中李氏的代表,与李璟的十一个门徒,都为年青少壮派中郡王的最坚定支持者。
这一年,李居义才十八岁,一个前途无量的年纪。
这番出兵,李璟的计划是打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役,把东北军与卢龙军的界线从鲍丘水向南推进到潞水北岸。
辽西、怀柔、潞县、雍奴四县,将是东北军这次的目标。
拿下这潞水以北四县,西面,东北军已经打到了幽州西北大门军都关附近。东南面,潞水与桑干河汇聚后的运河段直到漳水入海口以北,全将被东北军占领。
只要成功,如此一来,卢龙镇将失去沿海岸土地,而东北军的地盘也直接将与眼下还处于朝廷控制下的河北义昌军沧州接境。河北四镇将完全失去出海口。
点到为止!
李璟并没有打算直接杀到卢龙军老巢幽州去,这一次进攻,既是向朝廷和天下人表明如今李璟的立场。同时,也是向河北四镇表明自己的实力。当然,如果这次行动成功,能给东北军带来的好处也是极多的。起码,掌握了更多的海岸,而且一次吞下四县之地,也就随时能逼近军都关要塞与幽州城。
幽州与檀州两州之间,潞水、鲍丘水等上游支流遍布。
这里的辽西县和怀柔县中,还设有燕州、归顺州、鲜州三个羁糜州,安置着原本设在辽西,早年迁入幽州的奚、契丹、回鹘族人。往西便是幽州的西北大门军都关蓟门,往南,便是幽州城。
潞水。
辽西县北的桃谷山哨所。
辽西镇遏使赵雄,率领着十余名亲兵和一个都的骑马步兵,正在巡视慰问这座位于幽州镇最北方的哨所。这个哨所左倚军都山,左面是高高的群山,往西正是军都关要塞。而前面则是一片平原,被燕山三面围着的檀州。
檀州西面一半是三面包围的平原,东面一半则是燕山丘陵。
桃谷山哨所,就是背倚西面山壁,守在檀州南下的通道上,其西面是潞水。
原本这个哨所是守护军都关侧翼,但是现在,檀蓟二州丢失,这里却成了幽州北面与檀州东北军对峙的最前线了。
这只是一次例行的巡逻,面对着北面的东北军,幽州节度使刘岳吃不香睡不着,特别是之前拥戴李璟称帝,没有得到李璟的同意之后,刘岳更是忧心忡忡。失去了檀蓟平三州后,幽州镇已经成了一马平川,对于据守燕山山脉一线的李璟来说,没有半点的防御力。
这个哨所,刘岳没有半点寄希望在战争时能起到什么抵御的作用,他只是希望这里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东北军的异动,起到警报的作用。
这个哨所,现在完全是充当着烽烟台的作用。
在新年前,朝廷加封李璟为东北道大行台尚书令,代朝廷全权管理东北道六镇二十一州一百县军政民事。随后,李璟领旨,向朝廷上奏谢表,并向朝廷提交了大行台的主要官员名单。朝廷全部批准,并随后把李璟的奏表与天子和宰相们的批复直接公布在了皇家新闻报上。
这件事情,让河北四镇局势顿时紧张起来。
李璟的态度,让河北四镇十分担心李璟会出兵南下。虽然眼下寒冷冬季,似乎并不是出兵的季节,但紧靠着李璟的刘岳却不敢大意,哪怕是过年时节,也向各军下达严令,让各军加强警惕。
烽火台每日一报,每天都必须有兵马在界河巡逻。
赵雄心里并不认为李璟真的会南下,尤其还是在这个大过年的时候,不过帅府的军令,却又让他不敢提以轻心,而且这几天他心里也总觉得不安,仿佛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便在他出神的这一小会儿,他的都头已经跑到了前面的河边,正翻检着一支商队的骆驼和马匹骡子。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的大嗓门,“你们这些做买卖的商人,说来倒也跟我们这些当兵的一样,大年初一不能呆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却还得在外面奔波。大年初一还在路上奔波,什么生意居然这么紧要?”
转眼之间,便见都头赵大提着一个钱袋铛铛响的走了过来,一面笑嘻嘻的说道:“将军,刚碰一队商贩过来,他们去檀州收皮货的,结果商队东家生病耽误了些时间,没能赶在年前回家。这东家人还不错,不但足额交了税,他驮子里还有好酒,拿了两坛送给我们。这天寒地冻的,要不咱们把他们留在哨所过个夜避个风,一起吃顿热乎饭。”
赵雄看了看天色,确实已经不算早了,今天是来不及回去了。
“除了酒商队还有没有其它什么吃食没有?”赵雄问。
“他们还有罐头和几只牛后腿还有羊!”都头马上道。
“把这些全买下来,再把商队也请来,干脆咱们一起过个年。今天大家吃顿好的,明早再回县里。”
身后一阵欢呼,几个亲兵立即跟着都头赶去商队那里,带他们回哨所,一边就去交钱拿牛腿牵牛搬酒。
“正好俺们这还有几条昨天打的鱼,可以煮鱼汤喝。”哨所的队头在一边讨好的笑道。
“嗯,有酒有肉,还有鱼,这个年倒也不错!”
商队跟着士兵过来,这是一个小商队,也就二十余人,有十头骆驼,二十匹驮马,还有三十多头骡子,都装的满满的,看来在檀州收获不错。这些人看着也很平常,就是那种常见的收皮子的货商,并不起眼。
赵雄打量几眼,见没什么扎眼的,且这些人身上又带着幽州这边发的公凭,身份很清楚,也就并不关注,打了个招呼,就回哨所的堡中去了。
哨所原有十名士兵,赵雄这次外出巡视身边带了十名亲兵和一百名骑马步兵,哨所一下子就有了一百二十多人,再加上商队的二十余人,冰雪天里,顿时热闹起来。
杀羊的杀羊,烧火的烧火,很快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已经做好,有了商队拿出来的好酒,除了值守的一伙兵只喝了一小碗外,其余的人都喝的十分尽兴。
吃酒喝肉,划拳吹牛,很快就到了深夜,宴会散去,各自醉熏熏的返回屋中。
商队的那二十余人也被安排在哨所石堡中休息,到了半夜,本来醉的一塌糊涂的商人们却一个个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眼露神光,哪还有半分醉意!
一个接一个的爬起,这些不起眼的商人们在黑暗中也不言语,只是比划着各种手势,然后迅速的分成几队,消失在黑夜之中。
哨所的外面岗哨后面,突然一个商人潜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把涂着黑漆的匕首冰冷利落的划过哨兵的喉咙,哨兵来不及发出半点声音,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消散,体温渐冷,软倒在了那名商人的怀中。
一个接一个的岗哨被悄无声息的杀掉,那名为首的商人首领出现,一番手势交流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支打火机,一连点燃了三支火把,三名商队伙计各持一支向着北面的河对岸一圈圈的晃动起来。
片刻后,对岸也亮起了三支火把。
突然之间,一队人马潜行而来。
“哨所清除干净了没有?”一名年青的军官走在最前面,胸前挂着的胸章,显示他是一名队头,人九品上的陪戎校尉。
商队首领低沉声音道:“事情有些变化,哨所中突然来了辽西县镇遏使高雄,他带着一百十一人前来巡视,现在正在哨所中。我们已经清除了哨所的哨兵,堡垒中还有一百人。不过,大多已经熟睡。”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变化,那名陪戎校尉眉头拧紧了些,拍了拍商人首领臂膀,“干的不错,正好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赵雄虽有一百余人,但是新来的这名队头手下也带着一队五十人。虽然是以一敌二,但先前已经清除了哨兵,算是攻其无备的突袭。
“弩上弦,围住堡垒,三个一队杀进去,反抗者,就地格杀!”队头低沉声音下令,然后手持弩机,直接冲了过去。
三人一组的突袭,加上配备了手弩,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当赵雄被惨叫声惊醒的时候,哨所里已经剩下不到一半的人,而且他们被彻底的包围了。
叫醒了自己的亲卫,赵雄提着刀想要冲杀出去,可刚一冲出房间,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箭雨。
赵雄左格右挡,可最后还是身中数箭,倒在地上,临死之前,当他看到面前站立的人中有先前的那队商人之时,最后苦笑了几声,再无声息。
那名商人头领带人将哨所中的敌人尸体每个都初了一刀,然后回来报告。
队头点了点头,“告诉后面,我们已经拿下桃谷山哨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