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城市的冬天特别湿冷,比天气更冷的是人心。
滨海市人民医院住院部楼下,凄冷的海风侵袭而至,满地凋零的梅花花瓣四散飞扬,一部震动的手机、一个颤抖的女人和一个迷茫的男人,构成这个冷色调世界里的一隅。
“是他们又给你打来了电话吧?”严旭尧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为“未知号码”的来电,知道对方对电话进行技术伪装,他的神情不由变得冷毅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啊?”苏云娜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你接电话,就说刘莎已经找到了,问对方接下来怎么做?”严旭尧顿了顿说道,“跟他们说,你想听到孩子的声音,确认他还安全。”
苏云娜用颤抖的手指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一个男子的阴沉声音:“苏律师,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忘了你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我跟你说过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我……我刚才在开车,求求你给我点时间……我已经联系上了刘莎,她正在跟我见面的途中……”苏云娜望了旁边的严旭尧一眼,继续说道:“我想听听我儿子声音,我要先确定他现在是安全的,求求你们不要伤害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妈妈,妈妈,我害怕……呜呜呜……”
电话那边立即传来一个男孩的哭喊,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苏云娜握着手机,不由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晨晨,不要怕,妈妈在呢……妈妈一定会救你的……”苏云娜的情绪一下崩溃了,哭得一塌糊涂。
电话那头又传来那个男人阴沉的声音:“苏律师,今天晚上12点你带着刘莎到河西区坡峰岭枣树林,记住就你们两个人来,你要是敢报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明天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刘莎我已经帮你们找到了,我们两个可以按照你说的到那地方去,但你们必须先把我儿子放了,他还小是无辜的……你们不能这么没有人性,有什么事情可以冲着大人来!”苏云娜哭着说道。
那个男人狞笑着说道:“苏律师,我想你还没弄明白你的处境,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再提醒你一句,今天晚上12点前我要是看不到刘莎,我就让你在电话里听着你儿子是怎么被我活活掐死的。”
苏云娜闻言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勉强支撑着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我一定会按照约定去坡峰岭……我到了那里后怎么联系你……具体是坡峰岭枣树林的什么地方?”
“你不要问那么多,你到坡峰路枣树林之后打开双闪信号灯,到时我再给你打电话,你只需要按照我的指示做就行。”那男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苏云娜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机也掉落了,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严旭尧走过去捡起手机,把她搀扶起来送到了红色的凯迪拉克SUV汽车里。
“现在怎么办啊,刘莎她现在在哪里?”苏云娜颤声问道,她的嘴唇有些发紫,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云娜,你先冷静下听我说,这件事可不是一件普通的绑架案,对方让你深夜带着刘莎去坡峰岭那种偏僻之地,肯定不会让你活着回来,当然,还有咱们的儿子……”严旭尧神情凝重地说道,“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很焦急和慌乱,但越到了这时候就越应该冷静……我是孩子的父亲……你要相信我,一定会把他平安救出来!”
“严旭尧,咱们的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是你害了他……”苏云娜哭道,她的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严旭尧的肩上,触痛了他还没有痊愈的伤口。
他痛得脸庞变了形状,一把抓着苏云娜的胳膊,怒道:“现在都到了这时候,我们互相指责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儿子救出来!”
“那你快想办法啊,快想啊……呜呜……”
严旭尧拿出手机,找到邬琳的联系方式,正准备拨打过去,却被苏云娜拦住了。
“这个邬琳是谁?”苏云娜现在就像个惊弓之鸟,不知所措,还充满了警惕。
“她是市局重案组的警察,我的一个朋友……”
“什么,她是警察?!”苏云娜眼里的恐惧之色更加浓郁了,喊道:“你刚才都听见对方说不让报警的,否则就会撕票……”
“住嘴!你知道什么?!”严旭尧推开了苏云娜的手,“这件事你要完全按照对方说的去做,就等着被活埋吧……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对方的话,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人吗?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我保证把儿子平平安安给你带回来……我给邬琳打电话是请她以个人名义协助我,而不是报警,所以,你不必担心……”
“那……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苏云娜抹了把眼泪,心里已完全没了主意,渐渐把严旭尧当成了主心骨。
“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间,变被动为主动。”
严旭尧闭上眼睛短暂地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目光中闪烁着暴芒,拿出手机给邬琳打了过去。
“严旭尧,什么事?”邬琳很快接通了电话,她的声音有些喘,似乎正在忙碌着。
“我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严旭尧说道,这次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跟她说自己还有个私生子被绑架了?
上次,严旭尧打电话跟邬琳说何晴被绑架了,而实际上第二天早上何晴就回来了,我还记得邬琳的愤怒眼神,这次会不会以为又在耍她。
“严旭尧,我现在正忙案子方面的事情,过一会儿再打给你行不行?”邬琳在电话那头说道,“我们根据一个匿名电话提供了线索,在河西区坡峰岭的枣树林找到了一具男性尸体……”
严旭尧的电话开的是免提,苏云娜也听到了邬琳的话,尤其是当她听到枣树林的男性尸体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座位上。
“邬琳,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旭尧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颤声问道。
邬琳继续说道:“那是一具高度腐败的中年男性尸体,死者大概五十多岁左右。他的尸体就埋在当初发现曹静尸体旁边的枣树下面,两者相距不足五米。法医说,从尸体腐烂程度,死亡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这和曹静的死亡时间非常吻合,我推断这两个人是一起遇害的。”
什么,曹静的埋尸地附近又发现了具男尸,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原本逐渐清晰起来的事件又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
那个和曹静一起遇害的男人,究竟是谁?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严旭尧问道,他好久才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具体细节情况我现在也不掌握。”邬琳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天我警告你注意一下韩云这个人……他的确有问题,这些天一直没有上班,我听说是跟单位请了病假……但目前,他已经跟组织失去了联系……省里的专案组正在四处找他,连限制离境的措施都用上了,只差发通缉公告,他们怀疑当年负责侦破421神晖大楼命案的公安人员与嫌犯勾结,所以正在调查参与侦破工作的警员。”
“邬琳,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韩云其实是当年杀害你哥哥的凶手!”严旭尧说道。
电话那头的女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许久之后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早就怀疑过他了,只是没有证据而已……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严旭尧,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你!”
“我现在在医院呢!”严旭尧回答道,“你还记得几个月之前的那个售楼小姐刘莎吗?她居然成了韩云的女朋友!”
“这件事情我知道,实际上,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韩云在侦办曹静案过程中公器私用,所以我才会怀疑上他。”邬琳顿了顿说道,“刘莎是曹静案的关键证人,也是跟田学东接触过的女人,韩云跟她在一起肯定有所图谋。”
“前些天,我在买车时偶遇刘莎,她就住在4S店附近,所以就邀请我去坐会儿,正好她准备搬家,我想可以搭把手便答应了。我在跟刘莎聊天的过程中,得知她的男朋友是韩云,而且当初是韩云追求的她,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大吃一惊,韩云居然伙同田学东要杀害她。”严旭尧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当时在窗外察觉到了异常就和刘莎躲到了床底下,听到了韩云跟田学东的对话。对话中,韩云亲口承认他当年杀害了你哥哥邬雷,原因是你哥哥查案查到了他的头上。韩云和田学东本想杀害刘莎后毁尸灭迹,因为他们认为刘莎掌握了他们的秘密,也可能是专案组派来的卧底。我和刘莎逃走后,他们便像疯了一样四处搜寻她的下落,现在居然把刘莎上司的儿子给劫持了,威胁迫使刘莎露面。”
“韩云那个畜生!他果然和田学东那伙匪徒是一起的,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邬琳悲恸万分,哭了一会儿说道:“由此看来,劫持孩子的必定是韩云那伙人了,我们正愁找不到他呢,这事儿倒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严旭尧,你听着,韩云这个人当了十几年警察,反侦察能力极强,你们等我过来一起研究营救方案,切不可轻举妄动。其他的事情,咱们见面再聊。”
“好的,我明白,这也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你多带点人手过来。”
严旭尧挂断电话后,回头瞅见苏云娜还昏迷不醒,就拧开了瓶矿泉水洒在她脸上,她一受冷打了个寒战睁开眼睛。
“呜呜……儿子怎么样了……”
“别哭了……孩子现在没事……坡峰岭上埋的尸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你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朋友,她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然后我们共同研究一下营救方案。”
苏云娜抹了把眼泪,说道:“严旭尧,你跟你那些朋友说一下,我不会让你们白帮忙的,要是你们能把我儿子平安救出来,我给你们五百万酬谢……你也有份的……”
“你说什么屁话,被绑架的孩子不也是我儿子吗?!”严旭尧的脸沉下来,“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云娜,当年的事情,不管不接不接受,我想说一句对不起!”
苏云娜用手擦着眼泪,把头别了过去望向车窗外,不愿与严旭尧目光对视,就在这时她身体突然僵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指着外面大喊了一句:“刘莎!”
严旭尧心中一惊,赶忙顺着苏云娜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一个曼妙的身影提着鲜花和果篮正穿过花圃的走廊,往住院部大楼走去,不是刘莎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