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旭尧目送那辆担架车进了急诊大厅,那两个救护人员推车的速度很快,严旭尧没有看到担架上那人的脸,但是看到了白色的盖布上沾染的血迹,瞬间他的心沉到了深渊谷底。
沈筠的目光始终注视在丈夫的脸上,将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更加怀疑了起来。沈筠特别担心严旭尧在外面惹事,她太了解丈夫的为人了,一副莽撞冒失的臭脾气,就像是非洲大草原上一见了篝火就猛踩的犀牛一样,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是这样,以他的那种才华,现在早在林业局混到中层干部了,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碌碌无为的小科员。
“老公……”沈筠忧虑地握住了严旭尧的手。
严旭尧甩开了妻子的手,不耐烦地说道:“你别磨叽了,都说了事后我会跟你解释,老追着问烦不烦啊!”
沈筠突然掉下了眼泪来,说道:“老公,我很担心你……”
严旭尧本来还想对妻子发火,见她这个样子就忍住了,扭头走进了急诊大厅。
严旭尧进入急诊大厅后,猛然一抬头,发现大厅里不知何时来了几个警察,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正在和前台的值班护士说话。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一个人被打伤了,120调度说人送你们这里来了。”
“警官同志,我们这里真没有接到您说的那位病人。”那名护士解释说,她也不知发哪根神经,突然用手指了指门口的严旭尧,“最近一位被担架抬进来的病人是他们的家属,那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严旭尧被护士的那个动作吓了一哆嗦,心里扑腾扑腾直跳,真想过去给那护士的可恶手指掰断了。
那个刚被推进来的担架车就放在了门口,其中一名救护人员喊道:“快叫急诊外科的赵主任来,这有病人需要立即做手术。”
那个护士抬头也看到了刚推进来的担架车,指着那边问道:“警官,你们说的人是不是他?”
“谢谢,应该就是这人!”那几名警察见状立即围了上去。
大医院的急诊室里,像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太多了,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太多注意。事实上,这个时间点,急诊大厅里也并没有多少人。
但是,严旭尧的心情更加不安了起来,他刚才惊鸿一瞥,没有看到那个被抬进来的病人的具体容貌,特别想过去看一眼。
沈筠却将丈夫拉住了,责备地说道:“老公,咱爸还在抢救室呢,你还有心思看热闹去,咱们快到妈和薇薇那边去。”
严旭尧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停下步伐,不过仍然伸直了了脖子,远远地站着观看担架车那边的情况。
严旭尧通过两名警察之间的缝隙,看到了担架上那个人的脸——鲜血淋漓的脸。严旭尧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个人居然就是谭力。
沈筠本来想拉丈夫走开,但是拉了两下没有拉动,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也发现了担架上的人。担架上的人满脸鲜血,沈筠有些不适,原本只是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但是,沈筠这个人感觉比较敏锐,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因为她发现严旭尧的表情中有种怨恨的成分。沈筠于是又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人,突然那张血污下的面孔有点熟悉,赶忙睁大眼睛仔细确认,整个人不禁一下子呆住了。
严旭尧望了旁边的妻子一眼,她的神情充满了震惊和惶恐,知道她肯定也已经认出了担架上的那个人。严旭尧本来十分担惊受怕,现在竟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意思好像是再说,瞧瞧,这就是那个奸夫的下场!
沈筠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显然是想要说话,但是没有说出来,她的手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
那些抢救人员忙碌着给谭力安置仪器,不过谭力这时竟然醒了过来,他的眼睛睁开了,但是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失去了焦距一样。
一个警察拿着纸笔,大声问道:“我们是清河街道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打的你?”
严旭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注意到妻子的手心里也出了冷汗。
谭力的嘴动了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谭力躺在担架上,他的头无力地斜着垂了下来,说来也巧,正好看见了互相拉着手的严旭尧和沈筠,他的眼睛不由一下子睁大了,嘴里支支吾吾地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严旭尧顿时紧张了起来,避开目光不去看那边了,但是沈筠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别紧张……”
严旭尧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神情恢复正常。
那名警察也发现了谭力的异样,但是因为角度问题,他没有注意问题出在了严旭尧和沈筠的身上,仍然向谭力问道:“先生,你想说什么?”
一名医生从值班室冲了出来,说道:“对不起,警官,我是急诊外科的主任赵星,我们需要马上对病人实施抢救,有什么问题等稍后再问吧。”
几名工作人员还没等那警官说话,上来就将谭力推倒了手术室内。
尼玛刚才真的是好险啊,严旭尧吁了一口气。不过,那颗心依然没有放下,要是谭力被抢救过来,自己的事情还是可能被警察发现。怎么办,怎么办,是自首是逃命还是等着被抓?!
沈筠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子,早已将谭力和严旭尧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待那几个警察走了之后,把严旭尧拉到了楼道步行梯的偏僻处,轻轻说道:“老公,那是你干的对不对?”
严旭尧知道再也不能隐瞒了,于是点了点头,并且哼了声说道:“那是他罪有应得,死了才好。”
沈筠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严旭尧话里带刺地挖苦道:“怎么,你心疼了?”
沈筠无奈地说道:“你要我怎么解释你才相信,我和他根本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哼,你只是想利用一下他是吧?!”严旭尧说道:“有没有关系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但一个事实是这小子对你不坏好意,我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我不能容许别的男人打我妻子的主意,而且,他看来是对我动了杀机,如果我不先下手为强,恐怕今天躺在担架上的人会是我。”
沈筠凝重地说道:“唉,老公,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你太冒失了,你这样做确实是解气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我看他伤得很严重,你把他打成重伤或打死了,你自己能逃脱责任吗?”
严旭尧冷哼了一声,“就算是被抓紧了监狱,也比自己的老婆被人觊觎而敢怒不敢言窝囊活着强。你还好意思说我,这不都是你埋下的祸根吗?”
“好,你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了,我承认我之前的行为不合适,我不该为了那个经理的位置不择手段,委曲求全让人家产生误会。但是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生活吗?你说咱们家没钱也没权,想要上位,难道还不凭借一下手段吗?我也有底线,那就是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对我就那么不信任呢?”
“让他产生误会,操,那家伙就是一条狼,而你是一只绵羊,就算你能安静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啃草,他能放过你吗?我这样正好也绝了后患。”严旭尧说道:“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做得事情我就得承担,大不了就自首呗。”
“自首,你疯啦!”沈筠怒道:“你承担什么,你承担的起吗?你知道这个谭力有多大的背景吗,他老爹是滨海市首屈一指的富豪谭发科,你要是让他老爹知道你把他儿子打成这个样子,那他们还不得把你往死里整啊。老公,你上有老下有小,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吗,你要是被关起来了,那咱们的家可就毁了!”
严旭尧唉声叹气道:“那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埋怨我这些有什么用?”
沈筠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某种决定,说道:“这件事你交给我吧,一切你要听我的,千万别再干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