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1/1)

朱照和朱廷文说了一阵话,正巧宛贵妃身边的人又来了,朱照即便再不想过去也不好在太监面前驳了她的面子,可是只要一想到等待彼此的也许是又一次吵闹,顿时觉得头痛无比。

他摆摆手,冲着朱廷文无奈地说道:“皇叔陪五哥说说话罢,万一他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呢?我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他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真想他多少能记得以前的事情,这样我们也可以多说说话,也不必这么尴尬了,我急的很,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兴许皇叔有法子。”

朱廷文看着朱照的背影离开,嘴角勾起一抹笑,轻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其实说起来,我还比不得你们兄弟俩在一起的时间多,旭儿对我能有多深的印象。”

想着他转头看着吃累了的朱旭,笑着柔声说道:“旭儿,你还记得我么?以往我从外面回来总给你们兄弟两个带些好玩的东西,有印象吗?你说过整座皇宫里最喜欢我这个皇叔。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应该将你带走,这样救或许能避免受这样的苦痛了。都怪皇叔没用,什么都帮不上你们,你们兄弟两在皇宫中这么艰难,哎。阿照看似有母亲,可是他的母亲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这小子哭着哭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不哭了,眨眼间的功夫就长大了。如果你要是健健康康的话该多好,这样你们兄弟俩相互扶持,何愁什么事情不成呢?这些话也只有你什么都不明白的时候才能说,毕竟如果你要是好好的,说不定你们两个也会因为这些东西而生出了嫌隙。这里的一切真实越看越让人觉得乏味,先是我的皇兄们,再是你们这些半大不大的小孩子。这种东西真的是无师自通的吗?”

朱旭静静地听着,乍一眼看过去只让人觉得他是听得懂的,只是随之而来他孩子气的笑将这一切全部打乱,让人的想法在这一刻落空,他依旧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人罢了,也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朱廷文叹口气,皱着眉头笑道:“你这样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皇叔没什么本事什么都不能给你,唯一的还是像以前那样给你代写好玩的东西,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喜欢不喜欢。将来,也许我们都得仰仗你弟弟护得我们周全,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哭的小孩子,他现在也长大了能够承担起事情来了。什么时候这片天能够安静下来,再不用想这些东西就好了。”

岑莲方才在后面忙着整理东西,才忙完出来,见老王爷在旁边和五皇子说话,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将凉了的茶换成新的。她从没有见过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所以看起来还是很拘束,换完茶她就要匆匆忙忙的离开,却不想被老王爷给叫住了,她有些犹豫地转身,而后看了眼五皇子。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那一眼,也许是觉得这样比较安全罢?

朱廷文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看起来威严又严肃,声音淡淡地:“一直是你在阿旭身边照顾着?他一直都是这样吗?可有同你说过什么话?”

岑莲连连摇头道:“不曾说过什么,五皇子很多时候都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笑。”

朱廷文心里也是一阵难过,点点头:“下去罢,往后伺候着得更加用心些,不然这些主子们可不会绕过你。”

岑莲赶忙弯腰行礼道:“奴婢知道了。”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五皇子朝着这边看过来,心头一软,本想扯出一抹笑,可是最后还是作罢了,她的心思只属于她,万一给别人发现了她不能继续伺候在这里可怎么好?这已经是她最为意外的事情了,她真的觉得那天之后他们再无在一起的可能,而今这样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她是冷宫里的人,从未见过这么华贵的宫殿,很多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好的,甚至在那些姐姐们面前出了不少洋相,有些人压根是看不起她来的,不过兴许是忌惮与这次皇上惩治宫人的手段,生怕自己做什么被人给抓到把柄,所以暂且忍下来了,等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不过私底下里还是给岑莲添了不少的麻烦。岑莲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条贱命真是顽强的很,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都能咬牙撑下来,而且五皇子每次见他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她的脸上带着笑,压根不能猜到在主子们看不到的地方,这个女子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其实无法推却的是,他们依旧看不起这个傻皇子,一个傻子被打了骂了反正也不会说,也怨不得冷宫里的太监会欺负。他们在这座皇城里待的太过压抑和绝望了,而这一切全都是这些人造成的,所以有知凤凰掉落下来了自然得想着法子欺负。

六皇子就算再怎么防其实都是防不住的,人都是捡着好欺负的人不停的折磨,不过也不是有万无一失的时候,这些人丑恶的行径最终还是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

那天岑莲去给五皇子取熬好的粥,才刚走进门就被一个年长的宫女给绊了一脚,她没收住劲自然就那么直直地躺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人得意洋洋的眼神,岑莲只是爬起来什么都没有说,有什么好说的呢?正因为惹不起,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只能躲着以免生出更大的乱子,这样对五皇子也不好。毕竟是在别人的宫殿里,总得按照这别人的规矩来,不过也许换一个地方,五皇子有了自己的寝宫兴许就不需要她这般没见识的宫女伺候着了,所以她现在很知足,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什么事都是亲自办,心里的喜悦总归是大过一切的。

虽然她站起来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方才拿一下还是磕的狠了,手腕好痛,端着粥都有些难受,可是她还是咬牙撑下来,后面的人看着她就这样狼狈的出去了,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大笑。

五皇子彼时在屋子里坐着发呆,看到推门进来的岑莲,脸上没有表现出半点欣喜,而是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岑莲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只是手势依旧有些不自然,她却还是笑着说:“着粥这会儿温度正好,殿下快些吃罢,免得凉了吃了闹肚子。”

而这一次他却是没动汤匙,而是分外认真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岑莲听他这么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些,笑着摇头说:“没什么啊,好好的。”

可是五皇子此时的脸色却是难堪的很,半点没有是个傻子的模样,两只眼睛里的光很逼人,其实这样的他更显得丰神俊朗,让岑莲不知不觉中再度沉浸在当中。这样就真的很好了,如果他是个正常的人,也许给她是个胆子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低估了五皇子的执着,岑莲的应付并没有成功,他像是有天大的怒气,竟然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粥都没动,拉着她往前面走。

岑莲一直往后拖着不想走,她恳求道:“殿下,这不是什么事,就这样算了罢?好吗?奴婢不想离开您,给您添麻烦。”

可是朱旭对她的每一句话都不闻不问,一直拉着她去找朱照。

那个时候朱照和朱廷文正在谈事情,见五皇子扯着他身边伺候的丫头过来,以为这丫头烦什么事了,笑道:“五哥,这是怎么了?这丫头不懂规矩冲撞你了吗?你消消气,她许是还堆这里陌生,再过两天就好了,我看的出来她伺候你很用心。”

谁知道朱旭脸上的愤怒未消,他抓着岑莲的手让他们看眼前这个女子胳膊上发出来的淤青,不高兴地嚷:“欺负人,欺负人,他们欺负人。岑莲,痛。”

朱照原本带笑的脸顿时变得阴沉起来,这些个作死的宫女太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前头那个人还在外面吊着没死呢,这会儿又开始兴奋座狼了,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这点胆子?当即站起身道:“五哥放心,绝对不会让你的人吃半点亏。”

朱照这会儿事真的怒的很了,寝宫里有专门的小厨房,一帮嘴碎宫女们这会儿正围在一起嗑瓜子,他们这辈子都没想到尊贵的六皇子殿下回亲自来这里,有宫女看到要开口却被朱照给拦下来,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堆大放厥词的混账东西。

只见为首的那个人得意洋洋地说:“我就是看不惯五皇子带来的那个丫头,没什么见识,瞧瞧那做事的样子,哪像伺候主子的?要是我是主子也不见得会用这样的下人。五皇子说到底不是咱们的正经主子,不过是在这里沾着六皇子的光罢了,给他吃喝就不错了还想怎么着?这人啊,到底是要看哪位娘娘生的,像五皇子这样的若不是咱们六殿下惦记着,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随即有人附和:“姐姐,说来六殿下怎么也不忘宫里添人啊,生的那般好看,要是能看咱们一眼该多好。姐姐生得这么好看,若是得了空要在主子面前多晃晃,说不定哪天飞黄腾达就成了殿下跟前伺候的人,到时候还望姐姐多提点咱们这些人。”

那宫女被人抬的正事好不得意,娇羞道:“若是真有这等福气还真是天大的造化了,那会子自然不能忘了姐妹们,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一回殿下,咱们这种什么时候都躲在后面的真不知道怎么才能道前面伺候着去,连人都见不到。”

她的话音才落,却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偌大的力道给推了出去,惊呼出声,还未得及说什么,忍着痛费力地转头看着来人全部的想要骂人的话全部堆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六殿下可是听到她们那些胡言乱语的话了?她真是……

而那些在一旁缩着身子的宫女太监们心里随着那一声响,整个人都跟着颤抖了,他们从没有见过六殿下这么愤怒的样子,他方才抬脚就将那个向来嚣张的宫女给踹了出去,这可真是妥妥的打脸啊。这辈子还想着跟在六皇子身边伺候的梦怕是得碎了。

旁的那些宫女们也赶紧跪下,生怕自己受了连累,谁曾想六皇子居然会动手大女人,真是……这般暴脾气,谁能在他的手底下活得长寿?罢了,往后还是绝了这等念头罢,竟是还不如在这个小厨房里只要围着灶台转就是了。、

朱照这会儿真是的气急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往往会生出嫌隙,都是这些个嘴碎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给害的。她晓得个屁?一味的大放厥词,实在是看着让人反胃,开口道:“谁给你的胆子随便一轮主子的是非?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要不要去给你掂量一下?在我的地方你到自称起大来了,谁给你的能耐?恩?来人去把她的舌头给拔了,往后看她还怎么说三道四。既然你想去见人,那边的那个太监还没死,你过去正好给他做个伴,来来往往的人少不了,应该够给你看了。让别人看看你这张脸,记住你是个怎么做奴才的,也正好让他们也长点记性,免得以为爷多宽容。”

朱旭看着眼前的女子爬都爬不起来,径直走过去,看着她笑道:“活该,让你欺负人,现在可好了。”

朱照看了朱旭一眼:“往后要是再敢让我听到什么不顺耳的话,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当主子的不顾及你们伺候了我这么久的情分。”

看得出来六皇子是因为这个女人说五皇子的不是才落到这样的下场的,他们暗自决定往后要对五皇子和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客气些才好。

岑莲看着那个脸色惨白的女人,心里的气也消了些,说真的,她被人欺负心里哪能好受?可是这会儿却觉得浑身都舒坦了,瞧瞧那灰白枯败吓的丢了魂的模样,真是……

很快外面的人进来将她给拖走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小厨房里像是狂风过境般只剩下一片吓人的沉默,人生无常,人的命就像是纸片一样,眨眼的功夫就什么都没了,而他们也越发的发现,眼前的这个主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好伺候,如今更像是索命阎王一般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往后只怕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肆意了,都得夹着尾巴好好的做人了,不然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皇子,只怕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朱廷文看着眼前的一切叹口气,朱照这样的脾气,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会在众人面前失了仁德,只能说他残暴不仁,老百姓要的是太平的日子,而不是要一个脾气这么大的人来整治他们。

朱照让人给岑莲上药,而自己径直走到朱旭身边,将他拥着一起往外面走,无奈道:“往后又什么不顺心的就和我说,我不在皇叔也成啊,我不想你受这种闷声的哑巴亏了。”

朱旭像是听懂了却又是没听懂的样子,冲着朱照笑得很欢,良久才说道:“六弟。”紧接着又是一阵痴痴傻傻的笑声,让人听着甚是心酸无奈。

朱照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将五哥的痴傻治好,想来是要去通州去见见那位神医了,顺便将那次他救助自己的人情给还上。他想了想说道:“如果这些日子没什么旁的事情的话,我会和父皇说一声,我们去通州看神医把,万一你的这病能治好呢?我不忍心看你一辈子就这样过。”

朱旭的脸皮动了动,含笑的眼睛里却是带着点点的泪意,也许他挣扎着活在这个世界上为的就是能够听到这样一句窝心的话。

朱廷文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侄子叹口气说道:“如此也好,他一直在这皇宫里待着,都未曾见过外面的好风景,兴许看的多了也许就能放开心间的那点东西,这样对他也好。”

而朱旭这一天难得的没有闹腾,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朱照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笑着说:“五哥兴许今儿很不高兴,这会儿都没缓过劲来。这么多年,在那样的地方待着,就算是正常人向来也能被逼的真疯了,能有什么法子呢?”

朱旭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大睁着看着头顶,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突然扯出一抹笑,眼前闪现过很多昔日的场景,他们在一起玩乐,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用心惦记他的只有六弟了,所以他知道跟在六弟身边是最安全的,再不用像当初那样不管受了多大的苦都只能憋在心里忍着,那样的痛苦和难过,真是让人觉得生不如死。他曾经想过,也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走出那个地方,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如果真到了那个境地,他想法子逃出去,可是想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岑莲他又犹豫了。

除了六弟和皇叔之外,她是唯一一个肯对自己好的人,她说的那些话其实他心里都明白,但是他不能给予半点回应,因为他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连自己都可能养不活,更何况她呢?

人生要时候就是让人这般的绝望,可是有时候居然会给人柳暗花明,这才人生中的意外之喜,让他的人生里的阴暗中透进了一抹阳光,温暖又灼眼。听皇叔的口气,他能明白朱照想来是对那个位置动了心思的。

他早在被人叮嘱装疯卖傻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和整个位置没有一点关系,他现在说到底虽然有个人人羡慕的身份,可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罢了。那些别的皇兄的事情,他或多或少有听说,所以他还是想让自己的六弟做皇帝,自己现在能求的也只是活下来。

这个对于男人无意是最大的耻辱了,苟且偷生,一生没有一样能挑得出来的事情是自己做过的,将来留在史官本子上的也只有自己那寥寥几笔的人生,想来不需要动什么脑子的,对他们来说该是最简单的了。

他的心很乱,最亲近的人就在跟前了,可是他却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没疯傻的事实告诉朱照,每一次看到六弟眼睛里的自责和难过,他的心都跟着一阵难受,虽然这是无奈的事,如果可能他宁可离开这个皇宫,做一个寻常的人。他或许是个没出息的人,有的人在遭受道巨打的伤害后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一定要翻身将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全部给予应该有的惩罚,可是他却只想找一个地方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像皇叔那样,可以四处游玩,什么都不用想,自由自在的。

天气暖和的时候,他总是看着天上飞来飞去的鸟羡慕不已,恨不得让自己也能长一双翅膀,从这个牢笼里逃出去。岑莲曾经好奇的问他在看什么,他抿嘴笑着没说什么,心里却是疯狂的想要将自己内心里的想法告诉她。

毕竟眼前能和他说话的也只有这个小宫女了,她从一开始来的怯懦,到现在张罗了他全部的生活,更让他觉得自己离了这个女子也许就不能把日子过好了。所以即便朱照不开口,他也是要将这个人带走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岑莲很意外他这会儿居然躺在床上,笑道:“天还早着呢,殿下怎么不起来出去玩?六皇子他们在外面品茶呐,您便是听不懂,人多也热闹些嘛。”

她是来送五皇子洗干净的衣裳的,一边说一边将衣裳叠好整齐的放进衣柜里,现在压在心上的石头不见了,她觉得自己的日子总算是太平了,能够好好的过了。而且外面的那些人对自己十分的客气,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对待,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她不等朱旭开口,像是献宝似的说:“外面的人对我很客气呐,怪不得人人都想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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