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到底为什么把自己的女儿弄出皇宫送到顾延的手里,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女儿教成这个样子的!
长生说出那话便知道裕明帝必定会不高兴,不过这怪的了谁?若不是他对女儿撇在一边把她交给一个面慈心狠的女儿照顾,便不会发生后来离宫出走一事把命给丢了换了她!
她也不是不想当一个乖女儿,更很努力地学着适应,可当她入了角色了,他却翻脸无情!
所以,这能怪谁?!
不过……
朕给了你认给了你权利,可你却用不到点子上!
这句话长生听进去了,便是心里极为的不舒服可仍是听进去了,听进了骨子里!
要人有人,要权有权,可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居然蠢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脑子退化成了这个样子?
威胁裕明帝?
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他?!
她竟然做得出来?!
长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好把自己给彻底打醒!
刚开始来的时候她还明白求人不如求己的道理,现在完全适应了一切了却把安身立命的根本给忘了!
就算不相信裕明帝,更不敢相信他派来的人又如何?
人到了她的手里就是她的资源,能不能用好只是看她的本事而不是看那些是什么人?更何况,也不是都不可信的!
可她都做了什么?!
长生越想脸色越是糟糕,糟糕的把凌光给吓了一跳,“姑娘……你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发作出来就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我有什么不痛快的?”长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颤动。
凌光却是更加的担心。
“让人彻查王家!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之下,我要尽可能详细的资料,尤其是王驰。”长生眯起了眼,“还有,派人盯着王驰,他在常州府的一切行动包括他身边的人的,我都要一清二楚!”
凌光一怔。
“听到了没有?”长生见她不动,皱了眉。
凌光回过神来,“奴婢可否知道为何如此?”
“老头子说我蠢,我想想我也的确是挺蠢的。”长生继续道:“所以,为了不让他再指着我的鼻子骂,决定发愤图强。”
凌光不知道该失笑还是该更加担心,“姑娘……”
“做不到?”长生没让她说完便道。
凌光看着主子,见她虽然神色平静,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是深沉深沉的,深沉的不像是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虽然有些心惊,但有了盘算就好,便肃然应道:“是!”
“好。”
要彻底的救萧惟,萧家绝对不能出事!
而要萧家不能出事……
长生眯着眼睛,眸子越发深沉。
……
顾延派人去查长生到底在衙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情绪这般失控,不过最终能够查到的也只是她见过了钦差大人。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是衙门里头的人开口,也只是说当时就只有钦差大人跟他的谋士在里头。
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可以给出有价值的情况便是顾姑娘进去之后没多久便黑着脸出来了。
走的很急。
顾延心中忧虑,不过深思过后还是没有去问当事人,直到萧惟被带走,长生赶过去却没能把人带回来,他方才恍然,更是心惊。
拖着病腿,让人抬着他去了衙门。
直到真的见到了那个人,他方才敢彻底的确定。
“草民……参见陛下……”
他跪了下来,跪的很艰难。
裕明帝显然是余怒未消,未曾给这个昔日恩师面子,就这般让他跪了,而且冷着脸,“老师离开之后便一直自称草民,是不是时日久了便忘了你还是真的臣!”
顾延抬头:“草民不配。”
“不配什么?为朕之臣吗?”裕明帝冷笑。
顾延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也没失去当年的风骨,肃然正色,坦然请罪:“草民齐家不利,让公主屡屡受辱,甚至惨遭毒手,有付陛下所托,罪该万死!”
“你也拿死来威胁朕?”裕明帝明显不按理出牌。
顾延心更是沉入了湖底,若是陛下勃然大怒,他尚且有应对之策,可如今……“草民不敢!”
“把朕的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不敢?”裕明帝真的勃然大怒了,可却更像是父亲因为女儿学坏了而生气。
顾延微微一怔。
“谁让你把她教成这个样子的?”裕明帝大怒道,“寻死觅活威胁朕?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臭小子威胁朕?他救了她?朕是她父亲!”
一旁的顾长远真的恨不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些,这般的陛下谁见过?谁敢来见?他亦是父亲,陛下现在这般分明是一个被女儿气疯了的父亲。
只是,他是陛下!
是陛下啊!
所以,沉默,让自己变成透明人,是如今最好反应。
“陛下。”顾延却是笑了,不怕死似得,“公主与陛下怄气,那是因为在公主的心里,您是她的父亲,当女儿的,心里不舒服了跟父亲怄怄气不过是寻常之事。”
裕明帝气势全开。
“草民的确辜负了陛下的期望,没照顾保护好公主殿下。”顾延低下头,“但草民并未教公主什么,相反,是公主教了草民许多,若非公主,草民怕是至死也不会发现顾家的痼疾,更不会下狠心整治,陛下……”他抬起头,不是为了自己辩解也不是想要推卸责任,“公主年少,有许多做法跟想法或许还不成熟,甚至有些任性,但公主没有错。”
裕明帝眯起了眼。
“她只是还拥有着赤子之心。”顾延道,一个七岁的孩子拥有赤子之心怎么了?值得这般郑重其事地说出来吗?那不是应该的吗?自然,对于寻常人家的孩子来说是如此,可是对于皇家,却不是,“公主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而是她的赤子之心仍在,对于他来说,即便陛下把她送出了宫,可她还是认为,您是父亲多于皇上。”
“朕的长生公主,不需要审时度势察言观色!”裕明帝威严说道,“老师,你的确力不从心了!”
顾延浑身一颤。
力不从心。
这四个字是当年他婉谢留于朝堂之时理由。
“草民……的确老了……”顾延苦笑,弯下腰,恭恭敬敬地磕着头。
裕明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往后,老师便好好地安养晚年吧。”这话,便是砍断了他将来的一切筹谋。
只是,顾延只能领命,只能谢恩,“谢陛下隆恩。”
“顾家……”裕明帝再开口。
顾延心口一紧,“陛下,顾家……”
“你说的对,朕的女儿还有着赤子之心。”裕明帝没等他说完便道:“即便将来要失去,也不会因为顾家!”
顾延磕头道:“谢陛下隆恩。”
裕明帝威严冷漠地看着眼前的昔日恩师,无半分念及当日辅佐之恩,他给过他机会,给了他们顾家位极人臣的机会,可是,他没有抓住更没有珍惜!
“或许并不能全怪你。”
顾延抬头。
“不是你的错……”裕明帝继续道,目光有些悠远,话却没有说下去。
顾延没有问,亦不敢问。
如今这般结果对顾家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顾延毫发无损地被抬着回来了。
长生是在他回来之后才得知这件事的,还是顾闵听到了萧惟被衙门带走了跑来闹把这事给说出来的。
裕明帝不会杀了顾延,这点她可以肯定的,不过顾延会不会受些苦,便不知道了,但即便是担心,也还是忍着,稳稳地坐着。
她若是再跑去,便更是蠢上加蠢了!
“祖父回来了!”顾闵又跑来了,咬着牙道,“平安无事!”
长生点头:“还算你有点良心。”
“你就真的不救萧惟哥哥?!”顾闵咬着牙道,到现在还说这些她又有没有良心?!“你不是说过他是你的人吗?他现在被关进牢房里,你却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你就是这样对萧惟哥哥的?!你是公主啊!把萧惟哥哥救出来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萧惟哥哥中了毒还没好全,你连让他出门都不肯,现在他在牢房里面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长生看着他,“你真的那般想救他?”
“我当然想!”顾闵喝道。
长生道:“那你就去救。”
顾闵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我若是能救我还用来这里求你?!”没错,他是没用!是没用没用!他连衙门的大门也进不去,不!他是连顾家的大门都出不去!父亲根本不让他踏出顾家一步!“我不求你行了吧!我自己去救——”喝完,便转身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
“站住!”长生喊住了他。
顾闵转过身,“你不救,我自己救!”
“我有说我不救吗?!”
“那你还坐在这里坐什么?”顾闵吼道。
长生冷笑道:“因为我这个公主没你所想的那般好用!”
顾闵一愣。
“你若是想救萧惟,便听我的!”长生继续道。
顾闵忙道:“好!我都听你的!你说,我们怎么救!”
“那就看你的胆子有多大了。”长生似笑非笑,“如果怕死的话,便问也不要问。”
顾闵一怔。
“怕了?”
“你才怕了!”顾闵怒道,“只要能救萧惟哥哥,我什么都不怕!”
长生扯动着嘴角,什么都不怕?萧惟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把这个大少爷转变成了这般样子?
“好。”
她的计划要进行下去,还真的缺不了他们顾家姐弟!
……
“陛下,公主让人来说要矿山一案的所有证据。”顾长远把事情回禀了,静待处理。
裕明帝道:“给她。”
顾长远犹豫会儿,还是道:“若是公主……”
“知道朕为何把长生公主送来顾家交给顾延吗?”裕明帝道,语气平缓温和。
顾长远心里却是一颤。
“那是因为朕以为朕的老师也可以成为朕女儿的老师。”裕明帝继续道,“不过可惜,到底是朕强求了。”
顾长远眼眸猛然瞪大,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帝王,几乎是冒犯似得看着,朕以为朕的老师也可以成为朕女儿的老师……这话的意思……意思……
“顾卿听不懂真的话吗?”裕明帝问道。
顾长远噗通跪下,浑身像是被寒意浸染了一般,却同时又像是有一把火在体内烧着,冰火两重天,想来就是如此。
“臣……”他低着身子,几乎是伏在了地上,“明白……”
裕明帝满意点头:“很好。”
顾长远苦笑,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苦笑,很好?很好?可是陛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他在心里呐喊,却一个字也不敢问出口。
将这般一件惊天大秘密告诉他,是对他的信任,更是他顾家满门的荣耀,可是……
“陛下,臣以为……”
“萧家那小子认为公主是你的女儿。”裕明帝却道,“既然如此,在她还是顾长生的时候,你便是他的父亲。”
顾长远方才升起的勇气顿时消散了,“臣不敢!”
“若是泄露了她的身份,朕唯你是问!”裕明帝直接下令。
顾长远还能如何?“臣领旨!”
……
良伯没找到机会去安排主子吩咐的事情,不过却发现了一件事,“少爷,衙门的防卫过重了。”
王驰目光一凛。
“若只是钦差,不可能有这般阵仗!”良伯沉声道,“明面上的防卫暂且不说,这暗地里的人……少爷,现在的衙门怕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顾长生去了衙门几次?”王驰问道。
良伯道:“明面上的便去了三次。”暗地里的究竟几次,便无从知晓,“另外,顾府暗地里的人也增加了不少,隐老说怕是跟衙门的暗处的人是一路的。”他吸了一口气,“少爷,若这位顾姑娘真的如您所猜测的是……那此时衙门里头怕是不仅仅住着钦差大人!”
可出动这般阵仗的人是谁?
良伯有些不敢去猜测。
“另外,老奴还得到消息,钦差大人命人把萧家的案宗送去了顾家,案宗里头有包括方家书房密室找到的信件在内的所有证据材料……少爷,那顾姑娘怕真的是要保萧家了!”
王驰脸色更沉。
而这时候,下人来禀告,说顾家表少爷顾闵到了。
王驰眯眼,“顾闵?”
“是。”
良伯皱眉:“他来做什么?”
下人还没回答,外边便传来了顾闵大吵大闹的声音,“王驰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一边喊着,便一边闯了进来。
这里毕竟是别院,顾闵的身份又特别,下人们并没有能够拦住他,让他一路给闯到了王驰的面前。
像是一只暴怒的小狮子一般,顾闵赤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驰,像是想要扑上去咬他一口似得。
“闵表弟这是做什么?”王驰皱眉,一切真实的情绪已然压下,看着顾闵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胡闹一般。
他比他大了多少?
顾闵恼火,原本半分真半分假的怒火更加的真切了,“我要杀了你——”喊着,便冲上前!
良伯及时拉住了他,“表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顾闵一边挣扎一边厉吼,“你敢害我你竟敢害我——你敢害我我杀了你——”
王驰面沉如水,“顾闵,你……”
“闵儿!”这时候,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王驰的话,也让顾闵的疯狂稍稍平复了一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绮,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柔弱,可是眼里的维护却是坚如磐石,“你冷静些。”
“他要害死我,我还冷静?!”顾闵大吼。
顾绮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方才要冷静。”
“你还帮着他!”
顾绮身子一动不动,“来人,把四少爷送回去。”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不是弱不禁风的丫鬟,而是护院。
她居然带着护院来的。
顾闵大吵大喊,可到底还是被人扎扎实实地抓着,护送离开。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绮表妹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何事?”王驰看着眼前平静却冷漠的少女,问道。
顾绮唇边泛起了一抹冷意,“表哥问我发生何事,我倒是想先问问表哥为何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王驰皱眉。
“我们姐弟虽然跟王家不亲,但正如表哥所说的,我们身体里到底留着王家的血脉,也算是半个王家人!”顾绮冷笑道:“可没想到在表哥这里,我们姐弟的命一文不值!”
“表妹这话到底是何意?”
“何意?”顾绮自嘲,“当日那威胁我若是不把顾姑娘引到城隍庙便把闵儿一块一块地送回来的信,表哥忘了?”
即便修为比普通少年高,可这一刻还是变了脸,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掩饰完美,他愤怒道:“绮表妹不妨把话说的清楚一些!我何时威胁过你?”
“表哥不承认也没关系。”顾绮讥讽道:“我也没有证据指正表哥,今日来这里只是想告诉表哥……不,王家少爷,从今往后我们姐弟跟王家再无任何关系!便是你们王家给了我母亲血脉,这一刻,也还了!从今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便是我们在顾家被磋磨至死,也不用王家施舍分毫!”说完,便转身离开。
柔弱的少女在风中走的决绝。
“少爷,这……”良伯心惊,当日的事情他们做的极为的隐秘,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这般态度若不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又如何会如此决绝?!
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王驰没有回答,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身上的气息更是骇人,“给我查!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