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1)

苏夏生了个带把的大胖小子,圆鼓鼓的小脸有点儿皱,目前还看不出像谁多一些,倒是继承了他爸的大手大脚,骨节长,将来那双手一定很好看,能迷倒一群手控,就是现在被羊水泡的有轻微脱皮。

医生说是新陈代谢,过几天就会掉干净,苏夏放心不少。

她刚生完孩子,气色很差,但是精神非常好,怎么也不肯合眼休息,还是沈肆哄睡的。

出院回家,苏夏安心做月子,别人会提前许多天就考虑在妈妈和婆婆之间选一个,还担忧她们能否相处的好,她不需要往那方面想。

乍一看是轻松,其实是遗憾。

家里多了月嫂和佣人的身影,以及婴儿的啼哭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苏夏坚持母乳喂养,每次月嫂把宝宝抱进来,她都是一阵手忙脚乱,第一次当妈妈,生怕抱的时候有什么地方没做好,让宝宝感到不舒服。

月嫂说,“太太,你往后靠一点,这样腰不会太酸。”

苏夏照做了,后面有支撑,腰确实舒服不少。

她生完宝宝,虚的厉害,终于体会到元气大伤是什么感觉,恨不得躺着不动,眼睛都不想撑开,累。

月嫂满脸喜爱,“太太,小少爷长的真俊。”

苏夏笑出声,“这么小,哪看的出来。”

月嫂说的头头是道,“小少爷的眉毛又浓又黑,眼珠子也是黑黝黝的,跟先生一样的内双,还有那头发,黑乌乌的……”

中年女人一口气说了一大通,她长的老实,言语里带着善意,不会让人觉得是在刻意奉承。

苏夏笑了笑,世人都喜欢听好话,她也不例外。

原来听着别人夸自己的孩子,真的比夸自己要开心的多,苏夏轻叹,她正式进入母亲的角色,直到一辈子走完。

人生真的很奇妙。

她不但嫁给沈肆,成为无数人羡慕的沈太太,还有了他们的孩子。

有沉稳的脚步声靠近,沈肆走了进来,他连西装外套都没脱,急着见自己的妻儿。

月嫂退了出去。

沈肆坐在床前,单手撑在一侧,目光落在卖力喝奶的婴儿身上。

苏夏瞅他,“看什么呢?”

沈肆将目光移向散发着母爱气息的女人脸上,“儿子像你,能吃。”

苏夏,“……”

沈肆摸了摸苏夏的脸,眉间刻出很深的皱纹。

苏夏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大病初愈似的,她弯了弯唇角,“没事,过段时间就能恢复。”

沈肆说,“饿了就告诉佣人。”

苏夏点头,“知道的。”

营养师负责她的饮食,她一天四五餐,要搭配均衡,还得顾虑奶|水问题,汤汤水水的喝很多,月子里是不可能减了。

婴儿发出吞咽的声响。

沈肆撩开另一边,手掌托着,沉甸甸的,他喝了两口,味道是淡淡的甜,不舍得停了,“再大点,他会不会跟我抢?”

气息微乱,苏夏的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媚意,“他抢的过你?”

沈肆的眉峰一挑,“抢不过。”

婴儿专心喝奶,小脸一鼓一鼓的,像肥嘟嘟的小仓鼠。

他喝着喝着,嘴巴一松,就维持着那个姿势睡了。

苏夏见了,忍不住说,“儿子比你可爱。”

沈肆瞥一眼,小肚子圆滚滚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刚出生的婴儿是吃完就睡,睡醒了吃,这段时间就两件事。

苏夏没有喊月嫂把宝宝抱走,而是慢慢地把宝宝放到旁边,拿小毯子搭他的肚子上。

望着熟睡的儿子,苏夏放轻声音,给他哼摇篮曲。

这是白明明发给她的,她在孕晚期学了好几首,天天摸着肚子唱。

女人的声音很轻柔,让沈肆口|干|舌|燥,他脱掉外套,慢条斯理的去解领带,修长的手指在条纹领带上放着,赏心悦目。

苏夏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印象里,他做什么都那么优雅迷人。

似乎暴躁,粗鲁,野蛮都和他不沾边。

苏夏大概知道,涵养这两个字是从沈肆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和高贵冷峻相同。

沈肆摸着苏夏的头发,倾身去吻她的脸颊,“现在还不行。”

苏夏嗔怪,“想什么呢!”

她不知道自己看男人的目光是什么样子,如果知道了,估计会成煮熟的虾米。

沈肆说道,“晚上我没事。”

知道他的意思,苏夏的神情放松,有几分小女人的姿态,“我想吃你做的黄焖鸡。”

沈肆的薄唇微勾,“好。”

苏夏笑着说,“过来给我亲一下。”

这样的要求,沈肆乐意至极,他在苏夏打算退开时,扣住她的后脑勺,严严实实的缠了很久。

分开时,俩人都喘着气,动了情,但是情况不允。

沈肆解开衬衫最上面两粒扣子,露出突起的喉结,“我去给爷爷打电话。”

听到喜讯,老爷子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口气说了几个“好”。

重孙子孙女不是没有,但老爷子不会嫌多,儿孙满堂是多少人盼着的福气。

“肆儿,这刚生完孩子,气血不足,肾虚,你要好好照顾小夏,凉水千万不能碰啊。”老爷子严肃道,“小夏有什么要求,你尽力满足,别惹她生气。”

沈肆曲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点,“嗯。”

聊着重孙子几斤重,长的像谁,好不好带,老爷子忽然就来了一句,“跟你爸说一声吧。”

敲点的手指一顿,沈肆的眼帘半阖,沉默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肆儿,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你爸。”

沈肆还是沉默。

“你不说,那爷爷去说,”老爷子又叹气,“岛上雨水多,你爸那身子骨,还不如爷爷,这人呐,经不住熬,谁知道能熬个几年……”

沈肆坐在椅子上抽烟,一阵烟燃尽大半,他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眼底一片黑云。

那通电话结束后,老爷子就在客厅来回走动,他想了想,还是拨了一个号码。

“阿峰,你当爷爷了。”

那头的沈峰一愣,大概是要笑,又不知道该拉出什么弧度,在岛上住着,四周不是海,就是树林,也没个开心事。

因此,沈峰的表情有些别扭,“好啊。”

老爷子说,“是胖小子。”

沈峰说,“胖小子好。”

似是怕老爷子误会,他又补充,“姑娘也好。”

儿子变了,老爷子不提过去,“你在那边好好住着吧,安静,省的鬼迷心窍,干一些糊涂事。”

沈峰似是看开了,“爸,以前是我错了。”

“你想明白了就好,”老爷子说,“往后过的也能舒心些。”

挂了电话,老爷子也没歇着,他开始联系几个老友炫耀,沈家也很快就知道了。

外界对沈氏未来的继承人有着超高的关注,各大媒体纷纷摩拳擦掌,都想要得到第一手资料,最好是独家。

没管股市的变化,老爷子第二天就订了机票去柏林。

抱着重孙子的时候,老爷子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俗话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是没有道理。

老爷子的眼角堆满皱纹,抱着就不肯放下来。

宝宝的名字是老爷子取的,单名一个安字,没有别的复杂寓意,只是希望他平安。

苏夏笑,“小名都不用取了,就叫安安。”

“安安……”老爷子抱着婴儿出去,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慈爱,“小安安,我是太爷爷。”

房里,苏夏跟沈肆的眼神对视一眼,享受着那份温馨与安宁。

沈肆递过去一个盒子,“爷爷给的。”

苏夏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金锁,“这是……”

沈肆说,“是我小时候戴的。”

苏夏诧异的看他,又去看金锁,“爷爷留了几十年啊。”

沈肆揭开那层一块布,露出包在里面的东西。

是一个玉镯,色泽透亮。

苏夏的手被沈肆握住,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腰部,她呆愣半响,“这玉镯太贵重了。”

沈肆说,“传下来的。”

苏夏怔了一下,那按照常理来说,这玉镯理应在田箐桦手上,再给她。

她摸了摸玉镯,估计沈家不会有人能想到,爷爷会把传家之物给她。

苏夏取下玉镯,“收起来吧。”

沈肆皱眉。

“这对你们家来说,有特殊的意义,”苏夏说,“我怕碎了。”

她哎一声,眼中浮现一抹笑意,“我先好好保管,以后传给儿媳。”

沈肆的面部隐隐一抽,想那么远。

苏夏勾着沈肆的脖子,唇贴上他,舌尖扫过他棱角分明的唇线,一下一下的亲|吻。

日子会越来越好。

老爷子在这里住下来了,他那个岁数,知道家和万事兴,所以事事都有分寸,不会出现什么不愉快。

对待重孙子,老爷子也不会拿老一辈的经验自作主张,固执已见。

他非常清楚,一代有一代的文化,过去的旧思想不适合现在。

毕竟谁都是为了孩子好,商量着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和和气气的。

苏夏不是不讲理的人,脾气也不冲,跟老爷子相处的更好。

月子出来,苏夏发现自己掉头发挺严重的,一掉就是一小团。

食疗效果很不理想。

苏夏看着梳子上的大把头发,她边扯边叹息,问着沈肆,“怎么还掉这么多,我不会秃顶吧?”

压力是有,也不至于大到疯狂掉头发的地步。

“这是正常现象,”沈肆给她看书,“情况会慢慢好转。”

苏夏看着划了记号的一段,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有下落的迹象。

她把头凑到沈肆跟前,“发顶那块还有头发吗?”

沈肆扫了眼,发量确实没以前那么密,他握住一小撮,“疼?”

苏夏撇嘴,“疼!”

那就是有了。

“听人说黑芝麻对头发好,以后每天在鸡蛋饼上撒点吧。”

沈肆捧住苏夏的脸,目光深邃,炙热。

“别那么看我,”苏夏不好意思,“我也没伟大到哪儿去。”

每个做妈妈的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那是甜蜜的苦恼。

苏夏还是小看了苦恼的轻重程度。

宝宝三个多月的时候,苏夏掉头发的情况刚减轻,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左边出现了好几个硬块,化脓了,还发起了高烧。

奶不能喂了,宝宝开始喝奶粉,一会儿离了妈妈,就闹的厉害。

苏夏担心儿子不适应,又听着他的哭声,更加没法休息。

把老爷子急的都上火了。

高级催|乳|师来了走,沈肆带苏夏去医院,回来还是疼,连网上说的那些法子都一一试过了。

沈肆看苏夏那样,他没心思工作,早晚给她按|摩,按照催|乳|师说的来。

每次苏夏都疼的抽气,一张脸发白。

等到消肿了,苏夏用上吸|奶|器,她用的很不得劲,还是沈肆用嘴吸通的。

那几天苏夏痛不欲生,从那以后,她都谨记要清空,不想再受一遍,太痛苦了。

沈肆比苏夏还有阴影,白天在公司不方便。

下班后的那段时间,他都主动代替吸|奶|器。

也就那一次,后面苏夏再也没有出现过奶|结。

老爷子特别疼爱重孙子,天天围着他打转,谁都看在眼里,但还是比苏夏差点。

苏夏是绝对的儿子控,就连儿子打个哈欠,蹬个小腿,她都觉得萌化了。

即便是儿子什么也不做,只是闭眼睡觉,苏夏也能看着不眨眼。

沈肆的危机感就是那么来的。

亲|热的时候,苏夏都走神,“我去看看安安。”

沈肆咬着她的耳垂,“有月嫂。”

苏夏一哆嗦,“不知道安安睡了没有,我还是去看看吧。”

她推开身上的男人,三两下整理了衣服出去。

被丟在床上的沈肆摇了摇头,门又打开了,女人去而复返,快速缩进他的怀里,八爪鱼似的。

苏夏亲着沈肆的下巴,“我最近冷落你了。”

沈肆的眉头稍松,你终于发现了。

苏夏想说什么,沈肆直接堵住她的嘴巴。

俩人刚进入状态,沈肆正要动,敲门声响了,儿子要找妈,要喝|奶。

苏夏把衣服穿好,喘着气对身旁的男人说,“你去卫生间解决。”

沈肆哑声说,“等你。”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苏夏一进去,就被压上墙壁……

孩子长的快,到半岁后,眉眼已经有沈肆的影子,苏夏已经从小床里的儿子身上看到他将来吃香的一幕了。

强大的基因和沈这个姓注定他一路顺风顺水。

苏夏给儿子拍了照片,跟交代佣人几句,她上楼找沈肆。

书房里面有谈话声,苏夏停下脚步。

她听到老爷子的声音,“玉穗那丈夫酗酒,前不久把婚离了,她爸找爷爷借钱,爷爷同意了,也不多,你不怪爷爷吧?”

苏夏听到沈肆说,“不怪。”

老爷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肆儿,你心疼小夏,袒护她是相当的,不过……”

他停顿几秒,“苏家毕竟是她的娘家,苏长洺是她生父,你袖手旁观,看着苏夏败落,她会难过吧。”

后面的话苏夏听不清了,脑子里都是老爷子的那句话。

会吗?她不知道。

苏家的事不是不知情,伤心难过究竟有没有,连她自己都忘了。

一想起荆城,苏夏就头痛欲裂。

她的心里有一个事和一个人,以为过去了,冷不丁发现根本没有过去,只是烂在角落里,散发着臭味,硬生生地占据了一个位置。

必须要挖干净。

回到房间,苏夏按了一个号码。

那边传来田箐桦冷淡的声音,“哪位?”

苏夏说,“是我。”

是苏夏的声音,田箐桦一听就听出来了,她不再像当初那样冷嘲热讽,而是警惕,“你打给我干什么?”

这让田箐桦忍不住去猜测,两年里一点交集都没有,无端给她打电话,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是苏夏良心发现了?

苏夏看着暗下来的天空,要下雨了,她直接了当的说,“你想你的儿子忘掉从前,有一个新的人生吗?”

呼吸猛地变的急促,田箐桦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激动和不敢置信,“苏夏,你有那么好心?”

“没有。”苏夏清冷道,“我是为了自己。”

只有沈穆锌从里面出来了,她才能真正的放下自己,那件事也会彻底成为过去。

否则在苏夏心里,永远都记着,沈穆锌在医院,不人不鬼,她也被迫去回忆失去孩子的痛。

苏夏不了解沈穆锌,又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很矛盾。

她知道,因为那件事,沈穆锌这辈子都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

“你……”田箐桦的声音有着难掩的发抖,“苏夏,你说,你要我怎么做?”

苏夏平静道,“你去看他,到时候让我跟他说两句话。”

田箐桦问,“就这样?”

两句话能有什么用?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苏夏,你把我儿子害的已经够惨了,不要再去伤他……”

苏夏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让田箐桦一夜没睡,她早早就去医院打点,终于见到儿子的面。

儿子胖了很多,头发也长了,眼睛里没有神采,像个傻子,再也不见过去的风华,田箐桦用手擦眼睛,“穆锌,妈来看你了。”

沈穆锌拿着玩具鱼竿,他在地上钓鱼,头都没抬,“别吵。”

田箐桦几次哽咽,又想着有要事,就赶紧打给苏夏,电话通了,她把手机拿给儿子,“穆锌,是苏夏。”

沈穆锌握紧手里的鱼竿,眼神空洞,他张大嘴巴,生涩的念着两个字,“苏夏……”

田箐桦的眼眶通红,“对,她现在有话要跟你说,你拿好手机。”

她很清楚,在这个世上,只有苏夏的名字能在儿子一潭死水的世界里翻起一点水花。

田箐桦想,如果有人可以让儿子走出医院的大铁门,重新站在太阳底下,那个人一定是苏夏。

她这个母亲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沈穆锌呆呆的拿着手机,一动不动。

“听说你不想见任何人,也把什么都忘了,每天好吃好睡,”苏夏说,“沈穆锌,你过的那么舒坦,我不高兴,赶紧把自己弄出来,别想着逃避一辈子。”

沈穆锌还握着手机,那边没有冷漠的声音,只有嘟嘟声。

他低着头,“鱼没了……”

知道电话挂了,田箐桦的神情紧张,“穆锌,苏夏跟你说了什么?”

沈穆锌喃喃,“她说她不高兴。”

田箐桦蹙眉,苏夏就说了这个?

她后悔刚才不够冷静,忘了开免提,不然也就能清楚听见内容了。

沈穆锌的拇指抠着食指指甲,嘴里重复着,“鱼没了。”

田箐桦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她老了,没别的想法,只想儿子好好的,怎么就那么难?

到底是谁欠的谁?

看儿子那副呆傻的样子,田箐桦心里堵的那口气让她情绪奔溃,“鱼什么鱼,穆锌,你没病,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屋里?”

她一把夺走那根鱼竿扔出去,沈穆锌立刻去抢,“要钓鱼,我要钓鱼。”

“穆锌,你醒醒吧!”田箐桦拉住儿子的手,身子颤抖,“你为苏夏做的够多了,这两年的赎罪也够了,她现在过的很好,孩子都有了,你也应该过你自己的人生了。”

沈穆锌却不管不顾的推开田箐桦,直到重新抱回鱼竿才平静下来,他坐在地上,手摸着鱼竿,“她不高兴。”

田箐被推的差点摔倒,她也没听清儿子念什么,气的晕了过去。

医生和护士赶来,手忙脚乱地查看田箐桦的身体。

沈穆锌还坐在原地,他好像瞎了聋了,对什么都不在意,嘴里也重复念着那几个字,一遍又一遍,“她不高兴。”

几天后,沈穆锌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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