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1)

每年的十一都是车流,景点,街市,商场最拥挤的阶段。

苏夏以往都存够粮食和日用品,在家里窝着,看电影看书,睡到自然醒,她那几天一律大门不出,披头散发,素面朝天,穿着随意。

以前见过她那邋遢一面的只有白明明,还说要拍下来发微博,让荆城那些男人看看他们的女神。

现在多了一个。

沈肆倒是不在意,她舒服就好。

况且,他喜欢她在自己面前随心所欲,不拘束,那是只有在家人那里才有的态度。

处理完工作,沈肆关掉笔记本,他拿了指甲剪和一张纸过去。

苏夏半躺着看书,一只手往嘴里塞薯片。

沈肆握住她的脚,抬起一点,将纸铺在下面。

咔嚓声响在床前。

苏夏一愣,书里的精彩内容再也无法窜进她的眼睛里,她的视线移向对面。

男人弓着脊背,头微低,骨节分明的大手托住她的一只脚,另一只手拿着黄色指甲剪,他在给她剪脚趾甲。

尽管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不笑,也没甜言蜜语,却让苏夏的鼻子有点酸。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

更多的人都是躲瘟疫一样躲着她,好像一跟她走近了,就会不得善终。

苏夏丟下书和薯片,心里的波澜难以平息。

过去不认识的时候,她觉得这个男人充满神秘色彩,危险,强大。

那双手应该是用来那笔,签亿万合同,现在却会让她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滚烫,也会为她做饭,梳头发,剪指甲。

苏夏凑过去,垂着头,笑而不语。

沈肆抬了抬眼皮,询问她。

苏夏还是笑,嘴角的弧度一直弯着,那抹笑意慢慢淌进眼中。

人生有太多未知。

一年前,她和这个男人出现在同一个晚宴上,相隔很远。

苏夏端着酒杯,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以陌生,且敬畏的目光暗自打量对方。

作为商界最年轻的巨头,他身上有太多让人想去挖掘的东西。

但那些人同苏夏无异,均都只敢远观,满足长久以来的好奇心,却没有那份勇气和冲动,贸然上前搭话。

苏夏感慨,如今他们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穿着情侣家居服,即便是不说话,气氛都不尴尬。

沈肆将纸连同剪下来的断指甲丢进垃圾篓里面,他收好指甲剪,问苏夏饿不饿。

苏夏抱着沈肆,脸蹭了蹭,能感受他结实的腹肌,她说,“我想吃西红柿鸡蛋面。”

沈肆转身出去。

望着男人离开房间,苏夏靠着玩具熊,玩着小娃娃腰上的蝴蝶结,她喃喃自语,“苏夏啊苏夏,你真是没救了。”

片刻后,客厅传来沈肆的声音,“苏夏。”

苏夏趿拉着拖鞋跑到客厅,桌上放着面,热气腾腾。

她走过去,香味更浓。

拉开椅子坐下来,苏夏捞着面条,温度不是烫到难以下嘴,应该是放着凉了一会儿,这个男人总能考虑的那么周到。

咀嚼着西红柿,她的声音含糊,“你这么养我,把我养成小孩,将来我就真离不开你了。”

久久没有回应。

苏夏察觉桌上氛围不对,她抬头,男人半垂眼帘,薄唇抿在一起不说话。

猜到什么,苏夏咽下嘴里的食物,“只是打个比方。”

沈肆眉间的皱纹更深,更重,“以后不要说了。”

苏夏知道了,男人会当真,她以后不拿这个开玩笑。

虽然在她看来,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苏夏在公寓窝了两天,捯饬捯饬,动身去了剧团。

过道,楼梯口,都站着舞蹈演员,他们讨论着各自小团体的节目。

苏夏是总编排,按她的舞龄,算小的,她毕竟三十岁都不到,和那些资历很老的老师相比,要差一些。

但她在年纪相仿的那拨人里面,是拔尖的,演出经验也丰富,可以提供一些感悟和想法。

这次推荐她过来的是她的老师,她本想拒绝,后来一想,是一个难得体验。

会不会交上朋友,是其次,苏夏怀念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子的感受。

“苏老师。”“老师好。”“苏师姐。”

苏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大家的注目礼中推开办公室的门。

半小时后,苏夏通知其他编舞老师开会,探讨彼此手底下的演员排练进展。

伴舞,群舞,独舞,个有个的问题。

大家七嘴八舌。

苏夏话不多,都在点上,她坐在那里,面容清冷。

有几个想近距离接触的,嗅到她身上冷淡的气息,愣是卡住了喉咙,不太好意思。

一个带帽子的男人说,“为天后张惢的新歌安排的舞者压力太大了,这些天排练过猛,他把韧带拉伤了。”

“那支舞的难度很高,我底下的人驾驭不了。”

其他人交头接耳。

时间仓促,无论谁上,都有压力,况且,当天是直播,必须完美收场,一点不能出错。

想占天后的光,很难。

一直没说话的苏夏把演员表放桌上,“我有个学生,形象上面,比较符合歌本身带给人的感觉。”

那男的摇头,“苏老师,光形象符合不够。”

苏夏说,“他的条件和肢体伸展力度都不错。”

她又补充,“反正你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代替,我先把我的学生叫来跳一段给你看看。”

那男的想了想,他往后一仰,“也行。”

苏夏给林冬至打电话,对方很快就来了。

是一个白净的男生,眼睛会放电,眉目流转间总是蕴着几分忧郁,好像被许多的忧愁困扰着,让人心疼,想去关怀。

不同于沈穆锌的阴郁,男生给人的印象并不阴沉。

苏夏招手,“冬至。”

林冬至快步跑过去,手撑着膝盖喘气,“老师。”

“陈老师,这是我的学生,林冬至。”苏夏做着介绍,“冬至,这是x大的陈老师。”

林冬至站直了,再弯腰,规规矩矩的,“陈老师好。”

他不能给老师丢脸。

陈放拽拽帽子,挑剔的目光在林冬至身上逛了一圈,给出两字,“还行。”

乍一听很是勉强。

苏夏知道,这已经是不错的评价,说明陈放对林冬至的外形是满意的。

“陈老师,我带他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们在一号室碰面。”

被带进一个房间,林冬至露出小虎牙,“老师,你叫我来是做什么?”

他看看四周,空荡荡的,眼前有一整面镜子,这应该是老师的私人练舞房。

苏夏问道,“听过《十一月的风》吗?”

“听过的。”林冬至点点头,“那是张蕊的新歌。”

苏夏简短的说了事情原委。

她受到沈肆的影响,也开始简明扼要了。

林冬至既惊讶又激动,“老师,你是说……让我……”

苏夏能体会学生的心情,机遇难得,“要看你自己。”

她看看手机,调出之前那个舞者的视频,“十分钟。”

林冬至自信的笑,“没问题。”

十分钟后,苏夏关掉视频,叫林冬至跳一遍给她看。

林冬至脱掉牛仔外套,身着白色t恤,他属于传言的脱衣有料型,身材蛮好,坚硬和柔韧都有。

苏夏退后几步,“开始吧。”

林冬至嗯了声,脑海里的记忆运转,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变的痛苦,迷茫,仿佛心里有解不开的情劫。

苏夏沉默着目睹她的学生用肢体语言重新诠释《十一月的风》。

短短十分钟,林冬至把那支舞的动作基本全记下来了,天赋很高。

苏夏不吝啬,她给出评价,带有夸赞的意味,“不错。”

林冬至害羞了,脸微红。

他一边调整气息,一边说,“老师,这是陈老师编的吗?”

苏夏说,“主要是他。”

林冬至擦额头的汗,那就是说,也有老师的参与。

他的心情比前一刻要更加激动,梦想终于实现了。

同学好友几乎都热衷将理想情人的目标按在某个女明星身上,林冬至不是,他的女神是老师。

为了成为她的学生,他才报考m大的舞蹈学院,梦想是跳一支由她编排的舞。

苏夏不知道自己的学生心中所想,她通知陈放,让林冬至又跳了一遍。

这次比刚才更加流畅。

陈放没开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冬至看似单薄,却爆发力惊人的胸膛一下一下起伏。

他的头埋的很低,手攥成拳头,等待结果。

一缕发丝垂下来,苏夏伸手别到耳后,露出精致的耳坠,“最后一拍的情感过了。”

林冬至认真道,“老师,我再好好练。”

苏夏侧头,“陈老师,你觉得呢?”

陈放瞥一眼身旁的女人,当初未见其人,八卦倒是听的多。

荆城无数男人心中的女神,突然嫁进沈家,成了豪门阔太,不被公婆待见,离婚又复婚,传闻不断。

陈放挑眉,她很聪明,抢抢了他的话,不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试试吧。”

苏夏看一眼林冬至。

林冬至忙说,“陈老师,我一定努力。”

陈放抬抬下巴,“那就去吧。”

林冬至迟钝两秒,“好。”

他拿了外套,跟上陈放,还不忘冲苏夏摆手。

练舞房静下来。

苏夏的脚尖点地,旋转两圈,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开车陪白明明去医院,“有胃病就要按时吃饭。”

白明明歪着脖子,耷拉着脑袋,病怏怏的,“我已经后悔了。”

苏夏戳穿他,“你上次也这么说。”

白明明唉声叹气,“小夏,你说我找个女人管我,会不会好一点?”

“不是一点。”苏夏转着方向盘,“是好很多。”

白明明刷起微博,他也不是真想吃斋念佛,孤独终老。

但是,看上他的,他没兴趣,他看上的,人家不睬。

“可惜了。”白明明记不清是在苏夏面前第几次说起他的初恋,“要是那会儿我跟她没中毕业就分手的魔咒,现在娃都满大街溜达了。”

苏夏轻声说,“能错过的,就是该错过的。”

那句话令白明明诧异,细品过后,他拖长尾音,“变成有夫之妇了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像个女人了。”

苏夏抽嘴,“我以前不像?”

“不像。”白明明说,“你有空多照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的嘴角上去了,都下不来,脸也红润多了。”

苏夏咳一声,她的幸福感原来这么明显吗?

“所以你赶紧结婚吧。”

白明明翻白眼,“得先找个女人。”

去了医院,白明明排队挂号,苏夏坐椅子上跟沈肆发短信。

苏夏:在干嘛?

过了不到一分钟,沈肆回了:开会。

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苏夏在嘈杂的声音里,食指慢慢的戳键,跟沈肆聊天。

白明明拿着病历本转头,就看见苏夏满脸笑意,面颊还透着好看的绯红,浑然不知周围多少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扶了抚额,白明明过去,往苏夏边上一座,那些目光瞬间少了一些。

他抬起手臂搭在椅子上,像是在搂苏夏,这个举动让他自己成为靶子。

“乐什么呢,是在跟你家大少爷隔着手机传情?”白明明咂嘴,“小夏,你们天天在一起,还不够?”

苏夏忽略,“几楼?”

“三楼。”白明明扫视四周,十一看病的怎么这么多,“我本来打算叫你就坐这儿,我自个上去。”

“但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跟我去三楼吧。”

他一脸严肃,“我怕沈肆。”

苏夏纳闷,“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明明心想,关系大着呢。

万一他把苏夏带出来,被哪个不知死活的小伙子搭上,沈肆不得弄死他。

三楼的人少很多。

等了几分钟,白明明去诊室,苏夏在外面坐着,她摸着手机屏幕,继续跟沈肆发短信。

那头,书房里,沈肆的身子陷在真皮座椅里面,他翻着一堆文件,手机一震就去拿,搁下文件回复。

按下发送,沈肆喝了口水,背脊靠着椅背,手指曲起来,敲点桌面。

她不在,空气都冷了。

沈肆拿起手机拨过去,等了几瞬,才接通。

苏夏站在安静的过道,和厅内格格不入,说话都有回音,“是我。”

沈肆,“嗯。”

苏夏握着手机,听男人的呼吸声。

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经过,她一手撑着腰,走的很慢,似乎是快到预产期了。

苏夏脱口而出,“好辛苦啊。”

沈肆说道,“那就回来。”

“不是说我。”苏夏说,“我刚看到一个孕妇……”

她说完了,那边有短暂的沉默,沈肆低沉且悦耳的嗓音响了起来,“未必不快乐。”

苏夏一愣。

也是,当妈妈了,会去期待。

“我今天要晚点回去,你不用等我了。”

沈肆说,“不要紧。”

苏夏不看,都知道男人一定是冰山脸,所有的情感波动都冻住了,表现不出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白明明检查结束了。

苏夏正要迎上白明明,无意间瞥动的目光捕捉到一个身影,有点熟悉。

过来的白明明也往她的方向凑,“小夏,怎么了?看什么呢?”

苏夏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她蹙眉,“医生怎么说?”

白明明举举单子,“去一楼拿药。”

超声科旁边的过道,程玉穗的脸异常苍白,走路晃悠,她扶着墙喘气,直觉呼吸困难,宛如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经期没来,程玉穗以为是内分泌失调,路过医院的时候,临时决定来看看。

谁知b超一做,晴天霹雳。

程玉穗攥紧皮包,胃里一阵翻滚。

“玉穗。”

程玉穗的眼皮猛地一跳,她僵硬的转身,见鬼一样看着面前的中年女人。

三姑,出名的碎嘴,亲戚没少被她坑。

“你的脸色太差了,”三姑环切道,“玉穗,要多吃红枣补血。”

程玉穗说,“没事,我只是嗓音有点不舒服,就……”

三姑的眼睛一瞪,“还骗你三姑,前三个月是关键时期,你现在才七周,各方面都要时刻注意,千万不要大意了。”

程玉穗的身子一阵发抖,克制着声音,“三姑,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邹医生是我同学,我刚从她那边离开。”三姑说,“她知道你,就把情况跟我说了。”

说着,三姑从包里翻出一张纸,“该注意的都在上面,回去好好看。”

程玉穗胃里恶心,头也开始晕了。

“对了玉穗,你男朋友哪儿人啊?做什么的?家境怎么样?”三姑笑着说,“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未婚先孕也不是多大的事,人好就行。”

“玉穗啊,不过你还是趁肚子大之前把婚礼办了比较好,你爸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玉穗头痛欲裂。

“三姑,这事能不能先别告诉我爸?”

“我刚已经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三姑笑容满脸,脸上扑厚的粉底快往下掉了,“你爸这些年没少着急,现在外孙子都有了,这是大好事啊。”

程玉穗很想骂脏话。

她的确骂了。

程家

佣人们看到小姐回来,老爷发火,他们不明状况,提心吊胆。

房间里,程父背着手,来回踱步,“谁的?”

程玉穗不吭声。

该死的艾伦,竟敢对她不采取措施。

她也是蠢,忘了买药吃。

“爸,我已经预约了手术时间。”

程父拍桌子,气的手都在抖,“你敢把孩子打掉,从今往后,就没我这个爸!”

他气的不行,心脏病犯了,程玉穗吓的赶紧给他拿药,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你爸我活到这岁数,什么都看开了,也觉得活着没。”程父抓着桌角,“玉穗,你要是还想你爸能安度晚年,就给一点盼头。”

程玉穗不吭声。

程父叹道,“明天带那男的回来吧,其他无所谓,人品过关就可以。”

“带不了。”程玉穗说,“我没男朋友。”

程父呵斥,“你说什么?”

“那孩子难不成是你做梦梦出来的?”

程玉穗抠着指甲,“爸,别问了。”

“出去!”程父手指着门口,“想明白了再告诉我!”

程玉穗开门离开,不敢面对父亲的愤怒和失望。

这么一闹,家里的气氛压抑的厉害。

三姑毫不知情,还四处张扬,程家亲戚几乎全知道了。

程玉穗在淋喷头下冲洗身子,她按着平坦的腹部,渐渐用力。

下一刻,程玉穗把浴室里的东西都砸了。

程父来敲门,苍老了很多,“玉穗,爸想过了,白老师如果愿意,程家的家业都是他的。”

程玉穗不敢置信,“爸,你疯了?!”

程父绷着一张老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未婚先孕,你让他们怎么看你?”

程玉穗的眼睛一闪,“意外流产的很多。”

程父低声训斥,“可你不是意外,是要有意为之,是谋杀!”

程玉穗的脸白的吓人,“我不跟你说了,爸,我想睡会儿。”

她不等父亲开口,就把门关上了。

想找个人倾诉,程玉穗翻遍通讯录,最后还是选择沈蕾。

那种人没有脑子,说的都是傻白甜,有些时候,听着会得到安慰。

可电话没打通。

那边,沈蕾刚化好妆,准备去跟朋友逛街,她收化妆盒的时候,动作忽然一顿,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如果箱子里装的是金条,她跑的时候,里面会哐当响。

但是没有。

这说明,二叔在骗她。

沈蕾心里困惑,二叔为什么要骗她……

她想不明白,决定亲自去问。

另一边,苏夏接到沈峰的电话,叫她去一个地方拿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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