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的丰县会是什么样?
记得当初,这里人烟稠密,有又胆小却最后又为国捐躯的知县林翔宇,也有跋扈飞扬,却最终抵御了强敌北燕铁骑的律王,还有明明是个北燕人,却一心只想做生意,以及带走金璜的高玄武,还有县衙里热心又八卦的刘大娘。
想到这些故人,关林森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除了这些,当然还有曾经自己与还是储君的女皇一起度过的时光,开始的时候,自己只是一味想要按工作守则办事,没想到不知不觉,也受到了女皇的影响,最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开始做很多本不是份内应该做的事了,这样,也不错。
“你很高兴?”走在后面的乔瑜忽然说。
关林森有些惊讶:“这也能看出来?”
“脚步轻快的好像马上就要下班去度假,当然能看出来。”乔瑜看着他的背影,“看来,你在这里曾经度过十分美好的时光。”
“是啊……很有意思的时光。”
“啧啧,声音都带着笑,看来是真的很有意思。”
很少见到关林森这么开心,连着乔瑜都觉得心情好起来了。
走到地道的尽头,洞口被许多杂物堵了个严实,关林森无奈地叹道:“叫他收拾,走的时候还是没收拾。”
“他是谁?”乔瑜好奇。
“这里的主人,一个又怂又哭包的男人,最后,倒是死得十分英雄。”关林森用力将那些杂物推开,发出轰然一声巨响,蜘蛛网并着灰尘,飞起好高,关林森嫌弃的在面前挥动了几下,等尘埃落定,才对乔瑜说:“好了,现在可以出来了。”
曾经的县衙,曾经安安静静的小院子。
关林森带着乔瑜,一路给她指着说,那里曾经是厨房,那间厢房曾经是承澜女皇还是储君的时候住过的地方,那个大坑,原来是一片池塘,塘边垂柳依依,塘中有荷花,可惜林翔宇总是喜欢在塘里测试他做的傀儡木头人,活生生的糟蹋了好多花,从此再也没有长出来过。
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关林森的眼里都带着光,一路走过来,乔瑜只是听着他一个人兴高采烈的说着,他曾经的过往,自己从未参与,现在听他说着,也是觉得十分有趣,只希望他能再多说一些。
关林森忽然停住了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怎么到了这里,忽然就变成话唠了,你一定听烦了吧?”
“没有没有,我就当是听本地导游的导游词了,说的不错,再多说一些,我很想知道你们那个时代的科技到底是什么样的,怎么还会有傀儡木头人这种东西,听你的形容,已经有些像机器人了?”
“嗯,工部那些老头子,整天没事干就研究这些东西,傀儡人是林翔宇自己的创意,然后不断的优化调整,最后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当然,跟现代的机器人还是不能比,特别是开始的时候是上发条的,到后面才发现了火油,也就是我们说的石油,然后……”
关林森忽然噎住了,然后,瑞王与律王那个残疾的二儿子凤安年,联合北燕好战的那一支,将这批原本是想解放人力,做为耕种用的傀儡人,改装成了战斗用的傀儡人,大恒军队损失惨重,也正是因为如此,到最后,才不得不借用地狱亡灵军队的力量,将那些根本人力无法阻挡的傀儡人给消灭掉。
乔瑜看着关林森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再多问,只是岔开话题:“你猜我们现在这是在什么时间线上?这个县城已经荒废,会不会恒国也不见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关林森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他跑向丰县中,最金碧辉煌的建筑——律王府,想要找出一些端倪。
这里曾经门庭偌市,这里曾经站着许多拿着礼物,只为求见律王一面的人,现在都没有了。
冰冷而紧闭的朱漆大门上,一排七颗铜门钉也失去了往日耀眼的光芒。
这里没有人。
王府,也空了。
关林森的手按在门扇上,门没有锁,“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露出了门内的景色。
没有人照管的地方,野草疯狂地从地砖缝中野蛮地生长着,竟有半人高,草丛里不知名的动物被关林森的脚步惊扰,慌慌张张地蹿向远方,引动草丛如同水波一般向两边分开。
“这里曾经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只要抱住律王的大腿,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关林森忽然想起这两句诗,眼前的一切,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梦而已,而不是真实存在的。
可以看出,律王府的人走的并不慌张,他们很有条理,很有秩序的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地上也没有什么被打碎的,或是落下的东西。
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一座大院子,就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曾经鲜花满地、修竹凤吟的小苑荒芜了,各种各样野生的、杂乱的草依起痘痘生长,甚至有些地方过了庄院。
树枝还在不断萌发,枝条高高地伸过了院墙,遮住了曾经有仆人丫环匆匆走过的墙根。屋子空了,洞开的门窗,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的眼睛,盛满了忧伤与落寞。
离开了人,就算是王府,也不再有那样的辉煌与威严,枝叶遮住了阳光,遮蔽了院中往日所有的灵动。野草的茎叶高过了院墙,细碎的花朵开满了墙头,台阶上爬满了苔藓,遗充的灶台、床铺,还有一些瓦罐瓷器上,也落满了尘土,屋墙上的墙皮剥落了,斑斑驳驳,看起来更是颓废非常。
墙缝里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草,喜欢阴湿的小昆虫肆意进进出出,院落里,门庭外,小径上,植物、昆虫、小动物无所不在,它们兀自热闹着,只是这样的王府,落在关林森眼中,却是分外的凄凉与落寞。
漫长的千年时光也这样过去了,见过了鲜血与战争,见惯了好友的生离与死别,关林森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一切的世事无常,只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十分的脆弱,是的,脆弱。
这两个字在他自己看来,简直就是好笑,自己这个千年老妖精,竟然还有脆弱这样的感觉?那可不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