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本就是热闹至极的日子,全城的老百姓几乎都在这一天出来游玩。街道上,母亲紧紧拉着孩子的小手,生怕人流冲散她们。而这边沈如谙也是紧紧地跟在两个妹妹身边,倒是沈如诲那边已经见不到人影了,想来是人流太过拥挤。
“大姐姐,你来看看这个灯谜,”沈长乐在摊位上随意看了几眼,就瞧见一个极有趣的灯谜,忙叫了沈慧过来一起看。
每个摆着灯谜的摊位,都会在今晚准备一道压箱底的题目,而这道灯谜的奖赏,也是这个摊位里最漂亮的花灯。沈长乐指着灯谜,同沈慧两人小声说笑。
这个摊位有些小,就是花灯也只是普普通通。所以沈如谙自然觉得无趣,倒是两个小姑娘,兴致勃勃地看着灯谜。
其实这灯谜倒是不难,就是胜在有趣。沈长乐让沈如谙给老板银子,便开口猜谜。这满条街的灯谜,若是都免费猜灯谜,岂不是让这些小摊贩赔死了。所以猜灯谜之前,都是要交钱的,若是你猜对了,就把花灯拿走,要是没猜对,那就不好意思了,银子也是不会退的。
所以为了能赚钱,这些小贩儿也是挖空心思地寻找难猜的灯谜。
谁承想他才刚出摊没多久,这个最难猜的灯谜,就被眼前的姑娘猜对了。小贩儿面露苦笑,不过还是将挂在最顶端的花灯取了下来,递给沈长乐的时候苦涩道:“姑娘实在是厉害,只一眼就瞧出了谜底。”
沈长乐自然知道灯谜街的规矩,她也不是存心来砸摊子,便顺手从荷包里取了一两碎银子出来,仍在小贩的摊位上,笑道:“老板,你这灯谜做的不错。”
见了这银子,小贩儿脸上立即转了过来,一脸欢喜道:“多谢姑娘打赏。”
“二哥哥,你帮我提着吧,”沈长乐转头就把宫灯借给了沈如谙,反正她欺负起这个哥哥来,还真的是从来没手软过。
三人又往前走,沈府的小厮生怕有不长眼的撞着两位姑娘,便走在她们两边,将两人保护住。只是这一路上人实在是太多了,沈长乐和沈慧两人也不敢走地太快,只慢慢地闲逛着。
“要不咱们去前面的酒楼歇息会吧,”沈如谙见这如潮水般地人群,还是有些担心,便哄着沈长乐去酒楼坐坐。
沈长乐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只撅嘴不悦道:“二哥哥,我们才逛多久啊,还有好些地方都没看呢。”
“这街上的灯谜摊子没有百家,也有七八十,难不成你还要一一看过去不成?”沈如谙忍不住说道。
况且他还约了章漾他们,要是不过去的话,指不定还被怎么编排呢。所以他哄道:“你几个表哥也都等着咱们呢,咱们若是不过去,岂不是让他们干等着。”
沈长乐一听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在坚持下去,只得跟着往里面走。这条街上的酒楼早就宾客满座,也幸亏章浔他们早早派人来订了位置,要不然现在过来,还真没有这样好位置的包厢呢。
结果他们还没走到在这边的时候,就出了点事情。
沈长乐虽然答应了沈如谙,跟着他一起去酒楼寻表哥他们,可一路上还是左看看右瞧瞧,和沈慧两人眼睛都险些不够用的。待她们到了酒楼附近,这边的灯谜摊子可不是前面那些能比的,放出来的宫灯是又精致又好看。
而其中人围着最多的,却是东山书院学生摆着的摊位,这个摊子每年都会有东山书院的书生们制作宫灯。据说最后所得的银钱,会帮助那些穷苦的百姓,所以这个摊位极受人青睐。沈长乐也不是每年都能遇到这个摊位的,因为很多时候,他们将宫灯卖完了,就会收摊回去。
所以今年这么早就遇到,她自然欣喜,非要进去猜灯谜。
沈慧自然也听说这个摊位的大名,面上虽不说,可眼睛里却露出感兴趣。所以在两个人都想见识见识的情况,沈如谙自然不好再劝阻了。于是三人便跟着人群,听着里面的人猜灯谜。别看这边聚集的人十分多,可是真能猜出灯谜的却是极少。
东山书院的这些灯谜,据说都是每年元宵节灯谜的精华所在,可不是寻常人轻易就能猜到的。
沈如诲倒是曾经在东山书院里读书,只是这会他已经毕业了。至于沈如谙,他则是在另外一间书院读书,名气是比不上东山书院,不过也是一间底蕴深厚的好书院。只是沈家二少爷,打小就喜武厌文。别看他长相英俊斯文,可是一把在红缨枪却耍地极是厉害。他倒是想去考个武状元回来,只是武举到底不如文举受人尊敬,所以沈令承也是一直压着他。
因此今个猜谜的任务,当然就落在沈长乐和沈慧身上了。
前面好几个书生打扮的人,都无功而返,纷纷摇头,灰溜溜地离开了。这边围观的也有不少百姓,这些人连字都不认识的都大有人在,又怎么会猜灯谜呢。所以一时无人上前,沈长乐赶紧拉着沈慧过去。
摊主是个一个穿着青色棉布长袍的书生,他一见是两位姑娘,不禁面色微微一红。毕竟两个姑娘都是绝好的颜色,特别是旁边穿着大红色昭君兜的姑娘,一张灵动美目,顾盼神飞,只让人看地挪不开眼睛。书生也不是孟浪之人,只是生得这般闭月羞花的姑娘,他却是从未见过,这一时瞧地有些挪不开眼睛。
好在很快,他便低下头,不再这般唐突地打量两位姑娘,只将猜灯谜的规矩说了一遍,沈长乐赶紧朝旁边看,沈如谙不忍打击她的热情,只得给了银子让她们两个玩个尽兴。
沈长乐怎么说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学识当然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比较的。所以她大概打量了一番这些灯笼,心中已经了然。
“大姐姐,要不你先猜吧,”沈长乐转头,瞧见沈慧眼中也发着光,颇有些兴趣盎然。
沈慧见她这么说,也就没客气,指着一盏六角美人灯上的灯谜,轻易地说出了答案。旁边的人见这位小姑娘这般轻易就答了出来,自然欢喜,纷纷鼓掌。青袍书生点头赞道:“姑娘,答对了,这盏灯笼还请姑娘拿好。”
沈慧旗开得胜,自然开心,伸手接过灯笼。
沈长乐也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灯笼,说实话,这边摊位里的灯笼确实比别的地方好,光是灯笼上的画,瞧着画工就不是旁边那些灯笼摊上能比的。
待她看清灯谜后,略一思考,便将答案说了出来。她从挑选灯笼到说出答案,其实也不过几瞬而已,旁人都还没回过神呢,她就答出来了。这时摊位后面的青袍书生,也露出些许惊诧,不过他随后就将灯笼拿了过来,递给沈长乐。
“好了,猜了两个灯笼也该好了,咱们还是走吧,”沈如谙算是瞧出来了,这些灯谜对两个姑娘而已,都是极简单的,不过是脱口而出的事情。这要是再让她们猜下去,只怕整个灯谜摊上的灯谜都能被她们收入囊中。所以赶紧哄着两人离开,免得真把人家灯谜都猜完了。
沈长乐自然知道规矩,接过灯笼便想离开。只不过此时她一回头,就瞧见沈慧脸色有些不对。再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竟是穿着宝蓝锦袍的魏燕生也站在人群之中。
自从济安侯府一别之后,她就再没见到魏燕生。而且二婶婶虽然一直在给大姐姐相亲,可是她却从未听大姐姐提过魏燕生的名字。她正惋惜着,难不成魏燕生同大姐姐这一世,也没有缘分不成。
“大姐姐,”沈长乐嘴角露出笑意,难不成今晚真的要月老牵线不成?
谁知她刚叫了一声,沈慧就已经别过头,低声说:“长乐,这里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确实如沈慧说的,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是这摊子的名头太大,还是这会大家都用过晚膳,都出门来看花灯,沈长乐只觉得抬眼看过去全都是人头。这里人太多,就算魏燕生在,他和沈慧也肯定是说不得话的。所以沈慧说离开,沈长乐自然是点头同意。
只是她们姐妹二人还没走,魏燕生就已经挤了过来。
他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瞧见沈家的两位姑娘,只是他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和两位姑娘说,所以也少不得挤过来打扰一番。只是他过来的时候,也颇为艰难,这到处都是人。
那个青袍书生已经在摊位后面,大喊让众人不要再挤了,只是这里声音嘈杂,便是他一个人的声音也实在没什么用途。好在魏燕生也是站在最前面,虽然后面一直有人在挤,但是走过来却也只是说话间的事情。
“沈姑娘,”他刚过来,正拱手准备说话,却听旁边整齐的喊声,以及头顶剧烈的响声。
他刚抬头,就看见摊子已经被人群挤倒,而沈慧和沈长乐因为站地最靠前,架子倒下来的时候,就是冲着她们那个方向。一旁的沈如谙比谁都要眼疾手快,伸手就将沈长乐抱在怀中,刚要伸手去拉沈慧,可只抓住她的衣袖,还没抓牢,就已经被冲开了。
“大妹妹,”沈如谙失控地喊了一声。
沈长乐听到他的喊声,也要抬头看,却被沈如谙的手掌一把压住头,整个人都被他稳稳地包在怀中。
沈慧原本已经伸手想抓二哥的手,可身后的人转身逃跑的时候,却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整个人往前趔趄而去。此时架子倒了,悬挂在架子上的宫灯左右距离摇摆,没一会几盏宫灯就烧了起来。她脚边就是一盏剧烈燃烧的灯笼,因靠地太近,连裙摆都被烧着了。
“救命,救命,”她回过头想找二哥哥救自己,可是她已经看不见沈如谙和沈长乐的身影。
“沈姑娘,”魏燕生冲过来的时候,一手挡在头上,火光将他整张脸都染成橘色,他伸手拉着沈慧就往外跑,只是这架子原本就是作成房子模样,最前端倒下去的时候已经砸伤了外面的人。而沈慧刚好被困在中间,因为灯笼倒了被烧了起来,很快就烧到了四周的木头上。
沈慧看着周围的火势,已是脚软不已。魏燕生转头看着她,虽然声音也微微颤抖,却还是强作坚定地安慰她:“没关系的,我拉着你跑出去,没事的。”
沈慧没说话,但魏燕生却伸手到她的脖子上,她大惊:“你要干嘛?”
“你的披风太厚了,如果真的被烧起来,恐怕会连累到你,你脱下来咱们也好冲出火圈,”魏燕生有些尴尬,但还是赶紧解释。
沈慧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所以她立即解开披风,仍在脚边,只是火苗越烧越旺,眼看就要烧到最中间了,而此时也有人注意到火圈中间还有两个人。
“赶紧打水来,”外面的人高声喊道。
此时原本拥挤的地方,一下就空了大半,惊魂未定的人们站在原地,看着火圈中间的两人。
沈如谙将沈长乐拉到外面,让小厮看顾好她,便立即回去救人。只是他刚到,就看见火光中的人两人,手拉着手冲了出来。只是两人冲到外面的时候,脸上都沾染了上黑灰,而衣裳的下摆都被火苗点燃。
好在沈如谙机智,立即解开身上的披风,对准两人的腿就是一阵扑打。沈慧因为步子迈地不高,裙子已经被烧了半截,也幸亏沈如谙及时用披风扑灭,要不然就要烧到身上了。
至于旁边的魏燕生,除了脸上黑灰浓了点,衣裳倒是没怎么烧着。
待沈如谙停止拍打的时候,逃过一劫的人,这才相互对视了一眼。等两人同时低头,看到他们还紧紧牵着的手时,几乎是同时放开了对方的手掌。
魏燕生立即急急解释:“沈姑娘,我并非有意冒犯……”
沈慧自然明白,她低声轻轻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后面的火势越来越大,几乎整个架子都被烧着了,沈慧回头看着烧地噼里啪啦作响的木头架子,微微撇头看着旁边的人,如果不是他冒死来救自己,只怕这会自己已经出不来了吧。
大火将她的脸庞照地透亮,可是却明亮不过她的眼神。
沈长乐过来的时候,看见沈慧衣裳被烧坏,立即脱下自己的披风,赶紧问道:“大姐姐,你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烧到了一点衣裳,我人没事,”沈慧点头。
而此时她转过头,柔声问道:“公子,你可还好?”
“我,我也没事,”魏燕生尴尬一笑,赶紧回道,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右手却一直背在身后。
沈慧自然瞧见了他不自然的动作,立即又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魏燕生摆了摆左手,尴尬一笑,这会连沈长乐和沈如谙都瞧出不妥来。
沈如谙立即拱手,诚挚说道:“这位兄台,方才多谢你舍命救下我家妹妹。不如这样吧,我在前面的酒楼定下了包厢,咱们先过去,若是你的右手真的被烧伤,也好能及时诊治。”
魏燕生此时也觉得钻心疼痛,再加上这乃是他执笔写字的右手,所以听到沈如谙这么说,他也不敢再大意。
等他们进了酒楼,两个姑娘看见魏燕生的手掌,登时吓得花容失色。他手掌原本白皙修长,可如今上面不仅染上一层黑灰,而且露出粉红色的皮肉,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水泡,看地是异常可怖。
沈慧身子一晃,险些没站住。半晌,她才眸中含泪,低声道:“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
“沈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见到弱质女子落难出手相助本就是应该的,”魏燕生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可说话的时候,无意牵动了手掌,登时露出痛楚的表情。
这个包厢虽然是章浔包下的,只是他们都还没到。沈如谙已经让店小二拿了烫伤膏药过来,只是瞧着这手掌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只怕这酒楼的烫伤膏药,压根就治不好。
他本就是为了救沈慧才会弄伤的,所以沈如谙自然不可能将他丢下。
所以他想了下,对两个姑娘说道:“我看这位公子的伤势实在是严重,不如咱们先回府,我们府里有上好的烫伤膏药,还可以请大夫过来瞧瞧。”
沈慧自然是同意的,沈长乐也点头,这会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没心情继续玩下去了。
所以四人也没耽误,立即又下楼离开,沈如谙只让店小二通知章浔他们一声,他们有事先回沈府了。
因为前面出了火灾,所以这条路上的人已经比他们来的时候少了很多,大概众人见这边危险,都去别的大街上了。今晚元宵节灯谜街也不只有这一条。
所以他们四个回去的时候,还算迅速。沈府的马车还停留在原地,沈如谙让他们两个姑娘先上车,便领着魏燕生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他也吩咐一辆马车留在这里,等大哥他们回来,也顺便告诉他们,自己领着长乐先回去了。
今日沈家留在家中的门房,没想到少爷和姑娘们居然回来的这么快,正有些吃惊,谁知二少爷却又吩咐自己去请大夫。
几人回来的消息,没一会就传到几个长辈耳中。因为老太太今年不愿出门,所以二太太和三太太就在她院子陪着说话。谁知就听到丫鬟来回禀,说二少爷带着大姑娘和三姑娘回来,还带回来一个陌生的公子。
陈氏自然担忧,好在老太太立即让人去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知丫鬟再回来回禀,几个长辈都吓了一跳,她们居然街上遇上了大火。这会连老太太都坐不住了,领着两位太太,就直奔着沈如谙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