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字号:   默认

第六十四章(1/1)

太子抱着阿绵回到住处,当地知府迎上来,揖礼道:“太子殿下,这……?”

他只能瞧见太子怀中抱了个人,但不知那人模样身份,心中隐有猜测,故出声询问。

“郡主已经寻到了,把你们的人撤回来吧。”太子走至房前顿住脚步,“不,不用撤,继续搜寻,一旦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立刻上报。”

“是。”

太子没有放开阿绵,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细细凝视,一再确认面前的人是否真实。

阿绵哭了一路,此刻眼睛红成了小兔子,软趴趴倒在太子肩上,全身依然没什么力气,却十分心安。

“太子哥哥,你们是看到了我丢下的东西吗?”

“对。”太子轻抚她长发,“阿绵很聪明,若非你留下的线索,我们还没能这么快赶到这里。”

阿绵轻轻嗯了声,不再说话。

太子命人提来香汤,目光触及阿绵跑掉了一只鞋的脚边,雪白的罗袜沾了灰尘格外显眼。他心中一紧,看到阿绵惊魂尤定的面容,还是想先让她缓一缓。

知府听命送来一个婢女服侍阿绵沐浴,太子却不放心出门,在旁边添了一道屏风,自己侧坐在榻上看向窗外。

阿绵也觉得有他在屋内更加安心便没有反对,婢女自然不敢提出意见,顺从地为阿绵解开披帛,脱下襦裙,搭在木架上。

舀起一捧水自上方淋下,阿绵轻拂过水面花瓣,感觉周身暖洋洋的,之前失魂落魄的状态恢复了大半。

婢女帮她轻搓背部,趴在木桶边沿,阿绵透过屏风能隐隐看到太子的轮廓和动作,他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知道太子为了安慰她暂时什么都没问,心中肯定有很多疑惑。他知道掳走她的是谁吗?在知道之后他又会做什么呢?

无意识地搅动水花,阿绵想起当时自己逃脱的场景。

她能隐隐感觉到宁礼是故意放她走的,也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对她冷了心,也许是另有图谋?阿绵在离开时并不敢回头,就怕对上宁礼的眼睛,他的双眼有如深渊,被吸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阿绵。”太子忽然出声,依然是背对着。

“嗯?”

“无事。”

阿绵疑惑,泡了会儿起身,发出哗啦的水声,太子便知她要穿衣了,嘱咐道:“夜里凉,动作放快些。”

“是,殿下。”婢女应声,果然飞快帮阿绵穿上纯白里衣和外裳。

阿绵拢着小披风,脸也被蒸得红红的,被扶着缓缓走到太子身旁。

太子转身,对她露出笑意,接过阿绵,“可好些了?饿了没?”

阿绵一一点头,长发仍有些湿漉漉的,见状太子接过干布,让婢女去命人端上饭菜,上前为她细细擦拭,“当心着凉。”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的伺候人的功夫,力道不轻不重,竟舒服得很,阿绵有些不好意思,“太子哥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自己?有力气吗?”太子挑眉看她,叫阿绵恍然,原来他早已看出自己被下了药。

“等会儿大夫就到,还有什么不舒服的都一并说出。”

“嗯……太子哥哥。”阿绵开口,“你……不问吗?”

她觉得与其等太子再三斟酌,不如自己主动挑开话题。

“问,自然是要问的。”太子在她身侧坐下,目光深沉,让阿绵看不出情绪,“只不过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其他的事情早一日晚一日知道也没什么区别,先休息好再说。”

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疑惑,只是想到面前的人是阿绵,便是有千般怒火和问题也要压下,他不想吓着阿绵。

借着明亮的灯火,阿绵这时才清晰完整地看到他的面容,惊觉他下巴处竟冒出了许多细细小小的胡茬,他可是一向很注重自己仪容的。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冲淡些许沉寂的氛围,阿绵指着他道:“太子哥哥,你看起来可要比陛下还老了。”

在她眼神示意下摸了摸下巴,太子亦笑,“你是没瞧见,父皇比我憔悴得多。”

两人心领神会地都没再谈被掳的事,等饭菜呈上,阿绵才觉腹中饥饿,此时仍不忘调侃,“有太子亲自布膳,此生当真死而无憾了。”

“胡闹。”太子斥她一声,“你若是想,回宫后孤每日给你布膳,不吃便拖出去打板子。”

他也有了心思玩笑,闲适地支着下颌看阿绵用膳。小丫头虽饿了,偏要在他面前装着守规矩礼仪的模样,叫他看了好笑,却没想过出去。

因为上一次看到阿绵这巧笑嫣然的模样,仿佛还是在梦中。

用过膳后,大夫也到了,为阿绵仔细看了看,道只是轻微的迷药,让人浑身无力罢了,也不必开方子,等个一日药效就会慢慢散去。

太子放下心来,等到下人开始整理床铺时,方才出声,“你那贴身婢女呢?”

他心道,莫不是还留在那儿或者……

“……香儿已经不在了。”阿绵垂眸,反正太子继续查下去肯定能查到,与其惦记着往日的情分不如就当人已经不在了。

香儿丝毫没有顾虑她这个做主子的想法,她又何必对她念旧情。只要每次一想到那种亲近之人倒戈的感受,阿绵就再也心软不起来,她待香儿不薄,香儿竟能因那一丝妄想和同情站在宁礼那边,着实叫她失望。

“嗯。”太子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榻上时微微弯下腰,“今夜孤也守在这儿,安心睡吧。”

阿绵看着他,“你睡哪儿?”

“孤在书桌旁眯会儿便可,不困。”

阿绵轻轻点头,伸手圈在太子脖间,叫他一怔,“怎么了?”

慢慢摇头,阿绵眼中水光闪烁,她凑上去在太子唇边蜻蜓点水般一碰,“太子哥哥,谢谢你。”

她无法诉说在逃脱时正好撞到太子的感受,只觉心潮澎湃,任何时候都抵不过那一刻的感动,有如救赎的曙光般灿烂。到现在她看着太子的身影都觉心中颤动,本来心中就有的微妙好感被忽然放大,阿绵眼中是满满的依恋。

阿绵的唇无疑十分柔软,她轻轻碰触在太子的盔甲上,却叫太子似乎下一秒就能溃不成军。太子愣了好一会儿,复轻拍她的头,锐利的眼眸瞬间如月光般柔和,“睡吧。”

“嗯。”阿绵侧向墙内,很快香香甜甜地睡着了。

太子凝视她一会儿,确定阿绵熟睡后轻声出门听属下汇报去了,直到后半夜才又悄悄回去,伏在书桌上小憩片刻。

两人第二天就起身回京城了,由于事出突然,太子决定让她在宫中待两日再回程府。

刚到乾元殿,元宁帝没等他们踏进门就风一样大步走来,随后一个熊抱将阿绵抱起,看得太子脸色黑沉得几乎能下雨。

王泉也在心里嘀咕,陛下那是我们太子殿下未过门的太子妃,您未来的儿媳妇啊,又不是您亲闺女。

“让朕看看瘦了没,最近是不是没吃好?可被人欺负了?……”元宁帝连珠炮般的问题问来,砸得阿绵头晕眼花,她本来没什么大碍,反倒要被元宁帝问得发懵了。

“我没事,我没事。”阿绵只能不停重复,幸好周围没其他不相干的宫人,不然两人面子都没了。

李安上前一步,笑道:“陛下,郡主才回来,您可得悠着些。”

元宁帝点头,“是朕太急了,阿绵没吓着吧?听说太子昨夜就寻到你了,今日这么晚才把你带回来,这不孝子,是想急死朕!”

阿绵听着,怎么都觉得元宁帝的语气有点像已经过世的程老夫人,祖母以前也是这样,一旦有她有什么事便喜欢苛责她爹爹,嘴中直嚷着‘不孝子’。

“父皇。”内殿走出一个女子,脸色苍白,身着浅紫色宫装,由一个宫女搀扶着,“这是谁呀?”

阿绵转向她,差点没认出这是谁,“长……公主?”

“你是……?”长公主对她一笑,有些羞涩,“我们以前认识吗?”

元宁帝神色有些淡下来,“这是朕同你说过的,于你有恩的安仪郡主。清悦,你身子未好,怎么出来了?”

李安极小声对阿绵解释,“长公主前些日子出了些问题,以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陛下担心再出意外,就让长公主一直在偏殿休养,没有告诉皇后娘娘。”

“这就是安仪?”长公主似乎羡慕这陌生的小姑娘能和自己父皇这么亲近,她已经不小了,不好再做这种小女儿姿态,“听说你这些日子出去玩儿了?去哪儿了?外边好玩吗?下次能不能带我一起?”

她的问题简直比元宁帝还要多,阿绵呆住,不大能适应这种像好奇宝宝似的长公主。

卸下凌厉的眉目和神态,她才记起原来长公主曾经也是这么清秀温柔的面容。但也许是因为才经历过被掳走和香儿背叛的事,她并不敢亲近此时看起来温和无害的长公主。

微微往后靠了靠,阿绵抵触的姿态表露无遗。

元宁帝和太子都了解她此刻心情,自然不会怪她。无视长公主有些受伤的神情,太子直接开口道:“今儿天气正好,浮秋,你带皇姐出去走走。”

“是。”浮秋领命挽过长公主,长公主有点不情愿地被她半扶着走出大殿。

阿绵松口气,小声道:“大姐姐这样有些奇怪。”

元宁帝一笑,“是有些,游太医还未查出缘由,阿绵无事的确该避着些清悦。”

“小五因你不见了哭过好几回,到如今还在她母妃宫中蔫着不肯出来见人,阿绵可要见见她?”

元宁帝有意逗她开心,阿绵略一犹豫,“好。”

正在容妃宫中心不在焉地练字的宁清惋闻讯,几乎要蹦起来,衣裳也没换就飞一般地跑了出去,让容妃一怔,失笑道:“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是咋咋呼呼的。”

“公主这是有朝气呢,娘娘早些年不就一直说想要个性子活泼些的皇子皇女,如今可不是。”奶嬷嬷宽慰她,“以公主的身份,也不必遵守那些普通人家的规矩。”

“也是。”容妃缓缓点头。

“阿绵!阿绵!”宁清惋在门口时就不停叫唤,径直冲进殿把坐在位上喝茶的小姑娘抱住,“你可算回来了!”

语中略带哽咽,她这些天吃不好睡不香的,总觉得阿绵被掳的事自己得负一半责,毕竟是她把人带出去的。

阿绵回抱住她,“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嗯。”宁清惋随手抹了抹,恶狠狠道,“是那个混账王八蛋把你掳走的?这几天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告诉我,看本公主不带人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阿绵怔住,一时不该怎么回才好。

“清惋!”元宁帝呵斥,“身为公主,这些粗言粗语谁教你的?”

宁清惋不服气拧着头,“这些话父皇平日不也总说?”

元宁帝语噎,转而怒道:“朕是男子,你女儿家怎么能和朕比!”

“哼”宁清惋不敢再硬着抬杠,只能小小哼声。

阿绵笑起来,陛下和五姐姐都还没有变,真好。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