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文若,你变了,变得成熟,稳重,甚至有一股谋士风范,本姑娘这次真的服了!”素锦一脸笑意,荀彧的这一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过是一场还未出家门口的小战役而已,素锦姐姐千万不要打趣我!”荀彧笑了笑,面露忧郁之色。
素锦淡然笑道:“如何分配兵力,临敌制胜,如何运用相应的地势设计战术战法,这都是你以前没接触过的,如今却手到拈来,还骗我说是小战役,是欺负我素锦没见过大场面?”
荀彧还是会心一笑,在他心里,素锦永远都是姐姐,是他不敢僭越的临界线,虽然素锦心里不这样想,可荀彧就是荀彧,他是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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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颍川还是蒙上了一层湿重的白雾,寒风也更加紧了几分,荀彧与公孙金陵等人缓缓乘车离开荀家启程,直奔焦溪旁边的悠然亭。
悠然亭翼然而立于官道一侧,有树荫,有活水,能在荒凉的古道边有这样怡人心肺的美景,格外惬意。
颜良邀请荀彧来喝茶,茶炊婢女自然少不了,今天这场面盛况空前,二八佳丽数十人,将凉亭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身着曼体轻纱,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荀彧坐在前面,公孙金陵与夏侯轻衣站在后面,青石桌面上摆放着竹简无数,都是先贤大儒警示之名言,其中一篇便是《咸有一德》。
“袁公子也喜欢读书?”
在冀州城,袁熙的纨绔那是顶了天的,据传言在袁熙府邸供养着哺乳期的女子无数,袁熙靠整天汲取这些女人的奶水为乐,而纨绔子弟读书,往往被视为奇耻大辱,可袁熙偏偏自讨苦吃,取了甄宓以后,性情大变,读书练剑都算诚恳,当时便打了其他纨绔的脸。
袁熙将一杯沏好的茶水摆放在荀彧面前,温纯笑道:“小的时候父亲老是逼迫我等读书,当时就是为了度日,一知半解,这《咸有一德》便是我袁家之人必读之文章,荀公子对此书有何看法?”
“郑玄先生的《咸有一德》,乃是经一时之见所著,其中未免太多的无中生有,无病呻吟,多有商量之处!”
“哦!?”袁熙表情惊讶,反问说道:“依荀公子之言,是郑玄错了?”
“在下并没有说郑玄有错,但《咸有一德》立言太高,与平常的正统经文想比,未免虚而不实。换而言之,郑玄的立意,乃是符合《春秋》的微言大义,而不是牵强附会的道与理,公子以为然?”
“深以为然!”袁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寻章摘句老雕虫,荀公子读书少拘谨,明事理,为我辈读书之人典范!”
荀彧笑的小心翼翼,笑而不语,他与袁熙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个陷阱,因此必须时刻提防,不能丝毫的掉以轻心。
他自嘲说道:“公子谬赞了,不过是对文章的见解而已,皆是有感而发,腹中学问根本不值几个钱!”
袁熙摇了摇头,反驳道:“若是将公子这满腹诗书变成治世经国的道理,并将它们卖给帝王将相,豪阀诸侯,换来的财富何止金山银山?”
荀彧眉毛一挑,别样的风骨闪现,“文章之价值,本就不能以金钱来论处,若是碰到有缘之人,我会将这满腹诗书赠送,不要分文。而若是与我无缘,纵有金山银山,也换不来我荀彧一诺!”
“何为有缘,又何为无缘?”
“志同道合,便如与君子之交,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是为有缘,而二人若不能惺惺相惜,寻章摘句只为逞口头之能,便是无缘!”
袁熙长叹一口气,赞叹道:“颍川卧虎藏龙啊!”
边说边看向荀彧,袁熙的眼中透出一股不一样的喜欢之情,若能得到荀彧相助,冀州世子大位指日可待。
其实堂前论书,与佛家讲经,道家讲法不同,因为书中所言,多是前人根据自身经历总结出来的道理,后人只能指点出其中的不足,却不能全面否认这篇文章的正确性。
而荀彧简单的几句点评,在袁熙的眼中,已胜过千言万语,他的野心和抱负,绝不仅仅是冀州之主这么简单。
当今天下,被青云榜所拨弄,青云榜上的人才,大多会被豪阀诸侯洗劫一空,而如荀彧这般早就名声在外的公子,更是成为了各路诸侯手中赤手可热的棋子。
话到深处,几个人便席地而坐,袁熙口中之言,多半是其父袁绍的功绩,对其父亲如何在冀州一手遮天大放厥词,什么举孝廉入仕,什么功冠朝野,仿佛这大汉天下的权柄早已被袁家所掌握。
袁熙上下打量了一下荀彧,翩翩风采,他能看清楚这个人,却看不透,笑着点头说道:“荀公子满腹经纶,若常日待在高阳里,就如同良田荒废,若是臣服于宵小之辈,便有些大材小用,所以当今天下,唯有一人可做公子之主,你帮助那人建功立业,才算不负了这一身才名。”
荀彧讶异的“哦”了一声,反问道:“那敢问公子,此人是谁?”
“当今天下,诸侯虽多,但都是绣花枕头,外强中干,不足为虑,我父袁绍,兵多将广,冀州府巍峨雄威,可为公子栖身之地,只要公子愿意,我即刻为公子在冀州谋求一方立足之地,如何?”
袁熙所说,也不是假的,自打袁绍入主冀州以来,做了许多大刀阔斧的改革,军队,制度,毁誉参半,由他组织冀州事物,颇具天子风范,渐渐遗留下来的,是冀州城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当年荀彧如冀州府的时候曾经亲眼见到过,这是毋庸置疑的!
荀彧忽然莫名其妙的大笑了起来,越笑越荒唐,甚至看向袁熙的的眼神也不是很友善。
“公子为何发笑?”袁熙被荀彧笑的毛骨悚然,神色定定的问了一句。
其实荀彧笑的原因,袁熙心知肚明,只是他想让荀彧亲口说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