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还是没回荀家,带着小书童继续游山玩水,荀彧的话,在他脑海久久盘旋不去,如袅袅余音,绕梁而行。
官场争斗,可曾看见过冷若冰霜的刀光剑影,不都讲究个阴谋阳谋,笑里藏刀,一将成名万骨枯,胜者,自然当歌颂,败者,又与谁去说那流水曲觞?
荀彧不想成为名扬千古的人,平淡世道谁愿意当那出头鸟,都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荀攸走的时候曾说“叔叔变了”,荀彧的回答很简单:荀彧没变,也许变得是这个世道。
江湖人只知遁走江海,庙堂人只知道趋炎附势,寻常百姓只想传宗接代,青楼女子求的无疑是床头片刻的快感...荀彧就像那独树一帜的微弱油灯,翩然而至世间,待我油尽灯枯,换来人间黎明,如何?
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
当年亚夫范增为了项王甘愿隐退山林,今日我荀彧一人换天下伏尸百万,得太平人间又如何?
荀彧眨了眨眼,这终究只是想想而已,若自己坠落在帝王之家,或许有左右天下大事的能力,可如今是个一无是处的穷酸书生,人微言轻,怎敢狂言天下大事。
大概从进入荀家开始,春潮便变得有些勤快起来,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当真是奔着荀彧的二房小妾去的,加之最近荀彧一直查案繁忙,有些冷落。
荀彧找到他的时候,春潮正在池塘边清洗衣裳,十分用力,两颊腮红,双手冰凉,心灰意冷。
荀彧坐在她身后细细打量着迷人的身段,这丫头要是放在富贵人家怎么不得是个抢手货,可偏偏碰见了不解风情的颜良。
“明天你去钟家,替我把我没办完的事情办完!”
春潮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去!”
荀彧皱了皱眉头,难以启齿的说道:“有时候敌人捅你一刀未必致命,要是身边人突施杀手,那我死也不会瞑目的,你待在我身边,我会时刻提防,只有你离开了,颜良才不会怀疑,我也能放下心来查案,这样对你,我,都好!”
春潮的眉宇之间有些端凝,逐渐浮现出些许的黑煞之气,她不是不明白荀彧的好意,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他而已。
荀彧言简意赅,说完之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春潮撇了撇嘴,眼神空洞。
......
......
荀府之内的一处凉亭中,赵云慧眸轻闪,读书人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手段,他总是看不懂,一旁的夏侯轻衣冷眼旁观,冷笑不止,她心中想的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只要子龙好她便好,剩下什么国事家事天下事,都是屁事。
荀彧款款而来,入席而坐,志得意满,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赵云知道这位心情高傲的公子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有玄机,他看不出来,便只能闷声询问。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春潮姑娘不一样,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旁的夏侯轻衣嘴里嚼着糕点,不解风情的说道:“谁说的,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喜欢荀公子?”
赵云白眼了他一眼,荀彧倒是淡然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平心静气的说道:“她是颜良的人,每日需向颜良禀报我的一举一动,若有一次说错,下一次颜良信与不信?
不管他来到我身边是什么目的,杀我也好,简单的喜欢也罢,对于她是颜良棋子的事情我不可能不介怀,两者相较之下她只有离开才是最安全的,这样不必向颜良禀报行踪,也不必在我面前佯装贤惠,两全其美!”
刚刚喝了口茶的夏侯轻衣一口水喷了出来,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信不信的,能不能把话说的通俗易懂一点,本姑娘啥都没听懂!”
赵云嬉皮笑脸道:“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懂这些有啥用,赶紧去学学如何做女工,如何相夫教子,如何服侍夫君,这才是你应该学的!”
他不反驳还好,一反驳夏侯轻衣倒生气了,她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赵云面前的石椅上,伸出一只腿道:“赵子龙,我腿酸了,给我捶腿!”
赵云怒道:“不捶!打死不捶!”
夏侯轻衣古井不波,心里对于折磨赵云早已有千种万种办法,她呢喃说道:“今天晚上不允许你上床!”
“不上就不上,我赵云七尺男儿,岂能屈服你的yin威之下?”
赵云不退步,夏侯轻衣也不退步,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倒是荀彧会心一笑,心中的阴霾逐渐散去,打圆场说道:“轻衣,今天晚上微波湖有潮汐景象,要不要去看看?”
一听这话,夏侯轻衣顿时不生气了,没心没肺的说道:“好啊好啊,早就听说在颍川,微波湖大潮是个盛景呢!”
她顿了顿,委屈的说道:“不过荀公子,你以后和子龙说话能不能不高谈阔论,轻衣有些听不懂!”
荀彧苦笑,点头连连说好,夏侯轻衣微微皱眉,眉梢隐约可见几缕春色,气质姣好,韵味十足。
赵云喝茶如喝酒,悠然问道:“文若怎么知道今晚微波湖会有潮汐现象?”
夏侯轻衣心不在焉的抢先回答道:“笨蛋,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啊,当然会涨潮了,连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涯角枪能借助日月之力,真不要脸!”
荀彧有些疑惑的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赵子龙心有戚戚的颔首说道:“涯角枪乃是家师所传,取自上天降落之陨石,遇神兵则产生异动,如吴王剑,越王剑,七星刀...最近涯角枪很不安分,我怀疑今天晚上会有异象发生!”
荀彧一脸迷惑,老天爷的脸色可不是他能揣度的,即便可以观星象了解人世兴衰,但如神兵有感应这一说荀彧还是不太相信,他还没见识过有人施展幻术,所以对这些东西还是半信半疑的。
他与颜良,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不过他等得起,颜良却等不起,一旦盟军在洛阳方面取得胜利,其余诸侯便会有时间来想这些简单的身后之事,到那时,荀家的一言一行,就真的牵连天下文士的异动了。
留给颜良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