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阳里百姓称之为神童的荀彧,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淡定,锦衣秀袍,直奔暮云山的这位富家公子,今天才知道这个案子不仅凶险无比,而且并不容易完成。
水镜先生是清高名士,向来不喜欢与凡夫俗子打交道,性格孤傲,董卓乱权之后,他便更喜欢待在这远离世俗纷扰的暮云山,很少出门。
“学生荀彧,见过水镜先生!”一进门,荀彧便表情凝重的行了一个读书礼。
“文若,坐下说话吧!”说话这人坐在荀彧的左手边,五十多岁的样子,身形干瘦,发丝雪白,但面色红润,与平常农家老人相比,要精神很多。
司马徽拿起自己的茶盅品了两口茶,方缓缓问道:“我知文若今日来的目的,凭荀家仕族的名声,若将此事高高挂起,不管不顾,足以自保,但阁下剑走偏锋,牵连的可不仅仅是文若一个人的性命。”
“这已经不仅仅是我的家事!”荀彧语调如冰的说道:“我不得不管!”
“不知我能帮助哪些?”
“学生只想问一句,这天下可有鬼神之说,可有幻术存在?”
司马徽定定看着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幻术与道术同出一门,同气连枝,确实存在,只不过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道术的名气又极大,所以幻术便被忽略了。
天下幻术,共分风,林,火,山,阴五种,修炼幻术之人与平常人无异,只是要遭受到身体的百般折磨。
修到大成,移形换影,瞬间移动,甚至化为影子白烟遁走,都是很平常的事,若是修炼到飞升境界,甚至可以不老不死,但若想达到这种地步,困难程度堪比愚公移山。”
“果不其然!”荀彧狐疑的冷笑,“尘世还真有这种神乎其神的妖术!”
“说到底还是一种骗术,让人六感产生虚拟的错觉......”司马徽看着荀彧,幽幽说道:“施法者运用药物,道术等作为中间介质,让人错误的认为所见到的一切就是现实。”
荀彧的嘴角微微抽动,又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如果真有神人,练到飞升地步,岂不上天入地无人可挡?”
“不然!”司马徽斜瞥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人是十全十美,也没有什么事是天衣无缝。”
“请先生教我!”荀彧十分坦诚的说道。
“我曾经在道家修行,也亲眼见到过神乎其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被刀剑拦腰截断,可蓦然回首之后,那人却毫发无损,当真是匪夷所思。”
“既然先生知道这是骗术,可否告知学生破解之法?”
“此乃道家秘术,不得外泄!请恕老朽无以为告,但我有一言,文若可记:问渠那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学生记下了!”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荀彧走的时候再三行礼,文人的口诛笔伐有时会比武将的刀剑更令人恐惧,所以荀彧不敢疏忽。
看着荀彧离开的背影,司马徽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风云往事,在那些往昔的岁月里,有奋不顾身,有孤注一掷,有挥斥方遒,也有像荀彧一样的迎难而上。
只不过时间流逝,朔风如刀,岁月已渐渐令他的心智消沉颓废,就连面容,也不如往日一般神采奕奕。
“老师不是说,乱世的人心都是丑恶的,之所以隐退,就是为了背离肮脏的人心,为什么今天,老师要重涉世事,帮助荀公子?”小童的表情十分稚嫩,不解的问道。
“因为荀彧不一样!”司马徽摸着书童的小脑袋,说道:“老师不太喜欢战争,因为战争之下的人心太恶毒,也不喜欢那些诸侯,因为他们的嘴脸太丑恶,但荀彧,就像是百万雄师,让人顿生归顺之意!”
小书童挠了挠头,温声问道:“学生不懂!”
司马徽笑了笑,说道:“他猜到了这件事情的背后之人是大诸侯却依然要去做,利弊得失如此明显却仍然奋不顾身,如此愚蠢又如此有胆魄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学生只知道,荀公子是王佐之才,天下若有雄主能让荀公子辅助,必然为九州之主,但学生窥探周易之象,荀公子的命星光芒很不稳定,后世也许多灾多难!”
小书童自幼便跟在司马徽身边,观心看相,言谈举止,皆承袭于他,就连说话的语气,以及这种洒脱的意味,也十分相似。
“小殊,生逢乱世,当知道何时该说话,何时不该说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审时度势,锐意进取,尤其你能通过面相看出别人命运一事,切不可再向第三个人提起!”
乱世之中不是应该策马扬鞭,扬名立万?
但老师韬光养晦,心中所想必有道理,书童心思聪颖,已猜想到司马徽话中之言,但出于好奇他还是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老师打算如何帮助荀公子?”
司马徽摇了摇头,说道:“他不需要我帮助,危难之时自会有人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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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颍川的小打小闹不同,曹操刺杀董卓失败之后,回到故乡变卖田地起兵,自称手握天子讨贼檄文,汇集十八路诸侯对抗董卓。
董卓麾下有四员大将,吕布,李傕,郭汜,华雄,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十八路诸侯虽说是联盟,但各怀鬼胎,肚子里都有自己的花花肠子,荀彧大胆猜测,这一战不是天下归心的一战,而是群雄割据的开始。
而袁绍确实沉得住气,为了消灭自己笼络不到的仕族,出兵之际竟然不带大将颜良文丑,也让荀彧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进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昼市已停,夜市未起,劳累了一天,荀彧本想回去睡觉,却被一位少年所吸引,这少年白靴白衣素罗袍,手提一杆亮银枪。
尤其与少年四目相接的一刹那,便有一股果决的杀伐之气令人胆战心惊。
这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