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海宁莫家。
盛夏天气闷热,屋子里放了冰块依然降不下温度,加之纱窗外的蝉鸣,持续不断的哀鸣,越发的叫莫如意心里难受。
今年她已经十七岁了,可是爹娘还没有给她安排亲事,说她命格贵重,是要嫁给大人物的,因此别人家的姑娘不到及笄之年便开始相看亲事,一旦及笄就嫁人,家中的几位姐姐也是这样的,为何到了她这里就不同呢?
早些年她还是小女孩时听到爹娘这样说,心里自然是欣喜的,更是自视甚高,连家中的姐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于是大姐二姐三姐便都和她的关系不怎么好,相反他们三人的关系确实极好的,当时的她也不以为意,以为自己今后找到了如意郎君借了扶风之力直上青云,诸位姐姐也会来讨好她的,谁知道等她到了十七岁也没能嫁出去,就连贵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呢,更别提飞黄腾达了。
与此相反的是,几位姐姐过得都极好,大姐成了兵部侍郎家的少夫人,两子一女很是幸福,二姐也有了儿子傍身,姐夫更是去年的榜眼郎,前途一片坦荡,三姐虽然不是长房当家夫人,也没有孩子,可三姐夫对三姐那叫一个言听计从,简直是气煞她了。
凭什么样样不如她的人过得都比她好啊,更有甚者说她身有疾,所以才嫁不出去,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
凭什么啊,她真的很不甘心,得道的高僧说过她命格贵重的,怎么成了如今的这个模样,心中的烦躁之气越发的不能散去,索性将桌上的那块砚台扔了出去。做什么画啊,就算她画得再好,没人懂得她画里的意境又有何用?
“如意,这是做什么?这块砚台可是为父的珍宝啊,你怎就如此不爱惜?”
莫老爷有些生气,四女儿如意一直是他的骄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丹青一道上更是自成一家,深得这海宁城的文人雅士追捧,可这几个月,她越发的浮躁了。关于作画的工具一直都是如意的宝贝,怎得今天竟然扔了出来,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将她绊倒了。
“爹,对不起,因为天气炎热,女儿胸口有些发闷,所以才会一时失手没能拿住砚台。”面对莫正直,如意还是不敢明说的,心里再怎么怨恨,可眼前之刃毕竟是她的父亲,不能出口伤人。
“如意,你没有说实话,说说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失魂落魄,这已经不是第一天了。”莫正直紧紧地注视着莫如意的动作,生怕她撒谎。
莫如意知晓自己爹爹的本事,索性就直说了,“爹,女儿听见有人说女儿是嫁不去的老姑娘,养在陈家还糟蹋了爹娘的粮食。”
莫如意泪眼汪汪的望着莫正直,一幅饱受欺凌的模样。
什么竟然有人敢这样说他的女儿,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想活了是吗?
“是哪些没脸没皮的家伙在北湖嚼舌根,说出来,爹这就去给亲教训他们。”莫正直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毕竟这海宁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他也想试试自己当年的威风还在不?
可是如意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成亲能够嫁出去?”这个问题莫如意问得那叫一个爽朗,特别的真心。
是的,她恨嫁。
她想早点找一张长期饭票,不,是终身饭票,赶在灾祸发生之前将自己解决掉。
“如意不用担忧此事,方正大师说过亲鸿运当头,天生就是当贵人的命。”莫正直实在不能理解小女儿的心理,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需多操心。
又是这句话,莫如意当真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啸而过,这句话从她五岁那年就开始,到了现在还没有兑现过,别说当贵人了,从小到大她连月例银子都没有多得过她现在都怀疑是不是那样真有一个神棍晃过,可她爹娘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让她还真不好开口啊。
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反正她要是嫁不出去,受苦受难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啊,毕竟把她逼急了还是能想到办法谋生的,可这本分的陈家就未必能想到什么出路。
有什么是比自己坚信了十多年的东西有朝一日幻灭了更为凄惨的呢?
等吧,她能做的也只有等。
莫如意重新走到绣架旁,哼着个儿,唱着小曲,乖乖的绣起花来。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亲耕田来我织布,恩恩爱爱到桥头…”
她想,她这演技还算过关吧,毕竟父亲都没能瞧出来呢。
……
同一个时空,不同的地点,两厢的气氛却是油然不同。
慈宁宫的大厅里,坐满了一屋子的人,人人都带面带难色,气氛十分凝重。
依云有些坐立不安,方才她在学士府上给小宝做衣衫,突然针就扎到手了,再就着便是宫里的圣旨来了,让她去慈宁宫一趟。
慈宁宫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这般郑重就她一个人去,她还是有些惶恐。
等到她到了这大殿发现一些熟面孔时,却少了她最为熟悉的一张时,心里只觉一个咯噔,大事不妙了:宝珠这是又犯了什么大错呢,没有嘉言和辛季在身边,她实在是有些担忧啊,篓子太大,她一个人圆不过来。
其实依云一直都对宝珠是有怨言的,毕竟抢了她的爹不说,还让她当了一段时间的包衣奴才,每每想起这件事依云就觉得委屈不已,可是为了众人心中的形象,她不得不当做那件事没有发生,还要想办法宽慰宝珠继续潜伏。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为讨厌的,最可恨的是宝珠惹是生非的能力,实在是叫她厌恶不已,每次都会闯祸,可是被连累的人永远都会有他们,每一次她都发誓要好好改,可后来一样故态萌发,真是可恨。
最最忍受不了的是宝珠的鱼唇,这天下那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何况这皇宫中的人又岂会是真正的白莲花,分明是碧莲。
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宝珠连累的,真当他们也是那么蠢吗,还不是因为一开始他们就是被当做一个集体了。
若不是和宝珠在一起,为她收拾烂摊子,怎么会让皇后和太后对她也有偏见啊?
皇后娘娘向来是最为公正的,太后也是她的亲奶奶,怎么的就会讨厌她呢,还不都是让宝珠给连累的?
氮素,这些她统统明白,可是她不能说出来,她是温柔得体知性优雅的皇家公主,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标志,不能给皇室丢脸。
“依云,这次把你叫进宫来,还是因为宝珠的事。”最先开口的是太后,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的说道。
依云腿一软,就要跪下认错,作为一个听话的格格,就当遵循长辈的心思,这样才能好好地混下去。
“太后,宝珠她出身特殊,性格精灵古怪,最是单纯,有什么冲撞了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原谅,依云在这里替宝珠给亲赔不是啦。”
“嗤嗤”大殿中传来一道笑声,将这原本严肃的气氛破坏掉。
依云悄悄抬头,循着那声音的方向发现那人果真是舒妃,心中又羞又恼。
舒妃也只是一个奴才的出身,却非要装作一副贵族的样子,常常把她们叫到欢喜宫里去,告诉她们三从五德,如何如何的讨男人的欢心,当时她就想笑了,她是堂堂正正的公主,竟然要去讨好一个侍卫?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加上对辛家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她怎么会下嫁给辛季,就这样还想让她去讨好那个男人?
咋不送她上天呢?
心中虽然憋着一股气,依云却是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上面会有人出手的,看不惯这种惺惺作态的女人多得是,不缺她一个,随便哪位出招都能将她治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最先向舒妃开炮的就是太后,这一点是依云没有想到的,毕竟太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根本拉不下面子来指责舒妃的,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的事向来都是由皇后做的啊。
“舒妃,宝珠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时,你这个做长辈的怎得如此轻浮,莫非亲是希望她有个三长两短?”
舒妃一听这话,赶紧的从座椅上滑了下来,跪地求饶,“太后,不是的,臣妾方才是觉得依云公主头上的花儿好看,心情颇好,想到肚子里的孩儿就更高兴了,完全没有嘲笑太子妃的意思。”
“这个解释,在下勉为其难的给个差评吧。【不能笑jpg.】”软软一如既往的发表自己严谨的看法。
听到这样一句话,白禾也是忍得很辛苦啊。
太后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本想在说点什么的,只是看见舒妃护着肚子的模样,还是将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如今就看在龙胎的份上饶过这个小贱人吧。
舒妃见上头没有动静,便悄悄地挪了挪身子,准备起身回到位置上,只是她稍微一动便接到了太后刀子般的眼神,心里一阵激灵,只好怪怪的贵了回去,好在有宝珠之前发明的“跪得容易”倒也无碍,不过出于习惯性的动作,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两行清泪。
舒妃如何,依云没有去较量,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懵,宝珠处于生死存亡之际,难道宝珠这次摊上了大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她又该怎么办,小宝该如何是好?还有她的娘亲,守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直到离开人世都还没见到父皇,她答应过娘亲要带父皇去见她的呀?
宝珠,你连累我实在是颇多,莫非我们真是前生造的孽吗?
“啧啧啧,你说说你啊,真是造孽,欠下这么多的债,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还有这个人品啊,真是叫在下着急,他们都不信任亲,亲说说亲打算怎样完成任务啊?”软软开始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了,虽然白禾不能完成任务会有损失,但它更在意的是它的利益,这帝王的心头血和意念祝福实在是太重要了。
“呵呵,这是怪我咯。是谁带我来这里的,又是谁让我附身在宝珠的身上的,我这样一个有胸有屁股有思想有内涵的人,你居然给我找了个低配,简直实在侮辱我的人格。”白禾本就是一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人,如今这系统这般奚落她,于是她也不忍让,立马就反击回去了。
这是甩锅给它了吗?不,这个锅本系统不背。
“都说了亲的任务是消除亲和磨镜女王的三世孽缘,如今这个小世界正是亲们的前世,所以亲附身的这位还真是亲的前世,在下虽然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但也无法改变你们的前世。【累觉不爱jpg.】”软软凉悠悠的道破真相。
什么?三世情缘,呸,是孽缘,她和磨镜的?女人之间除了撕逼还能有啥,有啥好消的?
等等,白禾想起之前去过的那个小唐世界,好像女人和女人之间确实还存在第三种关系----危险的恋人关系,所以她和那个魔镜女王的孽缘就是指那种吗?
“嗯嗯,孺子可教也,还不算太笨,不过”软软口风一转,“亲猜错了。”
白禾吐血。换了半个芯子,这作死的技能还是没变,她可以投诉吗?可以拨打妖妖灵吗?这儿有个逗逼试图混乱人类大脑正常工作。
“请宿主不要随意吐槽,请慎言,若是惹了在下不高兴,那就…”
碰瓷?白禾脑子里登时划过这么一个词。
碰瓷,这个词还真是蜜汁贴切,系统君表示回去后去碰瓷一下磨镜女王。
嗯,它也是个之恩图报的好孩子,既然宿主提供了这么好的想法,它是不是得适当表示一下啊,这样的话她还能帮助它一起敲诈磨镜女王,想想就觉得很开心。
“宿主亲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清楚,加上这具身子却是不招人待见,的确行事不便,在下就送亲个宝贝,保护亲。”
宝贝?白禾有些怀疑,根据她和这个系统同甘共苦的日子里的观察,她对于此系统的节操表示深深的怀疑,那个宝贝更是更是不敢要。
“叮”的一下,白禾手上出现一个通体碧绿散发着柔和的光的珠子,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宿主,此物名为'封口费',服下它,亲今后就跟吃了蜜蜂屎一样,再也不会出口成脏,而将拥有三寸不烂之舌,灿若莲花,在下这份大礼送得不错吧,贴心吧,等回去以后亲可以在磨镜面前说出在下的丰功伟绩哦。(* ̄3)(e ̄*)”
白禾翻了个卫生棉,这系统实在是太猥琐了,他喵的竟然还要么么哒,卖萌可耻,卖萌可耻她长这么萌,都还没卖过呢。
亲也卖不出去了,都是嫁做人妇的半老徐娘了,哪还有什么魅力啊。这话软软也就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真要是说了出来,白禾还不跟它拼个你死我活,毕竟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它还不敢保证这家伙的素质会比兔子高。
白禾默默凝视了“封口费”一番,最终以壮士的姿态吞下了这粒神奇的药丸,也不知道会不会要要玩。
“好了,亲该醒了,试试这蜜蜂屎的效果。”软软催促道。
蜜蜂屎,白禾突然不想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