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1/1)

一直空荡荡的拼图补满,冷静自持如虞青尘亦罕见的抚掌而笑,眸溢光彩,辉映一堂。

“道是此物该从何而来,原是玉矶送至,烦劳阁下辛苦,琴曲一首,本尊尚不吝啬。”

接过自己甚至一直担忧不能够在仲怀卿寿尽前得到的凝脂,虞青尘下意识的想先将那未完成的七弦琴拿出来,又转而克制。

“只是此物用处本尊已有心转赠他人,用来为南华赠曲有所不便,若是不嫌,本尊有琴一方,音色稀世,灵韵自生,可替奏一曲,虽不合阁下初意,与他处本尊自当补偿。”

本就是只求一曲,见尊者应下,纵使有些遗憾无名倒也不甚介意,何况另有补偿。

“善,依尊者之意。”

仲怀卿耳根微赫,又觉理所当然,尊者的性情本就如此,只是还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再赠送些许灵药给这位道友吧,其它太值钱的他不好拿出,可灵药在院子中遍地都是在修界中却还很珍贵的,他是要多少有多少。

虞青尘取出的琴,仲怀卿尚且是第一次看见,不是她惯用的那两把,却无疑是当世奇珍,木料只是松木,可匠人显然不凡,才拿出不久,就有灵气会悄然前去汇聚。

无名眼前一亮,他与琴道颇有些浸染,一眼就看出了这琴的不同,只觉得手上的琴算得上极不错了,比起这把还是弗如远胜,用了好大毅力,才让自己的目光看上去不是那等渴望。

焚香洗手系列流程下来,他只觉得眼花缭乱,呼吸间感受缓缓提升的修为,真以为只是用去的这一块熏香都抵得上那块凝脂的价值。

琴音初起,便觉得心忽的澄净下来,待到一曲奏完,院落内已是草木繁盛争奇斗艳,而无名却落泪不止眼眶通红,许久从情绪中脱身,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身轻如燕,唯独语音涩然。

“尊者果然六艺娴熟,技近乎道,此琴一奏,以胜玉矶所携之物远矣,还请尊者恕玉矶无礼先辞,恐劳璟琯道友再送一层了。”

仲怀卿对于这支曲子本就无太多契合,是以未曾如何失态,多少了解些玉矶同南华情况的他很能够理解玉矶此刻的神思不属,当即起身。

“本为分内之事,不敢称劳。”

正待相引,却被虞青尘暂且止住。

“此物汝或觉无甚大用,与本尊却期侯以久,一曲于汝虽厚,于本尊尚薄,既有言在先,怎可毁诺。”

将古琴递至面前。

“本拟以他物,但依汝此刻之心境恐不愿受,古琴一方,材质虽薄,胜存琴韵,相赠与君,当无违逆。”

之前挠的心痒痒的好琴现在也不能够倾注他多少心力,反手卷入袖中,勉强勾出一抹笑意,声音依旧沉涩。

“玉矶愧领了。”

不待对方目光投来,心知玉矶此刻只怕是实在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广袖一展,面色沉静。

“道友,请。”

带着感激的看来一眼,一步迈过光线,遥遥拱手。

“此番多赖道友,日后相遇之时,自当称谢。”

掐诀两株灵药便也追了过去,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句。

“道友言重了,此事与我诸多益处,只费举手之劳可得,该是璟琯道谢才是。”

一眼认出身处的地方是良城附近少有人来往的一片荒岭,距离师尊骨灰的一处洒落地点不远,无名心绪复杂,却不得不承认对方体贴。

万般轻盈千般手段统统归无,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顿,蹒跚去往那虽只来过一次,却异常熟悉的地方,轰然跌倒,双膝触地。

周围一带异样的草木繁盛吸引不了他的注意,眼中噙泪的他只感受到师尊在这里分外浓厚鲜明的气息,比起他处逐渐寡淡天晓得何时消泯的气息,这里甚至一瞬让他产生了结庐而居的念头。

只是终究不可能的,流露在外的眷恋同悲怆飞速收敛,十指紧扣地面指节发白,眼中神色交织变幻,抓起了一把气息浓郁的泥土,才刚刚翻袖收起,便又像僵住了一样,一点点的将它按回原位。

语气轻喃。

“还是做不到啊,师尊,您总是这番至身与外,看似将一切连同自己交付于吾手,却又是吃准了,吃准了我怎能够对您生的起一丝违逆。”

“您看,连收揽一小块撒过您骨灰的泥土,都要顾及着不舍得将您的骨灰置于灰暗空洞的袖袍,不舍得违逆您的要求将它们困在一处,哪怕只是连有没有都未尝确定的一点点。”

“我自觉从您身上学到了许多,却学不到您的狠心,您说,您怎么做到那么愧疚又那么理所当然,心知肚明而恍若不觉的,自顾自的走下去呢。”

“果然唯独学不到您的这一点心肠啊。”

带了些生涩的起身,拍打去了袖袍上的灰尘,看着指尖残余的泥土克制不住的溢出缕冷笑,然后招了团水球,一如师傅辞世当日般将其洗净。

“师尊,我该走了,也就是此地您的气息异样浓厚,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多话,徒儿的寡言少语,您当是知道的,尊者既然如此有心特意将琴音送到此处,那么此地的您也当收到了,只是徒儿毕竟人微力薄,他处可不能给您如斯手笔,还盼着您莫要嫌弃呢。”

白袍修展脊背挺直,眼眶的红晕伴着步伐一点点收去,彻底正常后仗着琴音洗涤身躯大大缓解,一步十里,便到了肉眼难以观测的远处。

直到如此十步,气息方才委顿下来,只能疲累的,动也不想动的垂首伫立,唇溢鲜红。

虞青尘的琴曲更主要的始终是替他好生提了提资质顺手调理了下身躯,尽管他此刻尚未察觉,而不是恢复状态替他提升修为,只靠着资质提升和熏香里带来的那点灵力,行到此处,已经是大大透支方能的了。

良久,勉强提了些气力的无名方才抬起修手,用袖口揩去唇边痕迹,然后便是艰难的用指甲划破符咒丢了出去,靠倒在了身后的榆树上,闭眼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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