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通运傻了,季德耀与荣力行也有点傻,不过很快他们两人就反应过来,然后再看向萧晋的目光中,就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由衷折服。
所谓一力降十会,阳谋也好,阴谋也罢,永远都是弱者在强者面前的挣扎求生,或者针对同等实力的对手而言的,成年人打小孩儿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就行了,傻B才会再费劲心思去琢磨出一个不得不打的理由。
萧晋手里攥着三联帮乃至整个夷州江湖的命运,就相当于一个肌肉健壮的成年人,不管郑通运这个小朋友有多么聪明、出了多么精彩的招儿,砂锅一般大的拳头砸过去,什么都是白搭。
还是那句话,弱肉强食,强者在弱者面前会不会讲道理,是要看心情的。
“萧先生!”郑通运终于压制不住怒火,双手用力的抓住桌沿,目呲欲裂,“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萧晋一脸无所谓的耸耸肩:“刀子就在桌子上,你有三个选择:要么自杀,要么杀我,要么就乖乖履行你帮主的职责,余地已经很大了,还不满意么?郑帮主,你要知道,两全其美的好事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哦!”
郑通运牙齿咬得咯吱吱响,面色也越来越红,忽然身体一僵,目光变直,呼吸停住,手捂着胸口仰面栽倒在了地上。
季德耀与荣力行惊得双双起身,那个满脸眼泪鼻涕的小弟更是直接扑在了郑通运身上。“老大!老大你怎么啦?快!来人,打电话叫救……”
萧晋一脚将他踹到一边,蹲下身把住郑通运的脉搏,但仅仅只过了两秒钟,凝重的表情就变成冷笑,并指为剑,狠狠的戳在郑通运肋下。
只听哎呀一声,郑通运便惨叫着“醒”了过来。
“都说人老了之后都会变得不要脸,以前我还不信,但是巧了,就在几个月前,内地也有一个混江湖的老头试图在小爷儿面前装死。郑帮主,你这马上就要进入古稀之年了,还玩儿这种小孩子把戏不觉得丢人么?”
萧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郑通运,手臂习惯性的向一旁伸出后才想起今天并没有带梁喜春出来,刚要开口,却感觉掌心一凉,易思妍已经将一张湿巾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心情顿时大好,一边擦拭手指一边看着郑通运如丧考妣的脸,笑着又道:“不过,小爷儿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郑帮主如此高龄还费劲演戏,总得有点奖励才是。这样吧,你想退出江湖,可以,爷儿同意了,但是,作为你还是三联帮帮主的最后一件工作,爷儿要的公道你必须给我。否则,爷儿在夷州呆多久,你们三联帮就得当多久的缩头乌龟,看看谁能熬得过谁!”
此言一出,季德耀和荣力行好险没同时爆出一句粗口。
郑通运彻底玩儿砸了。从关同甫葬礼初见萧晋,到今晚此时此刻,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但凡有一次不耍花招老老实实认栽,结局都不会是这副样子。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一步棋错满盘皆输,而是一步错,步步错,自作聪明,实在怨不得旁人。
再看萧晋,年纪轻轻,手段天马行空,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却是已臻化境,用武侠小说里的形容就是“摘叶飞花,草木皆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圆融自然,招招毙命。关键是他还足够冷酷阴狠,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他不但要玩儿死郑通运,还要让他背上一个为一己之私就残害兄弟的恶名,死都死不安生。即便如季、荣这般双手沾满鲜血的江湖大佬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阵心寒。
“你杀了我吧!”郑通运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也不起身,就那么坐在地上,目光怨毒的看着萧晋,狞笑说:“老子虽然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也知道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姓萧的,有种你就杀了我,想让老子俯首认命?没门!”
“好!这才像是一位江湖大佬应该说出的话嘛!”萧晋鼓了两下掌,然后随手抄起桌上的餐刀,决然且快速的扎进了郑通运的大腿。
郑通运又傻了,就连季德耀与荣力行也再次吃惊的瞪大了眼。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萧晋根本就不能杀了郑通运,至少今晚不能。笑话,楼下楼内那么多警察便衣都盯着呢,三联帮大佬死于他手的事情就没有瞒住的可能,之后不管萧晋的背景有多深厚,当局为了给公众一个交代,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判他无罪。
郑通运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敢在这儿充光棍耍无赖的,可让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的是,萧晋竟然真的动手了,而且动的毫不犹豫。
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他傻呆呆的看着萧晋,眼中脸上满是怀疑人生般的迷茫。
“别害怕,”萧晋又恢复了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轻轻转动着刀柄说,“你猜得没错,我确实不能在这里杀掉你,事实上我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过让你死。
小爷儿十七岁开始在市面上混,迄今为止,只有两个人对我发出过追杀令。上一个是位数百年大族的族长,在黑市上给我脑袋悬赏的金额是五百万美金,我对此虽然很郁闷,但心里是服气的,因为人家不是无故欺负我,而且也是我的长辈,于情于理都是应有之义。
这第二个人,就是郑帮主你了,一个江湖帮派的大佬,虽然这帮派有点历史,规模也不小,可流氓就是流氓,耗子吃的再肥,也依然是人人喊打的过街鼠,凭你也配对老子下追杀令?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说话间,他猛地拔出餐刀,又重重的插了回去。郑通运终于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身体猛地哆嗦一下,脸色惨白,双目顷刻间布满血丝,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紧紧抿住,神情狠戾,一副视死如归的狠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