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妃房里出来,秦姝就一路回了住处。
知道她得了太子妃亲赏的玉镯,银杏眼睛里立时就闪过一抹喜色。
“太子妃如此看重主子,是主子的福气。”
秦姝点了点头,以她如今的处境,能得了太子妃的看重,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然,她一个小小的淑女,在东宫里生存,可想而知有多么艰难。
她不会单纯的以为昨晚太子来她这儿,其中没有太子妃的助力。
想起太子,也不知怎么她脑子里就闪现出了昨晚那限制级的一幕,当下便觉着有些不自在了。
“主子怎么了?”银杏见她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姝这才抬起头来,随口问道:“怎么不见红蕊那丫头?”
银杏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回道:“她见主子喜欢吃白玉糕,自己一个人在小厨房里做去了。”银杏想了想,才继续说道:“红蕊虽然性子急躁些,可既然那日她按了手印,必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的。”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哑然失笑,她哪里是在怀疑红蕊?就如银杏所说,自从她按下手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身家性命就只系在她一个人的手上了。
见自家主子这样,银杏才明白过来是她自个儿多心了。
秦姝抿了口茶,拿起桌上的那只玉镯把玩了一会儿,吩咐道:“收起来吧。”
银杏微微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只接过玉镯,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然后小心翼翼的包了红布放了进去。
秦姝坐在那里瞅着,那盒子里可是她全部的家当。
前几日太子妃派人送来了这个月的例银五十两,加上之前打赏剩下的,盒子里只有不到一百两银子。
秦姝撇了撇嘴,这日子过的可真是穷。
好在,在宫里头吃穿不愁,她银子再少也是能过下去的。
见秦姝瞧着这盒子,银杏只小声道:“主子宽心些,只要主子得了殿下的恩宠,还怕没有赏赐?”
听着银杏的话,秦姝顿时觉着鸭梨好大。
好吧,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的舒坦点儿,她也要努力的抱紧那位太子殿下的大腿。
秦姝才刚想着,就听外头一阵说话声。
“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秦姝看了银杏一眼,吩咐道。
银杏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很快就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主子,皇上新封的苏昭仪半个时辰前被蒋贵妃命人杖毙了。”银杏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着。
新封的苏昭仪?秦姝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苏昭仪,苏原香!
见自家主子呆愣的表情,银杏以为她吓着了,忙小声叫道:“主子!主子!”
秦姝回过神来,沉声道:“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苏原香怎么会被蒋贵妃给杖毙了。
银杏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奴婢听说是苏昭仪不小心冲撞了贵妃,才惹得贵妃大怒,当下就叫人拖出去打死了。”
秦姝听着,立时就有些了然了。
冲撞,苏原香一个昭仪,如何敢冲撞了蒋贵妃去,无非,是蒋贵妃寻的借口罢了。
秦姝觉着身上有些发冷,心里头也生出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惧。
苏元香好歹也是皇上封的昭仪,却因为蒋贵妃的一句话就送了性命,而且还死的那样惨。
“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秦姝看了站在那里的银杏一眼,开口道。
银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只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留下秦姝一个人。
秦姝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几口,心里头的恐惧却是一点儿都没减少。
之前苏妙芝的死她虽然也害怕过,可那种害怕只是对宫里头规矩的害怕。
可这一回,苏元香的死却让她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命如草芥,苏原香都已经是皇帝的昭仪了,还会因为蒋贵妃的一句话就惨死宫中。
这些,由不得秦姝不怕,她怕自己也会和苏元香一样,一不小心就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整整半个时辰,秦姝就坐在软塌上一动不动。
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怎么了,有心事?”
秦姝抬起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愣了片刻,这才站起身跪在了地上。
“殿下恕罪。”秦姝心里紧张,一开口就是在请罪,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楚昱泽看了跪在地上的秦姝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见着他的动作,秦姝这才站起身来,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别提有多规矩了。
如果说平日里的秦姝只是规矩,那这会儿的秦姝就明显有些规矩的过分了。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说话的声音格外的好听:“说吧,出了什么事。”
“......”秦姝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楚昱泽。
迟疑了一下,这才断断续续将事情给讲了出来。
听着秦姝的话,楚昱泽脸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秦姝站在那里,心里愈发的不安起来。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说,她能指望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理解她这种小人物的恐惧吗?
“所以,你是在害怕。”楚昱泽看着站在那里的秦姝,脸上似笑非笑。
秦姝咬了咬嘴唇,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楚昱泽笑道:“你这样,孤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秦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偷偷看了楚昱泽一眼,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殿下可愿听婢妾讲一事。”
楚昱泽看了她一眼,开口道:”说吧。”
秦姝想了想,才小声说道:“婢妾还未进东宫时,院子里有个女孩儿,因为装病被姑姑打发到了浣衣局,送走她后,姑姑没有生气,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可是,只过了两日,婢妾就听说,那女孩儿在浣衣局生了病,没熬住,最后只一张草席抬了出去,婢妾当时觉着这女孩儿是犯了规矩,才得了这样的下场。”
楚昱泽示意秦姝说下去,秦姝这才接着说道:“今日,婢妾听到苏昭仪的事情,才觉着纵是那女孩儿当日逃过了一劫,日后也时时刻刻都有送命的危险。”
秦姝说得婉转,楚昱泽却哪里会听不出她是在讲宫中命如草芥,连苏昭仪这样的身份地位都会因为蒋贵妃的一句话而断送了性命,那她一个小小的淑女,就更不用说了。
楚昱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你就是再怕,也无济于事。”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母妃会在晚上的时候抱着他哭,他知道她在害怕,害怕她保护不了他。
那个时候,他也怕,甚至想过,倘若自己不是皇长子,是不是就不用这样害怕了。
可慢慢的,他就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害怕没有用。
父皇不想把皇位给他,那他就自己去夺,用自己的方式坐上那个位置。
楚昱泽绷着脸不说话,只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秦姝,朝她招了招手。
秦姝迟疑了一下,这才走了过去。
“别怕,有孤在,没人敢动你。”
秦姝震惊不已,她没有想过面前的这个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她知道这话当不得真,可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心中突然就觉着有些酸涩。
她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男人:“殿下能这样说,婢妾就感激不尽了。”
秦姝才不知道,她这话落在楚昱泽的耳中又多了一层意思,那就是:即便殿下只是嘴上说说,婢妾也不怪殿下。
一时间,楚昱泽觉着面前这女人规矩一流,气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她以为,他身为太子,还护不了她?
这样想着,楚昱泽的脸色不由得一沉。
秦姝站在那里,自然能感觉到他的不快。当下,就有些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明明前一句话还带着温和,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
秦姝心里困惑,自然也不敢开口问,怕一问就惹得他将火气都撒到自己的身上。
她这样子,倒将楚昱泽弄得哭笑不得,这女人还真是呆笨的可以。
看来,得让人好好看着,不然还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折腾了呢。
楚昱泽觉着,像秦姝这样呆呆笨笨的,后院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她都斗不过。
要不,就多宠着她些,免得她提心吊胆,每时每刻都怕丢了性命。
秦姝不知道楚昱泽一瞬间做出的决定,要是知道,一定会乐呵呵地跳起来。
毕竟,她的活动范围是在东宫,只要有太子撑腰,性命总是无碍的。
楚昱泽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期间喝了一盏秦姝拿玫瑰花、金银花、枸杞和菊花泡的花果茶,觉着很是不错。
秦姝以为他生气了,当下也忘了自己之前的害怕,只费尽心思的想要讨好他。
所以,等到楚昱泽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等着他的太监总管陆成很快就发觉自家殿下的心情很是不错。
陆成不着痕迹地朝屋里头瞅了瞅,心想往后这秦淑女,可不能怠慢了。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淑女,可瞧着殿下这样子,分明是在意了。
后院里这么多的女人,也没见殿下对谁这般在意过。
这位秦淑女,怕是个有造化的。